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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个花盆,只能种一种花(3)

遇见他是在一次笔会上,那是一段初夏的和煦时光,他脸上流淌的灿烂像是另一种花香,固执地绕鼻不息,她恨不得变成了一只小鸟,栖在他的枝头。

他们认识,交谈,一起喝茶,一起浪漫地过了几天时间。

分手时,她记住了他的笑,他的手机号码。她对他说:我穷得很,没有手机,只有一台老式的座机电话。他则说:没关系的,座机电话安全。

每逢写字累的时候,她就会固执地摁他的电话,手机号码挺长的,摁一次总觉得麻烦,好在有个重拨键,她的业务又少,所以,每次她都是摁下重拨键,然后那边总会传来他的笑声,无论是白天还是深夜。

有一次,电话响了好几声他竟然没有接,她胡思乱想着。

好不容易通了,那边却是一声声的惊雷,她突然想到了,打雷天是不能随便接手机的,这是一个手机方面的常识。他在电话里说:不好意思,接迟了,我去洗澡了。她知道,他为了掩饰外界环境的困扰,生动地为她编织了一个谎言,里面分明的雷声,哪里有洗澡水的声音。放了电话,她笑得花枝乱颤,为他的真诚,他的爱。

那天,一位大学时代的女友找到了她,非要拖着她去参加一个舞会。她不爱这种场合,总觉得自己不适合或者自己根本就没有一套像样的舞会服饰。在那个舞会上,她遇到了另一种富贵的目光,当时,他把她当成了古代弹箜篌的女子,他请她跳舞,然后给她讲这世上最美丽的爱情童话。她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翻腾过,就好像有人扔了块金子在自己的心海里,激起了一波一波的涟漪。

夜晚回到家,她借着酒力撕掉了自己所有的作品。她不停地哭,哭自己的命运不济,偏偏生在一个贫寒的家庭,电话却响了,是他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大骂他的无用、卑贱,她说:你除了会写字还会做什么?他说:我们是在笔会上认识的,我只会写字,别的我一窍不通,一个十足的傻子,一个不知道女人究竟需求什么的疯子。

她断了他的电话,从此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存方式。那个富家公子,对她很好,为她买了许多的饰品。她可以正大光明、光彩照人地出现在任何高级的场合,她的妖艳加上一些珠光宝气的点缀,简直成了画里的仙子。

从那时起,她住进了一栋豪华别墅里,她的蜗居,她再也没回去过。她每天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想着以前从未想过的美梦。她会笑笑,然后哭哭,笑自己居然也成了浅薄的女人,哭命运为什么转了个弯,自己实现了华丽的转身。

她周日出去找一些老同学游玩,在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突然看到了那个富家公子,他的旁边赫然站着一个比她还要妖娆的女人,一个孩子正走在他们中间,不时地叫着爸爸、妈妈。

她呆了,就好像有人打破了镜子,或者有人拿石子扔在一片湖里。她哭着跑开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无意中掉进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里,所有美梦如一树的梨花,纷纷下落,落得惊心动魄,回天无力。

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手习惯性摁了重拨键,里面却传来电话已经停机的声音。她诧异地看了看号码,没有错误,她却忘了,她已经半年时间没有再与他联络,就好像一只风筝,突然线断了,然后便是咫尺天涯。

那个电话,再也没有通过,她突然明白了,爱情是没有重拨键的,这世上,并没有一味的等待,就好像一株树,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永远不开花。

心软,留给心爱的人

可恶的夏天总是特别漫长,而我的心情和我的病情一样糟糕,两种情境和氛围融在一起,我觉得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坏到了极点。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先是浑身无力,不想动,不想吃饭;接下来,便是整日整夜地无法入眠。躺在床上,我多想美美地睡上一天,但是,刚刚闭上眼,我就感觉有许多种可恶的风景一下子冲到我眼前,它们在压迫着我的感情神经,让我紧张得不能呼吸,我不知所措。

在这期间,我的丈夫无疑成了最大的牺牲品,他不仅辞了工作在家里照顾我,而且还为我借了一大笔的外债。而我却始终无动于衷,因为我已经差不多成了一个废人,没有感情作为基础,人哪能称为人,简直成了一种冷血动物。

所有的医生对我检查后,都无可奈何,他们无法确定我的病情缘由,因为我的各个器官都正常得很,包括心跳、脉搏,都比正常人还要正常。最后,在无计可施时,他们不得不作出判断,我可能受了很大的刺激,不然决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就这样,我百无聊赖地过着毫无任何意义的日子。其实,我有些厌倦现在的生活,厌倦包括我丈夫在内的所有人。我的初恋是洁白的,那是在一所小村庄的旁边,在一个天上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我和我的初恋走在小河边。那是我在学校生活中最为浪漫的一段故事,那时候,我们相互安慰着对方的心,抚慰着对方的灵魂,我们无拘无束,就好像春天的天空中飞翔着的小燕子一样自由。

但是,花开过后却是长时间的沉默。我们有着地域上和身份上的不同,我的出身十分低微,而他却是一个富翁的公子,在和他的家人僵持几个回合后,他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他没有选择身份卑微的我,而是选择了金钱和富有的生活,在一个漆黑如墨的夜晚,他给我丢下了一枚水晶项链,然后狼狈逃窜,身后传来我的大笑声。

