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偏将被软玉温香坐了个满怀,心跳加速的他,面红耳赤:“帮……帮我,帮我什么?”
“嘘……我们心有灵犀不是吗?”
阿狸用巧口堵住了李青的嘴唇,软塌塌地倒在了他的怀里。纤弱动人的小腿,笔直地交缠在一起,形成一道优美、旖旎的弧线。
“哎呀!”
这等香艳,被迎面走来的艾瑞莉娅撞见,白如瓷器的脸蛋登时染成了红色,她拉起了目瞪口呆的樱挚,飞快地转身,“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樱挚被艾瑞莉娅带着跑出老远,碰到了这种场面,他也有些难为情。脑海中依稀浮现着阿狸那白皙魅惑的身影。
不过,他的脸上还是表现出一头雾水的样子,十分诚恳地问着身边的女孩:“艾瑞莉娅姐姐,你说,你没看见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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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莉娅刻意拽着樱挚绕了一个很大的圈,才来到城墙之下,准备坐上一辆回家的马车。不料一抬头,看见城墙下的丁字路口,正围着一群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顿感好奇。
拐了拐男孩的胳搏,向那处呶着嘴:“前面这些人在干嘛?”
樱挚皱眉道:“不知道啊,我先过去看看。”
怎么回事?
他年纪小,没有那么多顾忌,拨开人群,见得地上平躺着一位胸口插着半截鱼戟的士兵。
在这位士兵身旁,另一位拄着拐杖的青年正拼命想把他搀起。青年一边摇着士兵的脑袋,一边放声哭喊:“王浩,王浩,我们打胜了,你醒醒,醒醒!快醒醒啊!”
周围的人群多是看热闹,也有感叹惋惜的。
樱挚看不清地面那位士兵的样貌,只是从他破烂不堪的装束中,猜出他是艾欧尼亚的一名普通军人。士兵的身上有一道足以致命的伤口,应是医官治疗未果后,遗憾地将他放弃。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然可以闻到一股轻微反胃的血腥。
“我张艺啊!”拄拐青年低下头,面色不安,甚至有些绝望。跪在这人群之中,遍观周围的无数目光,却连一个伸手施救的都没有。
兄弟,你付出了如此,究竟为了什么!
那群人为何表现的这般冷漠。只恨我不懂医术,身无分文,百号看客竟没有一个愿意来救你。
青年张艺在心中默默地喊着,泪水不知为何已经干涸。
那名叫王浩的士兵若有感应,手指微微动了动。不过,张艺正痛苦地埋头,未能察觉。
“嘭,嘭!”
四处的爆竹声,远远的传来,张艺恍若未闻。
“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哪怕就一眼,一眼也好……”
“王浩,你不能这样啊!战前咱们不是讲好的,你说,等你攒足了军功,你就去川字街的何家提亲,娶那最漂亮的娘皮……你还说,要请全城最好的索拉卡医师,来给我看腿;然后,咱们去艾欧尼亚名气最响的酒肆喝上个三十三天……”
战斗打响前,张艺就知道,这是一场抵御异族的战争,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存活。别说寻常士兵,就连那拥有高等段位的将军,都不能保证在战役中体肤完整。
可是,张艺做梦也没想到,这才刚刚分离了一宿,就传来了兄弟重伤的消息。
“不行,我不能让你死,你不可以死的。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便在这时,从丁字长街口,骤然冲出十余亲卫,变成两队,意图驱散聚拢的人群。
“散开!全都散开!”一名白银战士厉声叫道。
只是眨眼的功夫,一辆华丽高大的马车匆匆驶来。
驱车的是一位穿着华贵的男子,手持着半截皮鞭,眸里光芒大盛,一股威严、排倒万物的气息,笼罩着全场。
势弱的人群,早已魂飞丧胆,尖叫着四散躲避,惊呼声不住响起,然后迅速变得寂静——马车被一道娇喝叫停,车帘掀起,走下一位妙龄的少女-——衣着华丽的男子卑躬地想要搀着少女,少女面露不悦,并未接手,似是训斥了几句。男子颔首,退至车旁。
睹此一幕,慌乱中平定下来的人群,对着少女低伏拜倒,尽皆行礼,神色感激。
人们不知为何,全都屏住了呼吸——是这位小姐救了他们!目光纷纷看向那位小姐妙曼的身影。
接着,好像是有人想起了什么,惊讶叫道:“那是城主府的千金!”
