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昨日可以重来,乔宝强宁可自己一个人去普县。
从双脚踏入府邸那扇门槛开始,乔宝强与他的大女便被冲来的家丁突然打散。
“你们干什么?”
“快放了我女儿。”
“你们、你们这是在犯法,我可要去报官了!”
乔宝强顽抗无效,顿时与几名家丁扭打在一起,纵使自己体格夯实,但也敌不过人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卉卉被众人劫得越来越远。
“不要!放开我!救命!阿爸,阿爸,救我——”
闺女渐渐淡去的呼喊,让乔宝强更是染上了火气。
庄稼人老实、本分,不代表庄稼人可以被人骑在头上欺负!
乔宝强被激起了灵魂深处的血性!
一位尖嘴猴腮的家丁面上登时被连挨三拳。这名家丁却是哈哈大笑,笑得癫狂而嘲讽。他仗臂一呼,随机拥来帮手,瞬间又将乔宝强制服。
尖嘴家丁马上还以颜色,一脚踩在乔宝强脸上,居高临下道:“报官?你父女二人强闯艾府,打伤护卫,还有脸去报官?本事没有,脸皮倒是挺厚!”
“你、你胡说!”
乔宝强一生勤勤恳恳,论武力,他还能一手摆平几个;要是论弯弯道道,怎么会敌得过府邸内老奸油猾的家丁。
他激烈地抵抗着,恨恨地瞪眼,手中的力道却是在渐渐变轻:“我和我闺女是来求医的,没有做对不起官老爷的事情,更没有强闯……你放开我!你们还我闺女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尖嘴家丁拉过一下手下,问道,”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头儿,他说他要我们还她闺女……”
“还你个球!我们什么时候抢他闺女了。重说!”
“唔,好痛。报告头儿,他说他没有做……”
“做你娘的狗屁,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他之面说的是什么?”
“头儿,他之前说他是来求医的。”
“求医?哈哈,求医!凭什么来求医,就凭你腰后的山鸡?翡翠做的吗?你不会以为送两只山鸡就可以请得我家主子开诊吧?哎哟,笑死我了。”
尖嘴家丁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其余的帮众亦是捂着肚子跟着哈哈大笑,个个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你这是仗势欺人!”乔宝强胸口一阵起伏,急的大叫。
“哈哈哈!还仗势欺人?你们听见了没有?”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哈哈哈哈,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这般天真!”
“省省力气吧!乡巴佬!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家姑娘被我们少主子看上了,我要是你啊,高兴还来不及呢。真搞不懂你在这瞎嚷嚷什么!”
“是啊,糟老头,这鸡啊,就让我们帮你解决吧,别乱折腾了。回去准备准备,等着姑娘过门吧。”
“你们说、什么?我闺女被……”
倏然间,乔宝强好像被人戳中了什么,那双眼含愤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犹如一位即将等死的老人。
几名家丁似乎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
“哎哎哎,都给我停下!他怎么不动了?跟块木桩似的。”
“头儿,会不会是我们下手太重了?”
“重,重你的球!这可是咱老本行了,谁下手心底没有个数?”
“嗯,头儿说的是,哎——他还有气。我看这么着吧,毕竟他也是那丫头的父亲,万一得宠了,哥几个以后日子也不好过啊。”
“就是,头儿,这野鸡可真肥啊,晚上,小的给您整一桌下酒菜可好?”
“瞧你这副德行,拿上滚去处理了!少主子还等着我回复呢。”
看着强盗般的几人走远,乔宝强眼底是满满的惊诧,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家丁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就算他去撞死,都不会明白,为了看一次病,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搭进去,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权势!
权势压人!权势往死里压人!
很快,乔宝强便看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相遇的墨色锦袍青年。
青年低头看到乔宝强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样子,露出非常意外的表情。他故作好奇地上下打量乔宝强,最后嘻嘻笑道:“咦,这不是那丫头亲爹么?您老怎么整成这副模样了。哎哟哟,是不是有人谁欺负了你,告诉本少爷,本少爷帮你出气!”
形势比人强,乔宝强现在算是明白了。
他的面色看不出情绪,淡淡说了一句:“门槛高了,脚没跨过,摔的。”
“亲丈人,这种语气,对你小女可是很不利呢。”
乔宝强一听更是摇摇欲坠。
他感觉心头在涌血,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见青年一把将他扶起。
“丈人误急,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婿姓艾,单名一个伦字。我娶小女为妾,丈人的地位只会跟着水涨船高。丈人不妨回去深深切切地想想,是要一家人荣华富贵,还是等着县城牢狱。可要好好考虑。”
说完这句话,他命令下人,丢来一箩筐的药材。
“这是那丫头跟我提的,拿去给丈母娘看病。耽误了时机,可千万别回来怪小婿哦。”
“是卉卉……卉卉她在哪儿?”
“啧啧,原来是叫乔卉卉。放心,这丫头,本少爷可宝贝着呢,每天少不了好吃的、好喝的,帮丈人给供着。”
一想起那道流光溢彩的身影,艾伦的脸上随机扬起一抹兴致盈然的弧度。
看来今天来亲爹府邸果然是个不错的决定,没想到经碰见这样对胃口的丫头。
哼哼,一个小小的草包庶女,竟然跟自己谈条件,还说什么玉石俱焚。
这位从大山里走出的丫头,还真是一个难以驯服的小家伙呢。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早已空洞的心灵充满了十二万分的兴趣。
本少爷就纡尊降贵,真心待你,就不信以本少爷的魅力,嘿嘿嘿……
他笑了,声音无比悦耳,传到了乔宝强的耳朵里却是邪恶至极。
“我给丈人和丈人家卉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若是丈人答应了,本少爷风风光光地明媒正娶,聘礼、习俗样样少不了你乔家。若是三个月后,丈人不答应……事情可就难办了哟。”
语毕,艾伦罕见地安抚了下乔宝强的肩膀,深邃的黑眸中浮现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然后,他转身离开。
……
待乔宝强推开府邸的大门,已是入夜。
门口依旧跪着黑压压的一片。
不知道为何,他闺女的事情已经在人群中传开。
乔宝强的步伐如同走肉行尸,耳边却是传来一阵阵的窃窃私语。
“唉,老夫怎么没有这么好的气运,家有一子,除了会败家,看不出有什么用处。”
“就是啊,这老爷子真福气,生了个好女儿。”
“你眼瞎啊,人家年纪还没你大,小点声,这人以后咱可得罪不起。”
是了,一个是大山深处农户的闺女,一个是普县知名医师的独子,虽然独子的品行不端,但是在下跪的人群看来,乔宝强这是在高攀。
然而,乔宝强可不这么认为,甚至十分的后悔。
乔宝强一言不发,继续边走边听。
这不听还好,一打听直接让他的肠子悔到了青。下面的人不知道谁开了头,又悄悄地数落起那名锦衣青年艾伦的罪行——什么,欺压幼童,殴打百姓,调戏邻家妇女,身后更养着一帮狐朋狗友,终日厮混于妓馆、酒肆。
只是迫于他父亲的权势,普县之内,无一人能制。
一想到自己大女儿的下半生就要与这么一号恶棍厮守,乔在宝就觉得痛苦无比。
再忆起大女被掳走时,那以泪洗面的场景,他更是频频摇头,叹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