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明白吗?
明白你一直以来的暴行了么?
就算躲起来,就算隐藏在我们不会触及的地方,你也无法改变自己是不折不扣的暴君这一事实。
就算你变安分了,对我们而言你依旧是个祸害。
况且,那个我们平时不会触及的地方,你如今的所在,今天我们可就来了哦。
这次,就轮到我们反抗了,先说好,既然你注定自食苦果的话,不会让你只尝一口的哦,要一直,一直痛苦下去才对。
因为你,无论如何,总有那么一刻,是个听话的孩子。
◇
我就此从梦中醒过来,有些感激地发现就在刚才,已经有什么东西早早来到我的身边。
然后我再次睡了过去,这才坠入了有着披萨与美味佳肴的世界。
似乎是由基拉好吃多动的性格传递给我了呢。
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无论是多么可怖的东西,单单是出现在梦中这一点便足以令我冷汗直冒,如果由基拉没有造访的话,我就会再次看到那时不堪想象的惨状吧。
然而只要回到现实,自己便能再次振作,原来我一直以来选择逃避所躲藏的地方,竟就此变成了此时我需要再次逃避的地方。
挺好的,就这么回到现实,也不需要再逃避了,况且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也如同梦境一般。
未来永远是与过去相连的。
我回想起了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我没有五岁之前的记忆,也就是父母不知何故抛下我去远行的那一天。我坚信他们有着这么做的难言之隐,因为他们对我,对自己孩子的爱是不言自明的。似乎上天开了个讽刺的玩笑,明明父母正为离别而悲伤,自己却仍置身于睡梦中不自知,充其量是用仍旧模糊的视线确认是不是有人看着自己而已。
在此之后我就这样孤独地度过了四年,融入了小镇的生活,和所谓的伙伴像普通的孩子一样玩乐。当然,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提示我,自己不过是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甚至被当作招来不幸的【零】,无论放大多少都不可能变成【一】,只能被无限缩小,继续一成不变下去——
毕竟,沾染上【零】的任何东西,都不会再变成【一】。
像个稻草人一样四处走动;本着冷眼旁观的心态将被驱逐被嘲笑视为理所应当的事情;寄生在各色各样的人群中;在名为零点的时间结交着和我一样,被视作灾祸与不幸的鬼系精灵;行走在螺纹之中度过分秒变化的时空,孤独地勘察着名为人心的第二世界。
接着在另一个四年之后,也就是现在,我和另外一个【一】,这个将我那些可怕的特征,甚至将伴随我的螺纹全部包容起来,并把它们视作有趣东西的女孩,在花丛附近气喘吁吁地互相追赶着。
“你——可别想逃——!别跑!”
背后急促的脚步声与妮娜的喊声很快打断了我的思考——妮娜正面红耳赤地追着我,似乎真的生气了,就在我回头的一瞬间,妮娜立刻鼓着脸颊,用仿佛将我洞穿至死的眼神瞪着我。
察觉到那是超过平日她被戏耍时会流露出的恼怒之后,我霎时明白了一切的来由,有些抱歉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啦..没想到你这么怕鬼系的精灵,这个的确是在我意料之外啊..”
“没想到?!格莱会没想到?!你分明是故意的吧!”
充斥着宣泄的喊叫过后,妮娜攥紧了拳头,缓缓朝我的方向走近数步。我连连退后,不敢直视妮娜草绿色的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背靠着一堵厚实的墙——由整齐的砖块排列着的死胡同。
“只是开个玩笑啦……不过话说回来……那么喜欢精灵的你竟然会怕鬼系精灵……这的确难以想象啊……”
我抱着侥幸心理狡辩着,尽管我知道妮娜毫无疑问是对的——只有面对鬼系精灵,她的态度才会大为转变,仿佛鬼系精灵并不属于精灵,反而属于能想象到的一切污秽物体似的。这点我分明了如指掌,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
上午,当妮娜坐在我的房间里眺望群山的时候,一阵奇异的风不断环绕着她的脖子。正当她发现这阵风久散不去而回望的时候,她的眼睛正对上了我的三只鬼斯伙伴,以及我颇为戏谑的眼神。在看到其中一只鬼斯舔着舌头准备碰触她的脸之后,妮娜牙齿打颤,蒙着脸的同时,全身发抖地躲在墙角,却发现我的另外两个伙伴正躲藏在她的影子中,出其不意地碰到了她的脖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哭出来,反而是不知何时触碰到了她的临界点,妮娜竟反常地对我们露出笑容,然后用前所未有的凌厉眼神夺取了一切主导权。
“这样做很好玩呢,是吧?”
