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逃,快逃。”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我耳边延宕着。
眼睛在刺脸的寒风中难以睁开,似乎是“噗”地一声,又好像是“咚”地一声。脸和地面已经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终于得以睁开双眼,湿冷的雾让我有些难以适从。口中的血腥味一下子便被一种青色的气味掩盖。密密麻麻的松针散落在布满树根的地面。一只多脚的虫子从我眼前爬过时,甚至扬了扬它的头。眼前的一切让我熟悉到陌生,我没有死,但我却不知道这是什么季节。
直到我看见自己的双手,我才觉察到整个事件的诡异。我无法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手是小手,白白胖胖。我尝试着发出声音,但只有咿咿呀呀。我开始惊恐,拼命地往前方爬去。
声音最开始是前方传来,但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渐渐远去。终于一切又归于寂静。似乎有脚步声传来,我便更加努力地朝前边爬着。
声音由远及近,等到我抬头时,一个光秃秃的大脑袋出现在我的眼前。他便用麻布包裹着我边说道:“罪孽啊,罪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当视线被黑暗吞噬的时候,我觉得我被他带的很快,似乎他还在说:“也想不到,你这小家伙,摔至如此竟然没事。也罢,相见即缘。”
此后,我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直到如豆的灯光微微晃着我的双眼,我才看清这人长得是什么模样。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月白色的袍子似乎已经经历了许多年的冲洗。我想用一个词来形容眼前的人无比贴切,老气横秋。
我就盯着他看,似乎被盯的时间有些久了,他又开口道:“以后,你不准出这洞,我说什么时候出,你才能出去。”说罢,他又笑了笑。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根本不像把我抱起来的时候的样子。
我只好舔了舔嘴唇,以表达对他的谢意。
……
此后的七天,每天子时的时候,便熬些药汤给我洗澡。我却觉得有些难为情,“独狼”的称号就这样被消耗殆尽。
我开始越来越接受这个世界规则,我也开始觉察到躺在我身体之内的另一个灵魂。我似乎看到过一个女子,在叫喊着让我快逃之类的话。但她的面孔却如此模糊,甚至一天不如一天。我看到过那女子用力地一掷和血。
终于在第七天,所有的画面都已经消失,就像气泡从未存在过,从未令人舒服过。在第七天的子时,他开口说道:“我的法号是法相,寺中的长老说我是天行者。”
我看着他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不禁想哈哈大笑。但又忍住了所有的冲动。毕竟这是他的地盘我得听他的。
最近几天的接触,我开始掌握了他的规律,或者说他脾气的规律,总是在寅时他会变得有些深沉,或者说更加的老气横秋。但我想了很长时间,终以无果而终。
……
三年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法相的月白色袍子更加白了,而他眼中的迷茫也更加多了起来,现在只要进入子时,他很快就会扮演起另外一个角色,就像变脸一样,倏忽即逝。
但我的思绪很快便被心中的激动所掩盖,法相说要带我去见长老。尽管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恐惧,我很清楚这丝恐惧来自哪里。
这三年来,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周全了,就像法相对我说的,再加上我自己的推测,寺中有人对我不利。
巨大的山门横在近百米的台阶之上,法相一脸虔诚,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我心中不由得一动,张口就说:“******。”
法相脸上不由一阵抽搐,低头看了看我,我便冲他笑了笑。
我们的速度并不算快,但走到一半时,我便要法相背着我,法相这次有些恼怒了,他红着脸:“胡闹。”
我张口又来:“你要是个娘们,我现在就娶你回家。”法相脸上抽搐的更加厉害。
我又接了一句,“你前世准是个土匪。”
从我开始会说话的时候,法相便一直容忍着我的无赖性格,甚至有一次在他变了个人的时候,再次把我脱得尽光,像摆弄玩具似的摆弄了半天,最终不了了之。打那之后,法相再也没有怎么着我。而我也就能将地痞的角色扮演到底。
……
终于,在一阵吱呀声中,我看到了法相口中的长老,三个人并排坐在我的面前,屋顶上是画着众佛,而在中央端坐的人。是位宽额大耳之人,他开口道:“法相,这就是你说的人?”
法相回道:“是。”然后退到了我身后。
那人又开口道:“悟净。”
坐在他左手旁边的人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拿手摸着我的脑袋,而在他的脑袋之后却出现一个圆盘似的东西。小圈套在大圈之中,不停旋转。过了片刻之后,停了下来。
那老和尚头上布满了豆般大小的汗珠,面色也变白了许多,接着他又对坐在中间的老和尚摇了摇头,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老和尚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悟空。此子收归你门下。”
那名为悟空的和尚,急忙辩解道:“我……”
没等他说完老和尚又说:“此事不议。”
名叫悟空的和尚,气的直跺脚。我却朝着法相挤眉弄眼,因为我知道悟空就是法相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