我没有在乎一枚项链的价值,虽然我一直希望自己有一个像样的饰品,但没有爱情的生活里,再昂贵的物品也会变得一钱不值。我把那枚项链扔进小河里,汤汤的河水也带走了我的初恋和情怀。

为了报复他的背叛,我接受了现在丈夫的追求,在一夜之间我便成了他的新娘。他很高兴的样子,傻乎乎的,丝毫没有感到我把他当成爱情的替代品。

但是,也许是上天的报应,我没有感受到爱情带来的浪漫和温柔,在生活中,我不知疲倦地对他发着我的脾气,好像他就是那个骗走我感情的可恶男人,尤其是在我病后,我的脾气变得反复无常,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我常常指挥他做这做那,或者把他当成一个无可救药的病人,拿着针锥在他的身上毫不留情地做着试验。

一个有阳光照进病房的下午,我试着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想闭上眼睛睡会儿。这时,他突然推开门闯了进来,嘴里还大声呼喊着:亲爱的,我们有救了,你看这是什么?他的吵闹惊醒了我,我抬起头看,却发现是一枚精致的水晶项链,这枚项链,曾经在我的生活中多么熟悉地存在过。一下子,我的记忆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小河流水的夜晚。我拿过那枚项链,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我分明听见有海风吹过的声音。

他继续喋喋不休:不知道是谁,通过邮局给你邮了这枚项链,可能是你的哪位朋友,我想这可能能够调节你的心情,或许你的病会有所转机。

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他哪里知道,我所有的病因其实就在这里,有谁能够代表我清纯如雪的初恋?只有那个曾经属于我的男人。也许,真的是他,他已经回心转意,在十年后的今天,他的灵魂已经战胜了他的理智,他用这枚项链作为一个开始,他要给我一个惊喜,然后,毫无保留地来到我的面前。

我猜想着,就像一个刚刚会做梦的小女孩。那夜,我居然能够安心地入睡,睡梦里,我还梦见了他,他穿着笔挺的西服,我则穿着他为我定做的红嫁衣,我们挽着手走进结婚的礼堂,耳边分明听见了教堂外的钟声。

还是一阵钟声惊醒了我,太阳已经升到了窗边。看着温柔无比的太阳,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我要去找他,不分场合、不管路途地前去。但是,另一种声音从耳边响起:你眼前的这个男人如何处理呢?难道他只是你的一件衣服,不穿了就该扔掉了吗?毫不客气地,我回答这种声音:没有什么理由能够阻挡我寻找幸福,至于他,我如果有钱了,我可以给他一大笔的钱,让他再找一个女人,我是不属于他的。

就这样,一种思想一旦在脑海里成了形后,就无论如何也难以挥去。下午,他出去为我张罗晚饭时,我离开了病床。大病初愈的身体,我显然有些无法自持,尤其是外面天气太残酷了,好像整个世界都处在蒸笼里。

这没有阻挡我前进的步伐,我佝偻着身子,扶着墙,去不远处的一个饰品店,那里有各式各样的装饰品,一度成为我年轻时的梦。我去那儿的目的是想问问老板这枚项链出自何处,这样,我就找到了一个寻找爱情的方向。

那里的老板热情地接待了我,他笑着说:看来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脸色也不错,我能帮助你吗?

是这样的,老板,我需要鉴定一下这枚项链的出处,你能够帮助我吗?我迫切地问他。

噢,是这枚吗,这是我店里的独家产品。他只看了一眼就肯定地回答我,他的回答让我惊喜万分,他接着说:是这样的,前几天,你的丈夫过来,让我借他一枚项链,就是你手里拿着的那枚,他说你害了一场大病,所以想给你一个惊喜,以后有钱了,他会还我的。

仿佛在一瞬间,一个梦倒在尘埃里,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清晰无比、充满无限关爱的身躯站在我的面前,他令我无比渺小,泪流满面。在他的宽容面前,我所有的自私被拆卸得七零八落,最后,只剩下一副躯壳在风中颤抖。

那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下午,我却突然感觉到有一种温馨掠过心头。我将那枚项链丢在货柜上,告诉老板说:我们已经不需要它了。我没有理睬老板的诧异,而是一溜烟地奔跑在回家的路上。

我曾经收到过两个男人的水晶项链,前面的那枚,曾经令我心力交瘁,浑身伤痛,我知道我应该扔掉它;后面的一枚是我无意中遗失的,但是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它。

梦境过后,现实是如此明媚、幸福。

一个花盆,只能种一种花

那一年夏天,已经单身多年并且身无分文的她走进了他的公司,当她看到他时,她感到自己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半年后,一个良好的时机,她居然被调进办公室做他的秘书,这一切,催化了她对他的爱。

她开始打听他的情况,包括个人爱好。她听说他家里有个温柔如水的妻子,还有一个人见人爱的孩子。那天他妻子过来公司找他,她远远地看见了她,典雅智慧,是那种典型的东方美貌女人。