并未等我的自我辩解结束,妮娜的双眼突然变得呆滞无神,然而取而代之的,她的姿态变得更为可怕——步态如同不受自己控制,突然左右摇晃,却依旧用着仿佛随时会摔倒的姿势走向我;双臂同样左右摇晃着,握紧的拳头突然诡异地放开。
“哈哈哈……格莱……哈哈哈哈……”
“别这样……娜娜……别过来……刚才的事对不起!你揍我吧!”
我闭上眼睛,下意识后退一步——当然这样就与墙靠得更紧了。
“没事的,往前走一步。”
妮娜靠近我,表情突然变得反常的柔和,然而可怕的呆滞眼神却依旧没有变化。我叹了口气,怎么可能没事啊……不过此时的妮娜不能被再次惹怒,因此我只得按照她说的,有些战战兢兢地“往前走一步”。
“没事的,往前走一步。”
她又说了一遍,这加重了我的不安,然而即使如此我也只能照做——我竭力控制自己不发抖,这样一来毫无疑问离她更近了。妮娜身上有着花朵一般的芳香,然而此时她身上的气味反而更令我惴惴不安。
“对不起啦……我知道是我不好……拜托别这样了好吗……你这样我反而更害怕啊……”
妮娜无神的眼睛忽然瞟了我一眼。
“原来格莱也会害怕呢……”
之前可完全不是这样呢,妮娜又补了一句,更令我羞愧到了极点——我这才明白,比起让我害怕,让我羞愧更是妮娜借以报复的拿手武器。
“对不起……玩笑开过头了……是我不对在先……和娜娜你那次一样,一星期供你随便差遣……怎么样?”
“格莱的脸皮果然很厚啊,到现在竟然还有脸谈条件呢。”
“我说真的啊!那你还是打我吧……”这样的惩罚还比妮娜那次多出一倍呢,我无奈地想。
妮娜摇摇头。
“那次说过从今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呢,难道格莱已经忘了吗?”
“原来你还记得啊!”
真是的,出山洞后把我当******变态一顿猛揍的又是谁啊……
“不过那时你都做了些总不会忘记吧。”
妮娜说着忽然笑了起来,说来奇怪,虽然她的笑容使她变得更为漂亮,柔和的表情甚至带来摄人心魄的美丽,然而最为本能的判断却告诉我,此时的她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危险。
“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妮娜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抓准机会,给了我最难以防备,甚至最难以预测的一击。等我有所反应,腋下与前胸后背已霎时传来如同成千上万昆虫鸣叫啮咬的痛苦感觉,况且那奇异的麻痒感竟四处游走,并未给我克制忍耐的机会,便已将我的防线尽数击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并不是我的笑声,反而是计谋得逞的妮娜与我一同笑出声来,呵痒的手在我全身上下毫无顾忌地游走着,“下次再开这种玩笑的话,要给你说遗言的机会吗,格莱?”妮娜发出了听上去毫无感情,却是带有一丝狡黠的声音。
“……”
似乎是察觉到我害怕惹怒她而没有还手,妮娜微微点头,稍稍减轻了呵痒的力度,却将嘴唇靠近我的耳边,霎时从耳边传来更为麻痒的感觉。洗发精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然后,她用更轻却更为活泼的声音说着:
“这只是开始呢……咦?这是什么?”
活泼的声音就此停住了——在看到了我身后墙上的那几行字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