离开鸿雁楼,坐上马车,萧御陷入沉思之中,他不知如何处理与苏寒烟之间的关系。
夜色深沉,四野俱静,只有车轮在街道上轻轻碾过的声音。萧御挑起窗帘,望向窗外万家灯火,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仙绒眨了眨眼睛道:“殿下在想什么?”
萧御摇了摇头,他不想将自己的心事讲给旁人。
仙绒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殿下也不要太忧心了。”
萧御苦笑道:“你懂什么?”
仙绒正色道:“奴婢虽然见识浅薄,但是也看得出殿下此时忧心忡忡,殿下遇到了麻烦,又不想讲给奴婢听。有道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说的就是殿下这个样子。”
萧御听她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说的还似模似样,不禁笑道:“你懂得倒是不少。”
“奴婢还懂一句话,君子独立不惭于影,独寝不愧于魂!只要作风正派,戒律谨严,就可以问心无愧,不惧鬼神,还有什么可烦恼的呢?”
“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问心无愧,又岂是说说那么简单?”
“殿下错了,只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自然就可以问心无愧。”
“你还是太年轻啊!”萧御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其实他也就十六岁而已。
被仙绒这么一搀和,萧御的烦闷之情倒是减轻了不少。忽然他一双剑眉紧紧蹙了起来,脸色陡然变得严肃。
仙绒怯怯道:“奴婢说错了什么吗?”
萧御猛地掀开车帘,推了推车夫的后背:“我们到了哪里?”
岂料那车夫身体僵硬的摔了下去,摔在地上,七窍流血,竟已经死去多时了。
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了萧御的内心,他忽然猛地抓住仙绒的手腕,带着她冲出马车。
身影刚刚离开马车,就听身后骏马发出一声惨厉的悲鸣,高空中一面木排轰然砸下,木排下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锥。
沉重的木排压垮了马车,锋利的尖锥穿透骏马的躯体,将它牢牢钉在地上,鲜血从身上的窟窿泉涌而出,空气中顿时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仙绒看着这残忍的一幕,一张俏脸变得煞白,若不是萧御反应迅速,此刻他二人也是相同的下场,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后怕,娇躯微微颤抖。
萧御目光冷酷的打量着四周,夜风轻拂,夜空繁星点点,星光下树影婆娑,不知不觉,他二人竟来到了一片密林之中。
萧御心中暗暗自责,都怪自己太过大意,一时不查,让奸人有可乘之机。车夫死的时候,他居然毫无察觉,说明对手绝非泛泛。
“殿下……”仙绒颤声道。
萧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平静如昔,突发的情况并没有让他慌乱。看着他冷静的眼神,仙绒也受到感染,一颗芳心渐渐安定,她点了点头。
两人向密林外走去,这时空气中传来破空之声,点点寒芒从远处迅速逼近,那是一支支脱弦而出的羽箭。
羽箭在夜色中飞速前进,簇尖与空气摩擦而发红发热,转眼间来到身前。萧御瞳孔微缩,修真功法自行运转,他举起手臂,体内灵力破体而出,激射而去。
羽箭在灵力的作用下停滞不前,萧御冷哼一声,催持灵力,让羽箭变转方向倒飞出去,嗖!的几声,就看到远处几个人影倒下,黑暗中传来痛苦的呻吟。
“咦?”
似乎是一个女子惊疑的声音,萧御循声望去,正看到树梢上一个黑影快速逃离,那人轻功不错,几个起落,身影已消失不见。
“哪里逃!”
萧御大声喝道,却并没有起身去追,这可能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萧御并非孤身一人,他的身边还有仙绒,仙绒不懂武功,假如萧御追那黑衣人,焉知敌人不会暗中折返,伤害仙绒?
侧耳倾听周围动静,确信再无敌人之后,萧御方才松了口气,轻声道:“他们走了。”
“殿下好生厉害,那些人完全不是您一合之敌!”
仙绒美眸生光,目睹萧御高超手段之后,她的心情彻底轻松下来,跟着萧御向前走去。
草丛中躺着几具男子尸体,正是之前射箭之人,萧御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却是统统已经死了。
萧御叹了口气道:“我本该留他们一条性命,也好套出幕后主使之人。”
“殿下有什么仇家吗?”
