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从华山东峰的一个山坳里发出。
石楼峰侧峰上的一大片岩石和积雪混合物瞬间形成一条雪龙,沿着西、南两道山脊的中间凹地自上而下急冲,雪龙所经之处,无论高岗壕沟,还是参天松柏,都被迅速荡平,“格楞轰隆”的轰鸣声不绝于耳,许久方才止息。
守在洞外的三人,显然被眼前的骤变所深深震慑,兀自俯视着雪崩处停止处发呆。俄而,萧青松、萧韵兰、卢玉峰才一起兴奋地大喊:“成功了!”却滑稽地发现彼此听不到声音,原来双耳均已被暂时震聋。
三人击掌相庆后,萧青松打了个进洞的手势,神色显得忧心忡忡,萧韵兰、卢玉峰当然明白他担心山洞已遭难以想象的破坏。
洞口冒出浓烈的刺鼻气息,呛得萧韵兰连连娇咳,但当三人踏入石洞一望,都不由庆幸起来,石洞的前厅没有坍塌,只是四壁的碎石散落在地。
萧韵兰脚步轻快地跑去温泉边,查看那些泉边花草的“伤势”;萧青松则是关切地走去师父修行的内室;卢玉峰更关心石坑的破坏程度,走向石洞的最深处。
然而,就在一瞬间,石洞内同时传出了两声惊呼!
一声惊叫来自卢玉峰,原来爆炸石坑下方,现出了一个大洞,大洞下方十余丈处是个深不见底的水潭。
另外一声惊呼当然来自萧青松!
听到这声惊呼,不止是忙于侍弄泉边花草的萧韵兰,就连同样惊呼一声的卢玉峰也是立即心弦绷紧:“萧青松是一向老成持重的尊长,他这一声惊呼非同小可,定是出现了骇人的异象!”
二人均大感心跳加速,不约而同地奔向云师尊修行的内室,刚奔入内室,不见则已,一见便哑然惊立!
内室题诗的那面石壁已全然坍塌,豁然露出一个高四丈、宽七丈五,深不见尾的幽深穹洞来。
更为恐怖的是,穹洞左侧竟赫然盘踞着一条长盈三丈、粗如屋椽的黑底虎斑巨蟒!
穹洞内此刻腥臭冲天,洞底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蟒粪,野兽的碎皮烂毛随处可见,洞内并不昏暗,特别是虎斑巨蟒的盘踞之地竟亮着一片赤红色的光晕!
但见这虎斑巨蟒,黢黑的蟒首上肉额高挑,一对棕褐色的蛇目瞳孔倒竖,吐着血红的长芯,察觉卢玉峰、萧韵兰闯入,它瞬间把长躯盘做一团,张开血盆巨口,露出上下颌两排如戟的獠牙,蟒腹“簌簌”摩擦地面向三人蜿蜒而来!
卢玉峰、萧韵兰慌了手脚,正要拉着萧青松躲开,萧青松却不挪一步地站在原地,出奇镇静地道:“不用躲,它是被钉在那里的!”
卢玉峰和萧韵兰难以置信地盯着虎斑巨蟒,它刚迅猛凑近了半个身子,身后那片赤红色光晕忽然变做绚目的红光,巨蟒后背上竟然插着一柄闪烁着赤红光芒的宝刀!
这宝刀像是一团从半空喷向地面的红色火苗,将野性十足的巨蟒死死地钉在地面上,巨蟒到得三人所立处丈许便一寸也不能向前!
二人惊魂未定,萧青松却又道:“玉峰贤侄,你仔细看看右边发着紫光的是什么?”
原来在距离巨蟒右侧不到两丈远,靠近穹洞右壁的地方,还有一个东西发着耀眼的紫青色光芒,卢玉峰和萧韵兰方才被凶猛的巨蟒所震慑,竟未察觉到!
卢玉峰定睛一看,道:“一把弯如新月的奇刀,发着紫青色光!”
萧青松喃喃的道:“难怪即便相隔数丈,仍是寒气逼人,摄人心魄!”
