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眼露担忧,正要再说,却听得门外吴雷沉稳唤道:“王爷,该起身上朝了。”
“你好好在房中呆着,别再……出府了,我会早些回来。”齐越伸过手来,在她脸颊上轻抚一下,叹道,“洛,快些好起来吧,你实在,瘦了好多。”
说罢,转身疾步而去。
望着那因为步伐过快而有些衣袂飘飘的身影,不禁一声喟叹,他说自己瘦了,他不也是一样?他们两人,为何会变成如此这般?
从这一日开始,她的生活又有了一些变化。
想必齐越已经交代下去,也没人再逼迫她服药,终日都是呆在悠然园中,闭门不出,谨慎言行,心思悠远绵长,却不在人前泄露半分,每顿用膳都传来房中,梳洗更衣也不再假手于人,饭食饮水都是暗自用银簪试过之后,方才食用,一旦有空,便是在园中打拳练剑,早晚也是至少要在榻上打坐良久,温习内功心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无人侵扰,身子日益轻盈,脑中逐渐清明,那毒药的药性,应是消退无痕了,但心中的隔阂,却是愈加深厚沉重起来,与齐越的关系,也是一直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这一天清晨,在园中练了一会剑,正靠在一棵大树背后歇息,忽然听得细碎脚步声过来,却不止一人,心中一动,飞身跃上树梢,将身子隐在枝叶间。
只见两人慢悠悠过来,边走边小声说话,却是清儿与蓬莱园的溶儿,这两个丫鬟,都是当初林太妃从宫中一并带出的心腹,两人关系熟络,十分要好。
“你不是说王妃在这里练剑吗,怎么没看见人影?”
“她整日忙碌,我怎知道又去了哪里,哎,不说她了,说说你今日给伊莲小姐送个什么礼物吧?”
“我自己绣了个荷包,也不知道伊莲小姐看得上眼不?”
“伊莲小姐那样平易近人,当然会喜欢的,不过啊,我想伊莲小姐最期盼的,却是咱们王爷送的礼物吧!不知道王爷会送什么……”
“会送什么?自然是那侧妃的名分了,太妃娘娘一直念叨的,说伊莲小姐温顺娴静又有主见,让王爷早早收入房中,王爷总说不到时候,这一回,伊莲小姐已经十九岁了,该是推辞不了了吧?”
“是啊,咱们王府里,也该多一位女主人了……”
待得两人走远,凌宇洛又在树上坐了一会,这才飞身跳了下来。
听了半晌,有些明白,今日是那伊莲十九岁生日,看这架势,蓬莱园今晚应该有一场热闹的宴会,但是,热闹是他们的,与她无关,这蓬莱园,她已经是再不踏进半步。
自己前不久,也是过了十九岁生日,只不过,正值落胎不久,无人提及,当时齐越抱着自己,说是不知道该准备什么礼物,今后一定补上,她知道,他其实是没有心情……
不知今晚,他会送那伊莲什么呢?
到了晚上,蓬莱园果然是张灯结彩,人声不断,站在悠然园门口就能远远看见。
齐越回来,只坐了一会,便是跟吴雷一道过去看看,凌宇洛瞥见那一身素白新衣,不觉冷笑,王爷隆重登场,那寿星还不欢喜得昏过去。
练了一会吐纳功夫,沐浴过后,早早睡下了。
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轻柔的触碰惊醒。
微微睁眼,只见朦胧的烛光下,眼前之人眼光流转,面色微红,大手抚在自己的面颊上,轻缓抚摸着,低低唤道:“洛……”
这样的情景,自然不曾陌生,不用多想,也知道他下一步的行动,也难怪,自己与他,却是好久不曾亲热了……
齐越一边解着衣衫,一边朝她压了上来,双臂收紧,密密贴上,那强健火热的身躯,抵住她的小腹,引得她一阵轻颤,想要退却,他却是抢先一步,吻住她的唇瓣。
“洛,我爱你,只有你……”他气息温热,口中有淡淡的茶香,传到她的嘴里,并非是酒,却也薰然若醉,情不自禁低吟出声。
听得她的声音,齐越更加兴奋,温柔抚弄,极尽挑逗,就在她喘息若狂之际,轻轻挤进她的腿间,猛然挺身进入,那疯狂而又强烈的动作,几乎让她承受不住,只能紧紧抱着他,一同上天下地,一同沉沦……
齐越似不满足,一次又一次地要她,直到天色渐明,才终于退出,拥着她沉沉睡去。
凌宇洛身心俱疲,神智涣散之际,有丝疑惑,今夜的他,有些不一样呢。
缠绵过后,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直到第二日晌午,才醒转过来。
摸了一下身边的塌位,不出所料,早已经一片清冷。
慢慢坐起身来,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有那么多的欢爱痕迹,真是遮都遮不住,想起他昨夜的急切缠绵,欢喜之际,又有一丝不解,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托着腮思索一阵,又甩了甩头,抛开脑中所想,暗自好笑,夫妻同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好怀疑的,他正值年轻力壮,血气方刚,不过是要多了几次,此番表现,实是正常得很,说明自己还是有几分魅力吧。
望了一眼窗外的阳光,新的一天开始,他已经进宫议事去了,自己,却又不知该怎么面对这府中的生活。
随着这个身子的渐渐康复,不能总是逃避问题,自己是舍不下齐越的,那么,与他母亲,难道就这样相互漠视下去,老死不相往来?据说近日她要回老家祭祖,倒是可以避而不见,身心清净,但是,总有回来的一天……
想到那漆黑的药汁,便是心头一痛,那张慈善的面容之下,真的是包藏如此祸心吗?自己,就那么令她嫌恶,一心除之而后快吗?
