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桃源吧,难道谁在这车窗上播放电视剧?
古琴叮咚,裹在竹林里,藏在松涛中,随云而来,随水而去,纤尘不染。这谁弹的曲子?阿九不敢随意推开车门,静静地听着时间在古琴流水行云般的曲音里游走。阿九听得呆住了。
窗外依然没有行人路过,甚至见到不到一只动物的身影,哪怕一只鸟飞过。她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推开车门,顺着行云流水般轻盈地古琴音摸了过去,她感觉这个美丽的世界都在被这种音乐所亲吻,都如痴如醉了。
身穿灰绿裙子,着墨绿色平底长筒靴,阿九想,自己打扮得太春天了,太容易融入这个世界的装扮,真好!阿九看了看腕表,4月25日。0:30。哦,午夜还这样明亮,真是黑白颠倒的空间,阿九想,这不是中国的地界,大概是美国加拿大的属地吧,看看隐约可见的几处楼台亭舍,猜想可能是个唐人公园?
音乐戛然而止。
阿九赶紧藏在布满爬山虎的墙壁边,身前刚好一颗一人多高的芭蕉树初绽嫩叶。果然,她听见有人走了过来。赶紧抓住几片大芭蕉叶捂住了小脸,另一只手臂横着贴在墙壁上,像一只壁虎一样纹丝不动。远远,走来两个男人。
一个是冥琞。
另一个是一位穿着月白色古装的男子,腰间丝绸绣花的丝绦,在微风里轻轻飘荡,这个男子与冥琞一样玉树临风英姿飒爽,比起冥琞,更有一种洒脱的风度,只是年龄略大冥琞几岁的样子。他的怀里抱着一种古琴,大概是五弦琴吧。
“些许年滔滔河水一般流逝,想不到叔夜兄音律更是精进,小弟佩服得紧啊。”那是冥琞在说话吧。
“朝为媚少年,夕暮成丑老”。古装男子摸掠了一把长须长叹,然后叹道,“哪里能和当年相比?”
“叔夜兄还能记得阮籍小弟的笨字拙句,小弟比较起来,算是老糊涂了”。
阿九听得两眼一眨不眨,天啊,两个人比老啊?叔夜是谁?阮籍又是谁?可惜手边没有电脑,否则百度一下该多好!
“此去一别,恐怕又是百年,数千年不闻叔夜兄的《广陵散》,小弟恳请兄再弹一次,如何?”
“哈哈哈。绝唱,绝唱啊!”
“那就罢了,今日与老兄一聚,虽然缺了薄酒一盏,却依然饮醉清音,好不快哉!”
阿九暗暗地想,广陵散可是嵇康的绝唱,难道此人就是嵇康?她不由眨了眨眼,想将他看得更清楚一些,比较冥琞,他更是多了些仙风道骨的淡泊。
冥琞又是何人?竹林七贤?原来他是从古代三国穿越到二十世纪的人世间的,然后死于年轻,竟然和故人冥间相约?好奇怪!
他们一直兴趣盎然地对聊,大有惺惺相惜的感觉。冥琞和古代人抱拳道声珍重,他的车一阵风地开走了。
古代人吟唱着一首歌赋也鸟一般掠走了,追过去,只能看见白色的一道风一闪而过。
一切都是空空的,只是,阿九比较流连起这块有声有色的世外桃源。她摇曳着芭蕉叶一边走,一边对着玉手镯倾听,声音依然如在车里听见的一样。她想起冥琞临别时说的一句话,我要去第三界。第三界,那就该是这里了。
远远地,似乎又听见古人的歌赋依稀吟唱,像雨像雾又像风一样,飘渺着。原来这是祖国的古代冥界了!
轻舞春歌,渔翁梦寒。箫洞伤心,风露鸣鸾。把酒了欢。
薄竹做宣。研磨伺墨。思情难圆。灵犀难迩。幽绪难言。
临觞推杯,还休欲言。宇宙鸿蒙,冷暖萧繁……
阿九觉得音乐歌词都太美了,几乎沉醉了!恍然觉得天色灰蒙,果真看到月挂树梢,寒星稀疏。阿九忽然想,嵇康这样的才子如果身在当代人间,那些作品不知道可以换回多少版权费!
难道这是哪个古人的后花园呢。想到后花园,阿九一阵毛骨悚然,她想到的是些厉鬼女鬼什么的一般都藏在后花园。
月,挂在那个古老的柳树枝桠上。
柳树披上银装,枝儿轻轻地舞动。
月亮温柔地俯视着,看着露珠儿依恋地偎依着青草,羞涩地凝聚,不舍地闪落。那种淡淡的馨香,近而不浮远而不尽。
春天,是一座移动温馨的城池么?这里可以花香柳语,而另外的冥城却是那样凛冽冰凉?
黛色的天幕逐渐被浓黑的背景给更换,阿九抱着膀子坐在一个精致的红色六角亭里,上面狂草三个斑驳的字,阿九歪着脑袋琢磨了好久,觉得应该是音雅亭,石凳石桌,上面还刻着棋盘呢。
阿九忽然想,要是奶奶可以入住这样的境地那我也欣慰了。可是,阿九脑海里始终萦绕着奶奶凄凉惨痛的呼叫声,这让阿九坐如针毡。
奶奶!
阿九托着腮低低地呼唤。滑下的玉手镯发出愔愔的应答声。
奶奶,您真的在十八层地狱吗?等着我,我会寻到去救您的路。忽然想,刚才那个古代人为什么会住在这样美好的地方?看来冥间也不是一无是处,做鬼也可以选择做脱俗的渊明鬼嘛。
阿九心上一计,找了块瓦砾,在一棵足足需要两个人才能合抱的槐树上,小心翼翼地雕刻。要记住这个地方,如果找到奶奶,就带她来这里生活,将来自己若是死了,也要来这里与奶奶相聚。
“哎哟!”
“天,什么人叫?”
“哎呦,你用瓦砾弄痛我了!”
“啊?”
阿九感觉腿灌满了铅一样沉重,用上吃奶的力气才乾坤大挪移一般退后几步,望着老槐树,惊讶道:“槐树精!”
阿九失魂落魄地几个纵跳,远远,藏在一棵小树杆后偷偷窥视着槐树,微风吹拂着她茂密的树叶,也不见其他动静,阿九碰跳到嗓子边的心,才有缓缓地回到了原地。
更奇怪更恐惧的场景出现了。
一个红火的亮点从树丛的间隙里慢慢挪了过来。
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