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热闹的人群,一见我坐下,个个都语塞。夏洛唤来服务员,给我添了碗筷,后来又拿起酒杯倒满了一杯白酒。李泽明见势,夺过她手中的酒杯说:“乔乔不喝酒的!”
“哟,还有不喝的呢!”夏洛挑起眉头,漫不经心地说。
我伸手握住稻花香的酒瓶,不甘示弱地说:“今个儿大家高兴,喝酒上必须的。”
“副班长,好样的!”只有赵高一个鼓掌叫好,其余人面面相觑。
他与李泽明四目相对,自个拿起桌上的酒杯独饮,这群男生突然的拘束,撩起我心中的火焰。
“李泽明,你这酒是喝还是不喝?”我看着他刚从夏洛手里抢过去的半杯白酒,拿起瓶子对上去,做出敬酒的样子。
夏洛又一在边煽风点火地说道:“没见过班长与班副喝酒,怎么也得走一个。”
我走完一圈下来,最后一个是夏洛。她自个提议玩大一点,拿出几颗塞子跟我玩大小,十有八九都是她输。我看到她一杯杯的白酒下肚后,依旧面不改色,更加佩服万千。
夏洛去了一趟洗手间,踉踉跄跄地向我们走来。李泽明握着我的手说:“别再灌她酒了,呆会醉不好收拾。”
我红着眼眶望他,夏洛摊坐在椅子上,嘴里絮絮念地说:“拿酒来,我要和副班长一决高低。”她一说完后,呕吐不止,空气里泛起阵阵的酸臭味。
我从包里掏出纸巾,为她失拭去衣上的污秽,拍了拍她的脸,唤道:“夏洛,夏洛。”
她昏死着不省人世,我吓得叫李泽明打120了。
我们把夏洛送到学院附近的市二院,一路上,她紧紧扯住我的手。一会嚷着要与我决高低,一会呼唤母亲的名字。当她嘴里叫出李泽明的名字时,我整个人犹如触电后,瑟瑟发抖。她疯狂地咬着我的手臂,疼痛使我回过神,望了望眼前披头散发的女子。我忍不住内心的母爱,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地说:“没事,妈妈就在这,没来的孩子乖。”
几个男生见着我这副模样,掩住嘴巴低笑,我顿时借题发挥地怒斥道:“笑什么笑,要是有什么事,我们几个都得完蛋。”
他们恢复平静,乖乖地坐在救护车上。
那个夜晚,黛蓝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月亮。医生给夏洛打了镇定剂之后,她躺在抢救室里沉觉睡着,医生说并无大碍,只是酒精中毒罢了。我和李泽明坐在主治大楼外台阶的角落里,他掏出兜里的烟,径自抽了起来。我忍不住向他借了一根烟咝咝点燃,在这黑夜里吞云吐雾。
深夜入秋的风,迎面吹来,冷得我直打寒颤。李泽明从背包里拿出外套,轻轻为我披上,我看着瘦瘦地他,推迟地还给他,他披上外套,将我拥入怀中,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我的耳垂……
林慕凡的双手搭在我肩膀上,将这份长长的思绪打断。
“想什么这么入神?”他关切问道。
“没,没什么!”我恍恍惚惚地说,眼睛直视着显示屏上的歌词,小柔掏心肺腑地唱着王菲的歌。
小柔跟着歌词高昂部分,站起身,向舞台中央走去。林慕凡顺势在她的座位上坐来,伸来手环抱着我的腰,在我耳畔边喃喃地说:“起得这么早,也不把我叫醒!”
我掰开他的手,俯身向前拿起牙签掐住果盘上的番石榴,回应道:“别闹了,我们之间没你想象的那样。”
他抢过我咬到一半的水果,放在口里嚼着,沉默不语。
高媛媛拿着麦克风朝我这边走来,我站起身想跟她打招呼,她却视而不见地走过,在我身后停下脚步。我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林慕凡起身对她微笑地点点头。这时,小柔的歌已经接近尾声,黑色的屏幕上,一阵雷雨声,熟悉的旋律响起。玻璃窗上划过的雨痕,隔着薄薄白纱,任静的影子出现。付笛生吹起长萧,高媛媛的声音进入主调。她和林慕凡一前一后地走进舞台,我则像丑小鸭一样,坐在角落里。
从来没发现她的声音这么甜美,那些摇塞子的同事,都纷纷停下,为他们的歌声拍手叫好。
高媛媛含情脉脉地望着林慕凡,我望着他的眼神,先是几分闪躲,后又顺其自然地接受。林慕凡伸出手,握着她的手,俩人携手同唱歌曲中高调的那一部分,迈开一致的步伐,朝银幕走去。
连自己都感叹这是一对金童玉女,更何况别人呢?