“什么!”所有的百姓都兴奋的不得了,平日里,城主小姐很少出现在世人眼前。这一次战争胜利,居然亲身莅临,这是多大的荣幸!
然而,让他们都意想不到的是,城主小姐在向众人传递了歉意的目光后,走到了一位寻常男孩的身边,在众目睽睽下,牵起了他的手。
这男孩是谁?
是小姐身边的亲友吗?
男孩阳光地笑了,紧接着开口讲了句:“我险些以为你抛下了我。”
喔,原来他们早已熟识。
……
人们面面相觑,有少数阅历丰富的,悄悄道出了男孩的姓氏。
“你晓得吗?那是艾瑞莉娅小姐跟樱挚小少爷。”
“真的?你没看错?”
“真的,我要是看错了,你把我眼珠子撅了去!”
“他俩站在一起的样子,简直就是金童玉女,难怪关系那么亲密。”
人群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窃窃私语的赞美,似乎意犹未尽,这让樱挚和艾瑞莉娅两人很不适应。当然,也包括那名藏在暗处的驾车男子。
樱挚没有想到,自己小小的年龄,竟被这么多百姓认识,难道就因为参加了一场抵御凯玛的战役?
“二位,小姐、少爷,能否答应小的一个请求。”
就见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路,青年张艺拄着拐,跪在樱挚与艾瑞莉娅身前。
他本万念俱灰,但从人群的私语中猜到了两人的身份。
他燃起一丝希望,几乎是跪着爬了过去。
他用头磕着板砖:
“求你,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兄弟。”
“只要能治好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哪怕是以命换命!”
艾瑞莉娅的嘴角动了一下,她愿意施以援手,但她不喜欢青年没有骨气的样子。
“很抱歉,不行。我家小姐马上要回去,还请你离开。”阴暗中,那名华丽衣装的男子走了出来,语气婉转,态度却比板砖强硬。
张艺听后不由一阵泄气,瘫痪在地上,整个人呆若木鸡,显然大人物的话语很有杀伤力。
男子透过余光瞥见张艺的模样,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容。
那是轻蔑的笑。
“我愿意帮你试一试。”
艾瑞莉看着情绪低落的张艺,目光诚恳,语气自然。
——人群中的气氛,因此变得沉默。
露出轻蔑笑容的男子,僵硬在那里,他不可思议地望向身边的少女。
艾瑞莉娅摇摇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而且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凝重无比。她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请你不要跪在这里。”
张艺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飞快地点头,依言站起。
艾瑞莉娅想了想,俯下了身,肃起了面容,右手在胸前划过,“叮”地一声轻鸣,一道不同寻常的圣光治疗术从掌心落下,就像轻柔的溪水,净化着昏迷士兵的伤口。
见此神通,场间一片哗然。纵然大伙很小声,但很多人的口中已忍不住赞叹。
没有过多长时间,伤兵的脸上出现了微微的红晕。艾瑞莉娅从圣光术的释放中走了出来,神色苍白,看着张艺神情的神情有些凝重,也有些怜悯。
后者感激地向她笑笑,没有说什么,也不敢出言询问。
太遗憾了,无论艾瑞莉娅怎么耗费精力,士兵受的伤,实在太重。
海风变得微凉,甚至有些寒意。
一声闷哼,士兵王浩慢慢睁开了眼睛。
张艺顿时松了一口气。“浩哥。你醒了,太好了!我知道你会挺过来的。”他激动得赶紧匍倒在王浩的身前,拐杖被他丢道了一边,“我就知道……”
王浩扭头看到了眼前张艺和艾瑞莉娅,倏然脸色一白,两颗硕大的泪珠滚滚淌出,他张了张嘴,低声道:“小姐,不要白费力气了。”
张艺替他擦掉泪水:“浩哥,你瞎说什么呢,她可是我们的恩人。快别哭了。”
王浩深深地朝艾瑞莉娅望了一眼,然后痛苦地看向张艺,眉间带着几许若有若无的留恋:“艺弟……我哭……是舍不得你。”
话未说完,王浩只觉脑中一阵眩晕——“咳!咳!”——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大口鲜血,猛地从王浩的嘴边、鼻翼、胸口喷出。
没过几秒的时间,那颗在战场上无畏生死的头颅,忽然栽向了张艺来不及反应的怀里——终止了呼吸。
士兵去了,但士兵走之前说的话,却让张艺瞳孔的颤抖倏然加剧,他想起了某种恐怖的猜测。他当下抱起了士兵的躯体——指尖,那份残余的温热却已渐冷。
“不!”