卢玉峰和萧韵兰忙问萧青松想到了什么,萧青松却沉默不语,只伸手指向了那面题诗石壁的坍塌之处。
萧韵兰大奇,轻声诵道:“天地混沌鸣鸿生,乾坤颠倒寒月明。一朝若遇风雷动,惩恶扬善开太平。”
诗刚诵罢,卢玉峰和萧韵兰心中豁然一亮,当即会意地对视了一眼。
卢玉峰道:“难道这两把宝刀,就是云师尊诗中的‘鸣鸿’和‘寒月’?而我们制造的‘惊雷’却恰恰让这两把宝刃重见天日!”
萧青松却一脸肃容,道:“恐怕远没那么简单,师父所困的这条巨蟒,少说也活了十五年以上,洞中的恒温又使巨蟒不能冬眠,而这十五年,它没有猎物不可能活到现在!”
卢玉峰和萧韵兰闻言,立即想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推论:这只虎斑巨蟒绝不孤单,一定有只行动自如的同伴为它觅食!而既然有同伴为它觅食,它那个同伴一定承担了两只巨蟒的觅食任务,它的凶猛程度可想而知!
这时,那只被鸣鸿刀钉在洞中的虎斑巨蟒突然发出一阵阵“嘶嘶”的喷气声,这显然是向同伴发出受威胁的警告!
闻声,三人都大感头皮发麻,也许它那个凶猛异常的同伴正在归途之中!
卢玉峰运用过人的目力,望向那条巨蟒背上的鸣鸿刀,果然在刀伤结痂处,还残留着十数层褪掉的蟒皮褶痕,显然印证了萧青松对巨蟒所困时间的推断!
卢玉峰心道:“若是此刻退出山洞,虽可保命,但鸣鸿和寒月难保无虞,而萧老伯和韵兰又是宁死不惧的人,看来只得另想办法。”
从这一刻起,卢玉峰再也不敢让自己的耳朵偏离穹洞的方向,心道:“若我这过人耳力不能保护情同家人的萧氏父女,还不如干脆聋掉的好!”
卢玉峰强迫自己的大脑飞快地运转,就像自己被锁困雪崖时必须面对巨鹰致命一击一样,他要竭尽全力应付眼前的危局。
“黄烟!”卢玉峰心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萧青松和萧韵兰立即想到了方才制作“惊雷”失败时的滚滚黄烟,这种夹杂着浓烈硫磺味道的黄烟,正是蛇类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
萧韵兰一双玉手兴奋地搭上卢玉峰的大手,卢玉峰心头立即涌起一阵甜蜜,竟痴痴地呆望着萧韵兰,萧韵兰俏脸上飞起了红霞,忙低下螓首。
萧青松暗赞卢玉峰的机智,道:“玉峰贤侄,事不宜迟,咱们抓紧行动,试看黄烟对这庞然大物能否奏效!”
这时,虎斑巨蟒的嘶嘶警鸣更加急促了!
卢玉峰和萧韵兰紧张地一起动手配制能产生黄烟的药石,萧青松则奔去洞外取用来撬动垫脚巨石的古柏。
萧韵兰选了一块透气宽大的包袱作为“药石包”铺在地上,卢玉峰为了增加黄烟的浓度,在“药石包”中加入了大量的木炭和硫磺,不大一会功夫,会冒黄烟的药石配好了,萧青松也正好把古柏也杠了进来,萧韵兰立即用她那双巧手将“药石包”用荆条牢靠地绑在古柏较细的那一端。
点火之前,卢玉峰大胆地向着虎斑巨蟒举起了“药石包”,巨蟒立即张开血盆大口涎水四溅,萧氏父女明白他是在丈量距离,从而预判黄烟散发后的覆盖范围,不过弱小的人类敢对此庞然大物这般公然挑衅,让父女二人即便远远看着,也不禁感到热血上涌。
恰在此时,卢玉峰却手脚慌乱地退出了穹洞,萧氏父女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卢玉峰一边快步急退,一边转头高呼:“它终于来了,准备点火!应该一只雌蟒,体型比这只大得多!”
