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欧尼亚北部的海岛边,生长着一片片被秋霜浸透了的枫叶林。
如火的枫叶燃遍金黄的沙地,远远望去,仿佛是一撮撮轻轻漂浮的红彤云。
枫林间,晨雾氤氲升腾,汩汩盘旋,漫过柔情的枫叶,将海与天,连成如同史诗的画篇。
嘣——!嘣——!嘣——!
三声爆响的弓弦,将这如诗亦如画的美景撕裂。
“好箭!”
话音落去,三支如电的长羽箭准确地命中在了一百步外,挂在三棵枫树上的白色靶心。
羽箭的箭头更是射穿了枫树的躯干,从另一头露出。
“小樱挚,你居然只用了不到六个月的时间,就会学了‘三星连珠’的箭技!而且劲道又是如此的十足!放眼整个艾欧尼亚的军队,也只有偏将级别的战士有你这等本事。看来,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能否掌握‘九星追月’、‘万箭齐发’的功夫,就得靠你日后自行领悟了。”
时光,在不经意间飞逝,距离韦鲁斯和众位将军倾囊传授自己武学,已过去了六年的时间。
六年,樱挚也告别了他天真烂漫的童年,成为了一位十六岁的、【白金】5段的少年。
樱挚气定神闲地放下弓箭,郑重地向韦鲁斯鞠了一躬。
韦鲁斯半身侧过,脱至胸口的鬓须转间飞起。
少年的这一鞠躬,自己只能受他一半。因为,自己可不是这位少年的唯一老师。
“回去吧!去你易大师那里,他今天也要给你上最后一堂课了。”
听到韦老师的话语,樱挚的耳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一片片依依不舍的枫叶从枝头飘落,眼角忽然一阵湿润。
恍惚之间,自己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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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的天空刚刚腾起鱼肚的白,身系红色披风的韦鲁斯老师第一次拜访了自己的家门。
几分钟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了艾欧尼亚的郊外,沿着潮湿的沙滩,向着如火如画的红叶林跑去。
好在樱挚脚下有些功底,韦鲁斯的步法,他也能够跟上。
樱挚好奇地问:“韦鲁斯将军,啊不,韦鲁斯老师。你要带我去枫林写生吗?”
韦鲁斯拍了樱挚脑勺儿一记:“一没带画笔,二没带粉墨,你看这像写生么?”
“那我们去干什么?”
“禁声!跟着我走。我要加快速度了!”
韦鲁斯不再说话,一马当先地冲进了梦幻般的枫叶林。
哟,怎么和艾瑞莉娅一个德行?
樱挚迟疑了一下,还是运起了疾风步法,跟了进去,与韦鲁斯保持着五步的距离。
很快,眼如星辰的樱挚就发现韦鲁斯奔行之路,并非直线,而且飘忽不定,但却又是最合适的,细细察觉,竟似有隐隐加速的迹象。
感到步距拉开,樱挚也是加速跟了上去。
很快,两人跑进了繁茂的枫林深处。
韦鲁斯嘴角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微笑:“小家伙,有两下啊。学过基础疾风步?”
急速中的樱挚此时已顾不上说话了,只是腼腆地点头。
“好,那韦老师今天就教你疾风步法的实际运用,看好了——”
话音落下,韦鲁斯踏进了一条宽阔的火瑙湖边,蓝色的湖面上依稀飘着片片凋零的红叶。
火瑙湖之所以带一个火字,是因为湖水是从海底之下的岩浆层喷发出来,湖心温度极高,但湖面的温度却是非常的宜人。
就在樱挚以为可以在寒秋中学习的同时,再美美地泡上个温水澡时,却忽然发现韦鲁斯逆着湖水的挤压,急速向前。
“啪啪”、“啪”!
韦鲁斯一往直前,如履平地,潮湿的军靴趟过温热的湖水,转眼,已将樱挚甩开了十步多远。
“跟上!”
樱挚看到韦鲁斯在湖水之中,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将自己甩开,内心的那股好胜的热血登时被激发开来,他嗷嗷狂冲过去,脚下的起落,不觉已是升级为了“摇光晃影步”。
韦鲁斯速度不减,留意了下渐渐跟上的男孩,面露恍然之色,难怪……
“好小子!”
韦鲁斯又朝湖中央的方向迈了几步,喊道:“跟着我一道走!去训练场!要小心!”
樱挚跑在了韦鲁斯的后面,此时的湖水已是淹没了他的半个膝盖。由于水面的压强,他的每一次抬腿、蹬步都要付出更多的精力。
渐渐地,樱挚就被拉开了距离。
火瑙湖底,卵石密布,水藻漂浮,鞋掌不时传来阵阵的刺痛——樱挚已经看不清下一步的落脚之处。
这种地方,一旦稍有不慎被卵石绊倒、或是被水藻缠住,即便有“摇光晃影步”的支持,没有在水中应用的经验,自己也很难掌握身体奔跑的重心。
反观在水中急行的韦鲁斯,那些湖底的障碍对他好像不存在一般,每一次的跳跃、奔跑都是如此的敏捷。即便踩到松垮的卵石,韦鲁斯的身体总能提前诡异的扭动,就像一条只知道前行的金枪鱼。
“嗤啦——!”
这已经是樱挚被锋利的卵石,划开地第五个口子。
腿脚剧烈的疼痛让樱挚学聪明了,他放下了盲目乱用的“摇光晃影步”,自己一边小心地跑着,一边细细地望着韦鲁斯身影的奔跑。
呀!这不是基础步法的水中运用么?原来,简单的步法还可以有大用处!
他悟了!
瞬间悟了!