他撕心裂肺地呼喊,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脑海里,浮现起战争前自己和士兵在一起的一幕幕:
“兄弟,在家好好呆着,等浩哥这次打胜仗回来。”
那时候王浩身上穿着青色的盔甲,脸上带着一股军人的英气。
“回来了,哥哥就去把功勋换了,折合着大把大把的金币。”
王浩威风凛凛地站在张艺身前比划着。
“有了这些金币,我就可以去请医术最好的索拉卡士官来给你看腿。”
“你也知道,你浩哥心仪何家的那位姑娘已经很久了,找机会浩哥去跟她求婚……”
“这里是我身上的一些银子,你先收着,我带着身上嫌重……”
所有的景象,最后都凝结在一个画面。
戴上头盔的王浩,跟张艺挥手告别:“兄弟,哥哥走了!”
……
剧烈的悲恸,犹如潮水般淹没了张艺。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的他颓然跌坐在地上;良久,张艺一个人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声如同梦魇般瘆人,笑着笑着,眼泪就夺眶而出。
他只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便在此时,那名一直在马车边静候的侍卫男子走了过来。
他看见艾瑞莉娅落寞的眼神,一时间心涌热血:“小姐,我们已算是仁至义尽了,还是早些回去,免得里拖大人担心。”
艾瑞莉娅闻声回头,看见侍卫中队长李东海在对着自己微笑。她也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好的,把这个人抬到马车的后面,我们要先去一趟艾欧尼亚的伤兵营。”
李东海笑过之后沉默了下来,顺着艾瑞莉娅的手指看到了晕了过去的张艺,面露难堪:“小姐,这恐怕不合适吧。”
艾瑞莉娅讶然,幽幽道:“这是命令,你不明白吗?”
李东海眼下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芒,点了点头,指使着下属执行命令。
“该出发了,弟弟。”
海风阵阵,艾瑞莉娅似乎放松了下来,她拉起了樱挚的小手,却被后者挣开。
“姐姐,等一等。”
樱挚站在那名叫王浩士兵的尸体面前庄重地蹲下。他看着王浩那张还很年轻的面容,却静静地与战斗时的铠甲融合到了一起,如同一尊熟睡了的兵俑。
这场战争,会有多少个像王浩这样的英勇、无辜的艾欧尼亚战士无名地死去?
他们的一生竟如此短暂!
人们的生命竟如此的脆弱!
此刻,樱挚根本来不及悲伤感慨——死死咬着牙关,眼睛通红的他,使劲儿挖出一个土坑,把士兵的遗体草草埋进——做完这些,他感到原本沉重的肩膀稍稍变得轻盈。
艾瑞莉娅倒着眉头,樱挚的行为让她有些难过,她站起身来,小跑到男孩身后,心情复杂地在其耳边埋汰了一声:“傻瓜!”
听到少女温馨而略带颤抖的声音,樱挚别开头,拍了拍手中的灰,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