她进退两难时,恰巧他要去一趟南方,公司里抽不出人送他,她便自告奋勇。

他开着车,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问她家是哪儿的,什么时候进的公司,个人情况怎么样等等,她脸红得像红葡萄一样,小心地回答着他。他走时,叮嘱她开车慢点,但回来时由于心猿意马,她还是出了点事故,撞上了一辆迎面过来的轿车,她受了伤。

她住进了医院,他回来时不停地责备自己,说自己该死,早知道她不会开车的,不该将车交给她开,自己应该打出租车过去的。他叫来了自己的妻子,叮嘱妻子小心地照顾好她。

她不停地出汗,梦里感觉有人在掐她的脖子,醒来时,她感到浑身无力,他的妻子正坐在她的床边。她拿湿毛巾为她擦脸上的汗水,说:你别太在意了,医生说没事的。

她出院了,觉得有必要到他家里去一趟,她要去感谢他的妻子,是她在医院悉心照顾自己。

她到时,发现他妻子正在侍弄家里的花,她放下手里的礼品,过去一起忙活。

她留意到一个奇怪的景象,有一个盆里居然种着两种花,那两种花互相竞争着,个头都十分矮小,花盆也快被它们撑破了。他妻子说:这是去年一个花匠种的,他想尝试着在一个盆里种两种花,可事实证明这是错误的思想,一个花盆只能拥有一朵花,这是自然界的规律,如果破坏它,不是花死,就是盆破。

两种花总会有一朵要离开的,离开的只能是不适合的那朵。

她说着,开始移植花朵。她听着,感到手足无措。

她继续说:孩子,我在医院陪床时,你嘴里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我应该感谢你的,因为他的确是一个值得女孩爱的男人。你还年轻,应该去找一个更适合自己的花盆,记住,一个花盆只能种一朵花,否则,会出错的。

那个充满智慧的女人用一个故事冰释了她们之间的嫌隙,她是带着一份祝福离开那家公司的,她相信,自己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花盆的。

爱情永在服务区

她是一个十足的坏女人,先后嫁了两个老公。头一个她嫌弃他是个窝囊废,每天非打即骂。她每天的日常工作便是与胡同口的一大帮老娘们下棋打牌,直至天色将晚时,她才会想到嗷嗷待哺的孩子与家里的冰碗冷灶。

过不下去了,只好分开。固执的她坚持要了孩子,找到了初恋男友。男友早就在手机中向她表示了自己的忠心。有些坏事的婆子们在暗地里数落她,肯定是出了墙后,才将原来的男人一脚蹬开的,她不置可否。

这个男人短命,第二年秋天,扔下她和刚刚生下的幼儿撒手而去,她简直就是一个命苦的女人。

没有人再向她张罗爱情了,她的心也已经死了。但她不擅长挣钱糊口,每每让两个孩子哭爹喊娘的。

有一天,一个外来打工的男人找到了她,问她愿不愿意嫁他,与他一块儿回小城家里去。她犹豫了半晌,男人对她说道:我不嫌弃两个孩子,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行。

在思忖良久后,她还是答应了他。他高兴不已,屁颠屁颠地用省下的钱为她置办了嫁妆,一枚手机,还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到了,她有些后悔,这个小城,远离闹市,接近山区,手机根本没有任何信号。她觉得他欺骗了她,晚上不与他睡在一张床上,搂着两个孩子躲在沙发里。她不准他碰自己的身体,觉得他肮脏。

他只会傻笑,白天去山里打石头挣钱,晚上回家累得要死要活的,但总会将晚饭给他们娘仨布置得像模像样的。

他们根本就不像是一对夫妻,但男人却感觉她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遇谁都说自己娶了老婆,美得像神仙似的。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睡在一块儿过,她与他约法三章,除非自己高兴了,乐意了。

她费尽周折,终于在网上找到了一个喜爱自己的男人。通过聊天,她向他倾诉了自己所有的不幸,他表示同情,说自己住在大城市里,有着好的住房条件,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说得她心花怒放。

她终于撇下两个孩子去了大城市里,临别时她对男人说:闷了,去外面找个朋友。

男人从贴身的小口袋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手机,笑着说:我有手机了,虽然旧点,我的号码告诉你。

她本不打算回来了,因此,并没有记下男人告诉自己的号码。

在大城市里,她没有收获理想的爱情,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个骗子,他什么都没有,只是生活累了,想找个肉体而已。她宁死不从,男人不依不饶,一记耳光将她打醒,她慌不择路地逃窜在都市陌生的街头。

她回到了男人的小城里,孩子们过来围住她,泪水涟涟的。她问:他呢?

孩子们指了指房子上面。

男人高高举着个破手机,看到她回来,一脸惊喜:咱家有信号了,在房子上面,我打通了你的电话,却没有人接。

在她离去的日日夜夜,男人每天都在房子上面高高地举着手机,只是为了随时接听她的电话,包括她的任性、虚荣和自私。

男人睡觉时,她裹着被子挤进他的被窝里。

女人深深地感谢男人,他用他的朴素与执着,为自己的慌乱和无助搭建了一台永恒的信号塔,让她的爱情永在服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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