萧御摇了摇头:“我久居冷宫,不与外人接触,很少与人结仇。”
仙绒道:“今日殿下羞辱了展旗,会不会是他心中不忿,故意报复?”
“展旗虽然心高气傲,但也算得上光明磊落,他若想报仇,只会明目张胆的挑战我,而不会做这种背后伤人之事。”
萧御颇为自信道:“况且他也没有杀我的胆子。”
仙绒点了点头,盈盈笑道:“听刚才声音分明是名女子,殿下莫非惹了什么风流债吗?”
萧御哑然失笑,看着仙绒绝美的笑靥,不禁有些怦然心动,哈哈笑了几声。
“人不风流枉少年,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以后可不能找这种心如蛇蝎的女子,否则指不定哪天就会不明不白的死了。”
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幕后主使,他最大的仇人是嫣后,他先后杀掉了魏贤,耿忠海这两个嫣后最信任的奴才,最想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就是嫣后,今日之事,八成也是她在搞鬼。
萧御心中冷笑,早晚有一天他要杀掉嫣后,为母报仇。
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掉嫣后而不被人知道,但是他不想那样做,他还没有搞清母亲自杀的真相,嫣后决不能这样轻易的死掉。
仙绒略显担忧道:“刚才那名女子显然不知道殿下是修士,所以才会在发现这一点后迅速逃离。如果他真心想杀殿下,下次一定会卷土重来,到时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了。”
萧御凝视着她的俏脸道:“我自己倒是不怕,只是你跟在我的身边,恐怕会受到牵连。”
仙绒笑道:“殿下不怕,奴婢就不怕。”
“话虽如此,然而以后遇到危险,我照顾你,不免分神。从明天起,你便随我学习道法,你天资聪颖,想来一学就会。”
事实证明事情远不像萧御想象中那么简单,虽然萧御将自己的心得毫无保留的教给了仙绒,但是仙绒修炼的进度依然缓慢无比,接连数日,甚至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仙绒显得颇为失落,萧御检查之后,才发现她体内经脉异于常人,玉简中的修炼功法竟然完全不适合她。
然而萧御只有这一种功法,在找到新的功法之前,仙绒只能硬着头皮修炼下去。
转眼已到了正月十五,仙绒终于可以勉强吸收天地灵气,但是数量少的可怜,对此萧御也只能暗暗摇头。
从修炼状态中睁开眼睛,仙绒神情颇为沮丧,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行,灵力在我体内根本运转不动。殿下,我可能真的不适合修炼。”
萧御安慰道:“也可能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功法,你不要气馁,改天我去宫中一趟,向国师要一套新的功法。我毕竟是她的道童,这个面子还是有的。”
仙绒听他这样说心中颇为感动,但是却摇了摇头。
“殿下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但是奴婢看的出来,殿下与国师只是逢场作戏。国师心狠手辣,殿下和她不是一路人,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了。”
萧御这才知道她早已看穿自己和苏寒烟的关系,只是不说出来罢了,暗赞这丫头兰心蕙质的同时,又不由有些尴尬,女人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仙绒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天色已黑,天空飘起了春雪,瑞雪纷纷,无风坠玉。
今日乃元宵佳节,大街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行人,不远处就是京都著名的灯市,在夜色中望去,各色灯光交织成炫目的霓虹,在雪花的衬托下显得美轮美奂。
这番热闹景象让仙绒连日来的颓丧一扫而空,她回眸一笑,当真百媚丛生:“殿下,我们出去逛逛吧。”
萧御点了点头道:“也好,不过在外面,你就不要叫我殿下,叫我公子就好。”
两人来到灯市上,周围行人摩肩接踵,挑灯而行,一片欢声笑语,夹杂着各色商贩的叫卖声,丝竹声与戏曲声,纷纷攘攘,好不热闹。
正月十五夜张灯,灯市的习俗由来已久,今夜天公作美,一轮圆月高悬天际,当真是月照千门雪,星开万井花,春城真不夜,笙歌簇宝华。
路边的灯笼上写满各式各样的灯谜,萧御两人饶有兴趣的驻足观看,却见旁边一名老秀才正在给人出对联。
那老秀才朗声道:“诸位听好了,我的上联是,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恰恰!诸位可有下联?”
几名文人打扮的青年正在冥思苦想,仙绒笑盈盈道:“那还不简单,雨雨风风,花花叶叶,年年暮暮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