樱挚嗷嗷直叫,双眼发出璀璨的光芒,忙运起“水版”的疾风步,追上前去。
韦鲁斯不知道自己有意的引导能否启发樱挚对步法更深层次的理解。他并没有放慢速度,而是自己顺着火瑙湖绕了一圈,再次跑进了枫叶林,来到了艾欧尼亚的军用训练场上,掐表等候。
没过多久,面露焦虑的韦鲁斯将军欣慰地笑了,他看见了双眼迷离的樱挚艰难地冲到了自己的跟前,软嗒嗒地倒在了地上。
韦鲁斯按下时表,眼中跳动着惊喜的神色:“半个时辰,仅仅是半个时辰,这个小家伙……”
几分钟过去后,韦鲁斯给樱挚包扎好伤口,丢下了一句严厉的话语:“跟我过来!”
此时,樱挚望向韦鲁斯背影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他咬牙起身,踉踉跄跄地跟在了后面。
韦鲁斯没有让樱挚休息,带着他走进了训练场地,打开一扇铁门,说道:“你里拖爷爷让我传授你箭法,但学习箭术之前,你必须先学会如何走位,如何运用好疾风步。”
铁门的内侧,有一处愈来愈窄的长廊通道,韦鲁斯一边带着樱挚往里前行,一边传授自己课业:
“箭,射的再远,它也有停止的那一刻。不会停地,唯有自己的脚步。”
“灵活地运用好疾风步,不仅能够延伸了弓箭的杀伤,也同时规避了被杀伤的风险,进而延伸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说,骑兵的速度是他们的生命。”
“那么,弓箭手的生命,就是他们的脚步。”
“记住我惩戒之箭,教你的第一堂课,不是拉弓,而是学步!”
听课间,两人不觉已是过了数百步。
樱挚顿感一阵亮光扑来,视野陡然变得开阔。只见,眼下出现了一座高二十米、呈半球状的石屋。
樱挚人站在石屋外,能够感受到屋内时不时有股凄厉的风啸声传来。正当樱挚想要询问屋内是什么的时候,他就被韦鲁斯轻飘飘地抓起,扔了进去。
后来,樱挚才知道,这里是艾欧尼亚将军们打磨肉身,训练身法的地方,这个地方有一个霸气直漏的名字——九重风刃阵。
在第一天的训练里,由于先前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很快,樱挚就被漫天的风刃,割得体无完肤,重伤昏迷。
但,经过【众星之子】索拉卡的细心照料后,第二天,康复出院的樱挚又被丢进了阵法。
阵法外,索拉卡和韦鲁斯两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九重风刃阵中狼狈躲避的樱挚。
索拉卡无奈地说:“你这么练他,我晚上又要加班了。”
韦鲁斯哈哈笑了:“那就有劳‘众星之子’了,里拖大人如此栽培,恐怕他就是咱艾欧尼亚日后的新城主了。”
“你确定?可是,他才多大?”
“你看着吧。”韦鲁斯暗自点头道,“这小家伙,是我见过天赋最好的一个。比艾瑞莉娅还要出色。”
黑幽幽的石屋内。
今天,是樱挚被关进来的第二天了。
他独自一人平静地面对着虚空之中不时向自己飞来的疾风之刃。
昨日的教训,让樱挚知道,慌乱、盲目地躲避只会徒增自己挨刀的机率。
他没有选择像昨天那样,去埋汰等着看自己笑话的韦鲁斯,求他放自己出去,也没有心盼着艾瑞莉娅或是樱空释爷爷过来解救自己。
看样子,他们是不会过来了。
绝境之下,樱挚慢慢地学会享受着这份黑暗与疼痛下的孤独。
痛苦中,他忆起了那天和亚索的“强者誓言”,而每位强者的身后,都必将有一段汗血铺就的道路。
念头至此,樱挚慌措的心平静了下来,他开始积极地选择去面对困境,主动地找寻着有效规避风之刃的方法。
他左右扭动着身躯,记忆着每道风刃刮来的频率。
虽然常被风刃割裂他的衣袍,划破他的血管,但是,他并没有放弃。就像起初,剑客亚索指引他学习以风证剑一般。看不清风刃,就闭上双眼,没有视线,就用两耳去倾听。
久而久之,浑身浴血的樱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既然是阵法布置好的风刃,不是人为,那么……
——每一道风刃的运行再怎般复杂,它必定都是有迹可循的!
对,一定是这样。
……
渐渐地,樱挚尝试着将每道轨迹的落点,在脑海中连城一条条明线。
“哒——哒——哒!”
他的眉头紧皱着:“这是……?”
我知道了!
他的双眼骤然睁开:“这是在空中运行的——疾风步法!”
石屋外,响起两位将军的惊呼,
索拉卡:“这,这……才第二天啊!好吧,我相信你刚才说的话了。”
韦鲁斯也是眼前一亮,樱挚两天完成学步,是他如何也没想到的,他预计,怎么也得磨个半年一载的时间,因为樱挚只是一个八岁、九岁的幼年啊!
“这小家伙。”
韦鲁斯望了在阵法中来去自如的樱挚一眼,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索拉卡不由露出笑意:“我们要放他出来吗?”
走到门口的韦鲁斯停下了脚步,回首道:“不!将阵法调至第二重,加一阶的重力术。”
“俗话说,‘宝刀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突破第五重,就不算学会疾风步。”
阵法内,接然响起了风刃入肉后,杜鹃啼血般的哀嚎。
……
数百年后,当瓦洛兰的最强王者,回首往事,他总会想起这样一段话语:
“记住我惩戒之箭,教你的第一堂课,不是拉弓,而是学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