唱完,林幕凡朝我走来,高媛媛急步走向他,不幸被就圆凳绊倒在地,她吃痛地叫道:“林哥哥。”
林慕凡回身扶起她,转过头看我,我扯动嘴角,默默一笑。他起身,继续向我走来。
“媛媛,你没事吧!”我站起来,与迎面张开双臂的林慕凡错身而过,让他扑了个空。
林媛媛坐在椅子上,按住小腿肚,一脸痛苦地回道:“不碍事,去玩吧!”她说完,摆了摆手,眼帘始终垂落在她的小腿上。
我走出房间,脱离喧嚷的人群,在房间外游荡。走廊两侧复古的隔壁,灰砖青瓦,每间房门前左右侧墙上,分别贴着一盏朱红的木质壁灯,灯罩镂空的凤凰图案,散发出朦胧的灯光,一股浓重的中式韵味。
铺了一地朱色中国结花纹的地板砖,天花板上的射灯照下,呈现一圈圈洁白的小圆月。每个过道口的拐角处,都分别立着两个蓄水缸椭圆状的花盆,足足在一米高。大堂中央的花圃里,种了一棵两米高的树,墨绿色的树叶,浓浓密密。四四方方的地板砖在贴着房间的墙壁围绕一圈,四个道口分加架空一条弯弯曲曲的木板桥通向花圃。木板桥下则是一池流水,屹立着假山盆景,泉水自假山流下,叮咚叮咚,宛如脆耳的音乐。池面漂着轻盈盈的荷叶,叶旁星星点点地绽放着巴掌大小的莲花,
我在花圃下的藤椅上坐下,听着潺潺的流水声。高杰走过来时,令我大吃一惊,显然他刚到还没来得及进房间。他坐在一圈木板围过的花圃边上,从兜里掏出烟,递了一根给我。我从他手中接过男式的粗烟,他突然说:“等等。”
他俯下来,鼻头距我不到10厘米。只见他伸出右手,挑了挑我的头发,说:“有一丝白色的,我还以为是根银丝,原来是条白头发。”
我习惯性地抬起手拨开额前的刘海,说:“跟我母亲一样,很小就有白发了。”
他拿出打火机,递上前做出点燃的样,我推回他的手,示意他自己来。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选择?”他冒出无厘头的问题,令我十分疑惑。
我接过他的打火机,点燃烟抽了一口,问:“什么怎么过?”
“李氏、林氏,还是留在我们丰盛。”他拨了拨夹在指甲的烟,轻轻地说。
庞大的客厅里,偶尔走过一两位服务生外,只有我俩,显得冷清。
“这个问题,还真没思考过。”确实,我还来不及思考,他们已经开始问答案,甚至连高杰这么一个刚接手公司的董事,更何况林慕凡,还有李老爷子。有些事情,容许自己的忽略,但不能克制别人的不想。堵住别人思绪的唯一方法,就是给他一个死心的答案。
“你能留在丰盛固然是好的,只怕你父亲和未来老公都不准许。”
“人,贵在自由,如果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荣华富贵又有何意?”我熄灭了抽到一半的烟,把烟头埋进土里。
一阵踢踏踢踏的高跟鞋声,踩在木板上,越发响亮。突然,脚步停止,我抬起头。那一脸的花痴相,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小柔甜甜的嗓子说:“高总也在这呢,我说乔跑哪去了。”一下子挤到我身边坐下。
“里面太吵了,出来透透气。”我回道。
“林总刚刚走了,他让我把这给你。”小柔递过一串钥匙,其中一条是他宝马的车匙。
“莫名其妙,他几时走的?”我没驾照,又不会开车,他给我这干嘛!
高杰呵呵地笑着说:“你这笨的,他这意思还不是很明白,自然是叫你去找他。估计出去,也在楼下候着,赶紧追去。”
他的语气十分温柔,将重音放在笨字上,夹着几分亲密。
“对啊对啊!追去。”小柔随声附和。这丫的,几时都像没主见的墙头草,东倒西歪。
“追什么追,喜欢自个追去。”我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他的号码。
长长的一段铃声后,我听到有人说话。
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的我,一听到声音就厉声厉色地问:“林慕凡你在哪呢?又犯什么病了?”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我重新按掉,又继续重拨,反复拨了三次,依旧机械地回答,无人接听。
于是,我转回头问小柔:“林先生一个人走的?”
“没……好像是……”小柔支支吾吾,看来这丫头片子没说实话。
“到底是还是不是?”我气败地问,真讨厌她这种不坦率的作风。
她见我动怒,脱口而出:“跟高总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