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思恭附在地上颤抖着,他知道自己的差事不好当了。历来伴君如伴虎,在一强势帝王面前当差,如履薄冰,稍有不当便会粉身碎骨。大明朝历代锦衣卫指挥使没有几个善始善终的。自己的命运如何,几乎可以预见到了。
“你惦量着向皇爷爷汇报就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骆思恭汗流浃背,脖颈上的衣领已被汗水浸透。我看到他这个样子,心知已经镇住他了。我又接着说道:“明日我要出宫,你来安排,明天这个时候你便衣跟随我去!”
“臣遵命!”
“好!”我伸开双手,扶起惊魂未定的骆思恭,又夹带深远的一句话说:“记住,你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上!”
骆思恭又是一颤!
“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记住!明日午时我要在午门外见到你!”我轻轻一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骆思恭如同丢了魂似的,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孙承宗走了进来,问道:“臣见骆大人脸色苍白,六神无主的走了出去,殿下都对他说了什么,能让他这么心惊?除了皇上,臣下还真没见过骆大人有过这等模样。”
我哼笑一声,“我连哄带吓,不过有点不心甘情愿。”
孙承宗笑道:“此人谨慎,为人还算厚道,深得皇上信任,只怕不会倒向我们。”
“没事,只要不向皇爷爷透露我们的行踪就行!”接着我又说道:“师傅,明日午时去你府上,到时候还劳烦您去请徐光启。”
孙承宗点了点头。
这一日感觉过的好长,我已迫不及待的想再会徐光启,不知是能再见他的兴奋,还是无名的担忧。再会,还能像第一次谈吐那么自然吗?无限的遐思,让我彻夜难眠。
第二日午时,我穿上便服,和王安来到午门,骆思恭带着那八名锦衣卫着便服等候,他们见到我,叩拜行君臣礼。
“今日我们微服民间,诸位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平身。
我目光转向骆思恭,朝他略微点了下头。骆思恭领会,对守卫宫门的侍卫说,“奉皇上旨意,皇长孙殿下微服宫外,体验民间疾苦,放行!”
守卫宫门的侍卫们不敢阻拦,他们的老大——锦衣卫指挥使都亲自跟随出宫,谁还不信呀!什么手续都省了。
宫外,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已等候多时!
王安驾着马车,我和骆思恭坐在马车里,其余八人在后紧跟着。在车内,骆思恭对我心存一丝畏惧,低垂着脑袋,静静的一言不发。我也懒得和他说话,现在我们两人互不信任,我只是用我的身份在压制他,如果我不是皇长孙,是个藩王或者其他皇子皇孙,骆思恭根本不会甩我。
骆思恭回去后一夜未眠,他想了一夜,自己的职位虽不过五品,但位低权重,宰辅重臣无不对他恭敬有加,敬畏三分。锦衣卫想整治谁,随便罗织罪名便可将其逮捕入狱,有先斩后奏之权,前朝正直之士死于锦衣卫之手的不胜枚举。可以说锦衣卫指挥使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如今,他遇到了年仅十岁的朱由校,原本八竿子都和他打不着交道的皇长孙,竟然戏剧般的提前碰撞了。这在大明朝恐怕我是第一人吧?骆思恭不由的自嘲了一下。昨日的召见已领教了这个未来天子的厉害,将来在他手底下当差,不会像现在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他明白,就算自己活得不够长,得罪他也会祸及子孙。
在车上,我没有注意骆思恭,我们相对无言。我昨晚没睡好,闭目养神。想着见到徐光启后怎么交谈。
不稍半个时辰,车驾已经到了孙承宗的府邸,说是府邸不如说是一个平常百姓家的四合院。
我下了车,见到孙承宗及他的夫人已在门口迎接。骆思恭站在我身后,八名侍卫分两边双手交叉后背挺拔站立。八人额头直冒汗,闭口喘着粗气,汗珠滴滴洒落,但没人去擦汗,一路小跑跟着不间断,可见这几人的身体素质不一般,军事素养也很高。我心中不禁叹服!
孙承宗携夫人向我行礼,我微笑着扶起二人,“这是在宫外,不必拘礼。”我又对孙夫人说道,“说来您是我师母,学生应向师母见礼。”说完我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
孙夫人受宠诺惊,慌忙半蹲回礼:“贱妾安敢受殿下大礼,折煞妾身了!”
众人一阵寒暄后进入了孙家。八人留在院内。
我和王安、骆思恭进入客厅。厅内朴素简陋,不失典雅,几张清桌素椅,清净整洁,墙壁上素裹丹青,一番别韵。堂堂帝师,陋室之名,也只有风雅可居。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叹道:“师傅如此清贫,本宫对不起你呀!”
孙承宗诚惶诚恐回道:“臣受皇恩浩荡,食国家俸禄,不免惶惶,臣只感愧对君恩。”
“朝中之臣,若都如恩师一般,何愁朝纲不振!”我感慨道。
“殿下,大人请用茶。”孙夫人端上茶具,给我们每人倒上茶。然后又出去给八名锦衣卫倒茶去了。
我转身对王安道:“王安,你带着一名锦衣卫,驾着马车去请翰林院检讨徐光启大人来此,记住,不要说是我,就说是我师傅邀请他过来一叙。”
王安一脸疑惑:“哪个徐光启?”
“哦,你不知道?”这也难怪王安,徐光启现在只是一个芝麻闲职小官,著的书也没人看,所以也就不怎么知名。“就是我们上次在那个‘演算馆’和我闭门长谈的老者,记住,你去一定要礼遇,不可怠慢!”
王安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脑门,“是他呀!奴才记住了,奴才这就去!”
“等等,”王安刚要走又被我叫住,“如果他不肯来,可以让锦衣卫亮出身份。”
“是!奴才明白。”王安下去了。
王安带着邓长青驾着马车去了。我们三人在屋内闲聊。
演算馆内,徐光启正向学生们讲授西学,王安和邓长青悄悄的走了进来。
徐光启看到有两个陌生人进来,客气的向门口拱手问道:“二位来到敝馆,不知有何见教?”
学生们齐刷刷的回头看着二人。
“徐大人别来无恙,小人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请徐大人过府一叙。”王安有礼道。
“你们家老爷是谁?”徐光启满脸狐疑,突然眼前一亮,他认出了王安,“你不是上次跟那位袁公子来的下人吗?”
王安笑道:“大人好眼力,正是小人。我家老爷久仰大人之名,特遣小人来此请大人过府一叙。”
“我与你家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与你家老爷素无往来,何必到府上叨扰,老夫有事在身,恕不能从命!”徐光启赔礼。
“我家老爷再三叮嘱小人,一定请到大人,还请大人不要为难小人,车驾已在外等候,还请大人移驾!”
徐光启摆了摆手,“请你回你家老爷,徐某在此谢过,还请你家老爷海涵!”
王安心中有点不耐烦了,不是殿下再三叮嘱早把你个死老头绑走了,还跟你在这费什么口舌,一个六品芝麻小官,咱家根本看不上!王安已失去了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