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奇迹,难道这石头里还能蹦出个神仙来?”左看右看,可实在看不出他所谓的奇迹在哪里!
齐越蹲下身去,摸了摸洞口破损的石头,道:“你因为未经师父许可,私自教授小翔武功,被师父处罚在这里面壁思过,待了好长的日子,我那晚过来看你,你毫不领情,还与我针锋相对,我气得一掌击碎这石头,负气而去……”
端木澈耸了耸肩道:“真是个暴力狂,不可理喻。”
齐越看她一眼,径直走向洞外,指着身下云雾缭绕之处道:“我走之后,你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出来追我,一不小心从这里摔了下去……”
“不可能!”端木澈断然道,“走了就走了,有什么了不起,若真是我,我是绝不会出来追你的!齐越,就凭这一点,我便绝不是你那王妃!”
齐越没有回头,只望着下方继续说道:“当时我折返回来的时候,你就悬在半空,那情形实在是惊险极了,你应该也是很害怕,却因为跟我赌气,始终一声不吭,现在想起来,那****被樊子奕抱着走出营帐,也是抿紧了嘴唇,宁死也不向我求救,这心性脾气,真是一模一样!”
联想力还真是丰富,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都可以被他说成如此这般。
端木澈走过去,只见那悬崖下方深不可测,一眼望不到底,不禁问道:“那后来呢,你那王妃掉下去没有?”
齐越在崖边坐了下来,轻声道:“你终于支撑不住,掉了下去,我跟着跳下去,拼出全身力气,才将你拉住,我们两人抱在一起,不住下坠,后来,掉到一棵横生的松树上面,我受了重伤,所幸你一点事都没有。”
“你们真是很幸运,不过,有可能你就是那个时候摔坏了脑子……”嘴上说着,暗地里还补充一句:所以整天神经兮兮的,见人就以为是自己的亡妻。
“就是在那松树之上,我们消除了误会,你害怕我伤重不愈,吓得直哭,还第一次喊我三师兄,一口气喊了好多声,我一直压在你身上,不能动弹,感觉你的身子又香又软,哪里是什么小师弟,分明是个俏丽的小姑娘!”
齐越说到这里,回头看她一眼,眉梢眼角都是微微扬起,两鬓的白发亦是随风飘飞,刹那间,竟让她有着一丝失神,心,忽地乱了一分。
这个男人,即使是发鬓染霜,面目憔悴,那一份天资卓然的气度,却足以迷惑世间所有女子,只是,这其中,绝不包括她。
“洛,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这里——”他眼望崖底,抚着心口的位置,轻轻叹道,“我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只变得更深入,更执着,更加割舍不下,更加刻骨铭心。”
没有华丽的辞藻,字字简单,句句朴实,这情话,却是甜得腻人。
相传,金耀辅政王爷齐越,心机深沉,聪明绝顶,实在是……厉害。
端木澈收敛心神,冷笑道:“很感人的表白,很深情的言辞,但是我似乎记得,你那王妃是被你逼死的,据说还是一箭穿心……”只除了这一点,与自己的遭遇相似,敷上薛伯伯的膏药,都是难过得要命,当时的剧烈痛楚,可想而知!
心底顿生同情,这个王妃,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齐越抬起头来,却是满目忧伤,晶莹欲滴,轻声道:“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会怀疑你偷了军机图去送给二师兄,还以为你欲与他私奔,可是,你为何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一心认定我与伊莲有私情,不问青红皂白就离家出走?”
