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咖啡馆坐下来不久,突然变天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乌云密布,不一会,大雨倾泻而落。屋檐下溅起水花,像刹那间绽放的花朵,又凄凌凋落。
雨势递增不减,如同淘气的娃娃,越是宠哄她眼泪就越泛滥。雷鸣电闪,整座城陷入一片诡异的黑暗。街上的游客人群变得稀少起来,罕见如此繁华的步行街也会陷入寂寥。滴答滴答的雨水,汇集到一块,缓缓往下水道流去。
避雨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咖啡馆里的座位已经占满。
“叮铃铃……”门口挂着一串湖蓝色的海豚风铃,门被一女推开,风铃摇摇晃晃,发出悦耳的声音。女方前脚进,后脚一男收起雨伞,跟着走进来。
“媛媛,你听我说。”男人拉住女子的手。
女子发迹的雨水滴滴落下,半湿的衬衣,紧贴皮肤,身材妙曼阿娜。
女子重重甩开男人的手,狠狠地说:“叫你别跟着我,听到没?”
她冷峻的脸,嘴唇发白,尖锐的声音,引起众座刷刷望去。
男人顿时手足无措,张大嘴巴,比划着似乎想说什么。
女子继续像机关枪似的,食指指着他:“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男人愤然掉头离去。
女子在我离我不远的地方坐来,她的脸埋得很低,双肩瑟瑟发抖。我取出包里的纸巾,上前递给她:“拿着,把雨水擦一擦。”将剩下的那包纸巾放在桌面。
她抬起头看我,眼眶红润,沙哑地说:“谢谢。”
清脆的风铃声,门又开了。
“乔乔!”身后那把声音,甚是熟耳,我听了那么多年,不用分辨即能认出他来。
他叫麦克,我恋了1年多的男人。他有一张阳光的脸,即使乌云密布,他嘴角微笑的弧度就像太阳一样,驱赶这份阴郁,高挺的鼻梁,足以和天王媲美。
他连走路的姿势都很迷人,颇有男星风范。
他手环在我腰上,温柔地说:“久等了,刚刚下大雨,耽搁了时间。”
回到座位上,服务员送来杯热水,麦克熟练地点餐。他总是可以精准地把握我的心思,我所需要的东西,他都像魔术师一样,一道道变出来。我想,这也许是我最迷恋他的地方。
“麦克,这么急把我约出来有什么事?”我拉起他的手,盘数手上的细纹。
在他面前,我像一个孩子,尽管他只大我5岁,尽管我从里到外都是一个女强人的武装。可是在他面前,我卸下所有防备,活得无拘无束。
“我们先吃完饭再说好吗?”麦克从容沉稳,处事独到。就算发生天大的事,在风雨欲来之前,他都稳如泰山。麦克说过,即便是再大的悲伤,吃饭总是最重要的,饭是体力的根本,只有吃饱了,才有能量去与厄运做对抗。
我娇嗔地说:“不嘛,人家现在就要知道。”
麦克徒然沉冷下来,表情严肃,一幅陌生的样子。
他掏出口袋里的烟,咝咝点燃。
我的心顿时一凉,收起自己撒娇的模样,不停搅和杯中的咖啡,温度一点点消失。
“乔,我们分开吧!”这不是晴天霹雳,伴着雷声轰隆隆,我想我是听错了。
我在座位上半天不说话,他提高嗓子断断续续地重复:“我们分开吧!”
我胸口一股闷热,艰难地问:“为什么?”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冷到没有温度。
是,谁都不看好我们,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如此艰难才熬到的今天,他竟然说一句我们分开吧,便没事了。
“当初谁说喜欢我,信誓旦旦地说一辈子要疼着我,是谁劝我留在这鬼地方……”我开始振振有词地数落他,连心都在颤抖。
“乔,你别这样好吗?”他习惯理亏时低声下气。
“因为陈静?”我明知道他会刺伤我,还拿把剑递给他,让他朝我心窝上捅,捅了之后还在伤口上不停搅和,直到那些肉都搅烂了。
“嗯!”他认了。“我和她的开始没有你。”
“什么时候的事?”我坚强地追问下去。
“10年前,我大学同学。”
“你,你是不是人?10年,既然10年,你当初你还苦苦追求我,还带我见你什么哥姐,什么父母。我真该问候一下你祖宗十八代。”怒气像一把火,把我整个人燃烧得失去理智。
服务员很巧,在这时上菜了。盘子刚着桌,我横着一只手扫过去,破碎的瓷碗,热腾腾的汤洒落一地。咖啡馆里顿时安静了,云集的目光像利剑般朝我望来。我气得脸色苍白,毫无顾忌。
今天这个咖啡馆显然是分手的好地方,还什么“不见不散”,我看改成“好心分手”算了。
“服务员,买单。”麦克的声音把站在一边吓傻的服务员唤醒。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手臂隐隐作痛,心疼淹没了烫伤的疼痛。
“乔,你先听我说,我把雍景的房子留给你,我们和平分手好吗?”麦克冲着他那几个钱开始和我讨价还价。
“呸!就你那臭钱,谁稀罕!滚!”我重重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液。
麦克起身向收银台走去,这场雨泪的欢送,真是绝妙。我望着他走到柜台,买完单后冲进雨里。
屋檐的雨水,像断了线的泪珠,依旧滴答滴答直落。眼帘下起小雨,泪水流淌在脸颊。我捂着胸口,伏在餐桌上哽咽。心好疼,好疼。
手肘被人轻轻推了推。
“你不走还想干嘛?”我愤然地抬起头,脸边挂着婆娑的泪水。
“他走了,把眼泪擦干净!” 她递回剩下半包的纸币,笑得很凄美,是她,媛媛。她坐在麦克的位置上,娴熟地掏出烟盒,点燃起来。
“刚刚你送我的,现在我还给你。”她抽烟的姿势有模有样。
“喏,来根不?”她递过烟盒,细长的烟支,ESSE韩国出品。
“你倒是落井下石了。”我知道她不是那意思,还是回了句不咸不淡的话。
我俩靠在沙发上,你对着我,我对着你,各自抽烟,闷不吭声。我被烟呛到,咳到眼泪泛滥,眼睛酸涩得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