“王妃要起身了吗?可否让奴婢来侍候沐浴更衣?”门口传来怯怯的声音,却是清儿小心翼翼候在那里,眼底生惧,语气十分卑微。
这个丫头,趾高气昂惯了,今日为何如此神情?
凌宇洛心中一动,只淡淡说道:“不用了,我已经习惯了自己动手,你下去吧。”
“是,奴婢就在门外不远,随时听候王妃吩咐。”清儿恭敬行了礼,一路退着出去。
咦,发生了什么事情,太阳竟从西边出来了?
看这情景,莫非是今早挨过齐越责骂还是怎的,摇了摇头,也懒得去理,如同往常一般,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梳洗,更衣,用膳,练功,直至听得隔壁的安心园传来嘈杂人声,心中惊疑不定,这才忍不住出园去查看究竟。
这一看不打紧,实在是大吃一惊,只见廖安指挥着一干人等,将那安心园书房之中的那张乌木床架拆了下来,正整理物事,尽数搬出园子。
“廖管家,怎么回事?”
廖安一见是她,行礼道:“小人也不甚清楚,这是今早王爷出府之前交代的,只说必须全部拆除扔掉,不曾说明原因。”
这个齐越,到底在搞什么,昔日在山上床榻移位的戏目,又要在王府之中再次上演了吗?可是,这是他自己的床榻呀,一旦拆除,他在书房之中连处休息的地方都没有了!
真是,这个破坏分子,越来越不明白他的心思。
侧头看见吴雷也是立在一旁,望着那忙碌的众人怔怔出神,正想问一问他,哪知刚一迈步,他却是蓦然转身,疾步离开。
凌宇洛叹一口气,这个吴雷,自从荷叶死后,却是对自己不理不睬,想必心有芥蒂,仍旧无法释怀吧。
荷叶的墓,齐越以她身体为由,一直不准她去拜祭,现在差不多也该是时候了……
用过午膳,仍是去园中散步,忽然见得门口人影一闪,却是那蓬莱园的溶儿匆匆过来,神情急迫,心念一动,便是寻个隐蔽之处藏好,没过多久,脚步声果然过来。
“完了,伊莲小姐不知何事惹怒了王爷,险些被王爷送出府去,幸好太妃娘娘极力劝住……”
“我也听说了,王爷现在又开始专宠王妃一人……哎,那现在伊莲小姐情况如何?”
“说是住进了北院一座阁楼,王爷下了禁足令,说是没他命令不得出门半步,府中任何人都不得探视,王爷跟廖管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吓人了……”
“你说,我们以前与伊莲小姐交好,王爷会不会迁怒我们?”
“应该不会吧……”
两人惶然不安,渐渐远去,过了一会,凌宇洛现出身形,却是疑惑不解。
怪了,不是生日宴会吧,怎么搞成这样?齐越昨晚出门的时候,可是高高兴兴的,如今却是骤然变脸,有些喜怒无常了。
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旁人的事情,也懒得去想,管好自己再说吧。
傍晚时分,齐越回府,直接到了悠然园,见她在窗前静立不动,便是一步过来,从背后抱着她,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凌宇洛没有转头,只低低答道:“没什么,坐久了,站一会。”其实一直在想心事,想了吴雷跟荷叶,又想他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