端木澈听得皱眉:“伊莲,又是何许人也?”这故事,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齐越叹气道:“本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却被你认为是我的小妾,还怀了我的孩子——”说罢,苦笑一声道,“也是我自己太自信,自认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便是连解释都免了,才会铸成大错……”
“你与你那王妃的故事,真是太曲折离奇了,下回再分解吧,我已经听得头昏目眩了,分不清东西南北了。”端木澈摆了摆手,又道,“今日谢谢你带我来这里一游,不过,这里树也没一棵,鸟也没一只,实在没什么看头,我们还是回去吧,呆在屋子里舒服些。”
“等下,再陪我坐一会,只一会。”齐越拉住她的衣袖,面上隐隐露出恳求神色。
端木澈呆了一下,瞥见他那两缕银丝,在这红霞映照之下,却是白得耀目流光,心中忽然不忍,无奈道:“好吧,只一会。”
暗自说服自己,这山路崎岖,若非由他带路相牵,一个不慎就会滚落山崖,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好等着他了。
“我听他们两个说,你当年最爱坐在这洞边看日落,数云朵,你那么害怕寂寞的人,让你一个人呆在这光秃秃的石室之中,真是难为你了……”齐越忽又转头过来,紧紧盯着她道,“洛,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端木澈摇了摇头,懒懒道:“不是我想不起来,压根没有过的事情,你让我怎么想。齐越,你不要白费心机了,该干啥干啥去,东边没找到,你就去西方找,金耀那么大,你就慢慢找,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已经找到了,就是你,端木澈就是凌宇洛,你们根本就是一个人。”侧过头去,眼望那云深不知处,沉吟一阵,又缓缓说道,“刚才那片树林,是你经常练功的地方,就在那里,你教小翔武功,被我无意碰到,不,也不能说是无意,我其实一直都在悄悄关注你,你不听劝告,我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前方的山坳里,风景如画,我们师兄弟经常坐在那里晒太阳,在那里,你给我们几个唱歌,那歌真美啊,听得我心都醉了……”
“你因为女扮男装,一直不肯跟我们一起洗澡,后来有一回,终于被我们骗进澡堂,扔进了浴池,我已经扑过来,岚却因为看到你身上那块玉佩,抢先一步将你夺走,那个时候,我真是气得发狂……”
“还有后山,那悬崖边上居然长了好些野生莓子,我从来不愿带他们两个去,就想着自己给你摘回来,送到你面前,那颜色,那滋味,真是像极了……洛,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一直不住说着,身边,仍是没有半点回应。
齐越停下来,长长叹息一声,半晌,才又说道:“我原以为,带你重返灵山,面对这熟悉的景致与物事,你定然会想起一些事情,没想到,我带你看了那么多,给你说了那么多,你却依然是无动于衷,你怎么可以如此洒脱,把我,把我们的感情,说忘就忘了,还忘得如此彻底干净!你,真是……”
回头看她,却发现那人已经是背靠崖壁,长发盖面,打起瞌睡来了。
“你……”轻叹一声,心中更是酸涩,这个小人儿,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不过,侥天之幸,她终于还是回到他身边来了。
在山顶住了几日,那些玄衣侍卫也不来打扰,整个山上就只有他们两人。
齐越带她几乎将整座灵山踏遍,每一处屋舍,每一处摆设,都细细说与她听,说得他自己满怀惆怅,常常是沉醉其中,不能自已,而她,却是一副看稀奇看古怪的神情,听得懵懵懂懂,没有半分熟悉感。
等到下山之时,齐越神情更显落寞,两鬓的白发,明显多了不少。
“齐越,你放弃吧,我已经说了那么多次,我不是你的王妃……”身后一声响亮的马嘶,令得她停住了说话,转头看去,一匹通体灰黑的高头大马正被一名玄衣侍卫牵着,朝天打着响鼻。
“这马不错,是你的么?”比她火象皇宫之中的马儿还要神气,隐隐带着一丝冷傲气质,就跟它的主人一样,哈哈,冰人酷马,真是绝配。
齐越眸光一闪,轻声道:“这是墨玉啊,你还记得吗?”
墨玉?这个名字蛮好。
漫步上前,轻轻摸一下那马儿的头,感觉到它的温顺,不由赞道:“真是一匹好马!”说罢,退去一旁,看了一眼那边的马车,又道,“我们这是要走了吗?”
想了几日,也想明白了,既然已经到了金耀,就不能再回头了,不管怎样,能够阻止这场战争,让端木老头与火象百姓能够休养生息,积累实力,就算是做人质,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可不承认自己是人质,就凭这个辅政王爷对自己的态度,至少算是个外交大使吧?
“你……”齐越面上光芒闪现,喘一口气,忽然过来,翻身上马,那姿势动作说不出的潇洒,刚一坐稳,已是朝她伸手过来,“上来!”
“我不喜欢骑马,还是坐车舒服……”端木澈愣了一下,便是往后退去,开玩笑,车厢那么大,与他面对面坐着,都嫌难受呢,这同乘一马,搂搂抱抱,还不把她给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