萧韵兰麻利地击打火石,迅速点燃了卢玉峰递过来的“药石包”,四周立刻黄烟滚滚,浓烈的硫磺味呛得三人连忙掩住了口鼻。
浓烟中,萧韵兰恍惚见卢玉峰又要往洞里冲,急忙趋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娇声劝道:“雪人哥哥,你不要命了?!”
卢玉峰见萧韵兰一双美目分明闪着泪花,如此情深意重,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无限豪情,柔声道:“韵兰,你和萧老伯快去找湿布掩住口鼻,我去拔那把寒月,否则来不及了!”
萧青松道:“玉峰贤侄,一切小心,拿到湿布后,我们马上进去接应你!”
看着卢玉峰毅然健步走入穹洞的身影,萧韵兰依稀带着啜泣之声,道:“雪人哥哥,要小心啊!”
不须说萧氏父女如何去温泉边取湿布掩住口鼻,单讲卢玉峰挥舞着浓烟滚滚的“药石包”进入穹洞后的情形。
滚滚黄烟中,卢玉峰侧耳聆听,发现与先前低沉喑哑的“嘶嘶”声不同,洞内多出了一种高亢粗厉的“嘶嘶”声,显然凶猛的雌蟒已经回到了穹洞中!
然而,黄烟实在过于浓烈,连视力过人的卢玉峰也只能粗略辨识出鸣鸿、寒月二刀的大体方位。
卢玉峰心下一横,举着“药石包”径直向右方的寒月刀摸索而去。
等到寒月刀触手可及时,它那闪着紫青色光芒的刀身,让卢玉峰感觉到一阵沁入骨髓的寒意,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心中却猛然警醒,暗想:“此刻浓烟虽然大盛,雌雄二蟒蜗居此洞中十五载,对洞内每个角落都是闭眼可及,一旦拔刀声响,雌蟒必把我一口吞入肚中!”
这时雌蟒“嘶嘶”之声越来越近,卢玉峰立即放弃了直接拔刀的念头,下意识地贴着右侧石壁摸索,摸到了一块拳头大的碎石。
卢玉峰再次接近寒月刀,正想着如何用碎石“声东击西”时,却听到左近一阵簌簌作响,猛撞见一条通体金黄的云豹斑巨蟒迎面而来,正是那条雌蟒,竟比雄蟒粗了一倍还多,蟒头横着的一道紫红色的怒筋纹,似乎有着如死神般暴虐的攻击性!
这雌蟒像一个金黄色的巨躯幽灵,瞬息之间已游移到卢玉峰身前,卢玉峰已避无可避,心道:“这次真的劫数难逃了,只恨双亲大仇未报,不知萧老伯和韵兰妹妹能否脱险?”
谁承想,那云豹斑雌蟒迎面游移到卢玉峰身边,却意外地蜿蜒擦身而过!
卢玉峰立即醒悟,心道:“蟒蛇视力本来就弱,在浓烟中硫磺的作用下,双目早已暂时失明!”他心中也暗暗佩服起雌蟒来,竟能超脱蛇类的本能,忍住浓烈的硫磺烟熏,对雄蟒不离不弃。
卢玉峰向着鸣鸿刀方向的石壁抛出了一个石块,听到“砰”的一声回响,他猛握寒月刀,弓腰塌背,拼尽全力一拔!
卢玉峰手中寒月刀立刻紫芒大盛,然而几乎在同一瞬间,眼角余光中却见一条金色的如椽大尾当胸横扫而来!
电光石火之间,他下意识地把寒月刀往洞口方向奋力扔出,随着“嗡楞”一声长响,寒月刀当空划出一道紫色彩虹飞出洞外。
刹那间,他感到一阵锥心似的巨痛由胸口扩散至全身,喉头生甜,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横向飞起,俄而,他只觉额头斜撞在石壁上,一阵难忍之痛袭来,立刻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