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表小姐在自己面前掉下了眼泪,唐安心里酸得难受极了,他巴不得能天天看到她笑,万没想到竟是自己把她惹哭了,急得在一边打转,双手直搓。
“表小姐,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父亲使人找你来了!”唐安这个时候哪里还藏得住话,大着胆子就说了出来。
父亲!
安平娘被这话惊到了,她的爹爹早跟娘合葬在一起快六年了,哪里又出现了一个父亲!
唐安见表小姐吃惊得止住了泪,心里一松,干脆得跪到她的脚边,将自己出租那两人招租又打听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子五抱着膀子躲在树后,看着子六打量宅子,眼里不屑极了。
“不过是个小子,早这样不啥都清楚了,何苦花那么功夫在他身上?”
子六大约估摸出这宅子的大小,将那些出门小厮跟看门的打扮样貌记下,心里略有了些成算,听到子五对唐安的不在意,笑道,“我问你,小姐离家的时候几岁?”
“五岁不到。”
“我们找她几年了?”
“整整八年。”
“这就是了。”子六拉着子五更往寂静处走,声音越发放的低小,“当初姨娘走的那般突然,小姐就算是记得事,这么久了,恐怕也记不起来了……再说,那时老爷宠爱她至极,她的院子跟主宅虽然联通,可毕竟隔的远。加上老爷事务繁忙,见小姐年幼免了她早起请安,等老爷夜归,她早就安睡了,见的面能有多少。还有,出事的那年,老爷远去扬州等地一年都未曾归家,为天子敬忠,这才让当日薛氏有机可趁……再听王家村里的人说话,只怕安其缘早就哄骗了小姐,只当他才是小姐的亲爹……”带着子字名的都是老爷亲自提选培养的,个个都忠心耿耿,这些事,有多少都是经了他们的事去查的,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到底是主家秘辛,不好多谈,反正都知道,略略提一下就行了。子六说的这般仔细,也是怕子五再坏了事。若是这回还找不回小姐,子三的下场只怕会更加难看。
听了子六的话,子五也明白子六是什么意思了,大家都是打小一处长大的,这次子三一头撞到了太岁头上,他们俩要是不把事情给办好了,不光是他们讨不了好,子三……他也并不是蠢人,就是心里牵挂兄弟,又连日奔波,好不容易有点消息,那个小子也鬼滑奸诡的,实在是让他心火众生。
子六见他的脸色动容,他还能不清楚他的脾气,续轻言道,“从王家村那里听来,安其缘被人打死,姨娘上吊——小姐方才八岁,只怕是吃了不少苦,又遇到了婆婆这个寡妇不贞,与人苛合,后又被再走……她本是娇生宠养,却被逼到做人童养媳,每日做活,如此孤苦,哪里会轻易信人。只不过又生的好容貌,我料想那寡妇不是正头,这谢三从一开始,就是准备朝她下手。”子五眯了眯眼,“唐安虽然别的没说,可听说那谢三也是对她甚是宠爱……”
“这男人倒是有点心计,那寡妇也死了,且不算到底是不是他动的手,可这样一来,小姐真是六亲断绝,身为弱质女流,如此田地,还不是任他搓圆捏扁!”
子六点点头,“所以我们这个时候出现,绝不是什么好时机。一是表小姐不可能全心全意的相信我们。我们比起谢三来更是突如奇来,她凭什么会跟着我们走。二是虽然不知谢三到底是何打算,眼下都对小姐十分看重,他到了手的香肉,岂会容我们横插一手。小姐此刻可是在他的府子,若是弄个不好,鱼死网破,对他不过是小事,可对于我们而言,绝非好事!”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找准了唐安,就是看到小姐对唐安有几分信任,要来个姜太公钓鱼。”子五心里一叹,他个性是冲动了些,怕事情想的太过简单,强龙压不了地头蛇,更何况如今只有他跟子六两人。他们是要去接人,可不是去害人的。
子六拍了拍子五的肩膀,“我们先给老爷细细写上一封信,请他派人来接应我们,再好好打算一下,先让小姐见上我们一面……”
“表哥,表哥,你真的下定决心了!”李聆言兴奋得有些坐卧不安,“你不会等那谢老三来了又后悔吧你可千万不能后悔啊,表弟这后半辈子,可全都靠你了!”
黄廷冠此时正心怀怨怼,微有不安,其实还是有点想要反悔……他打小出落得风资卓越,家中是富足自在,个性上谨慎笃定,可却从来没有因为男女私情而……谢啼修这个人看起来虽然温暖和煦,可照着他的面相跟他以往的经历推测,绝非好相与的人,他愿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谦逊知礼,万事听从,只怕心中大有丘壑……为了一个女人,只怕要开罪于他,实在是有点……可平时最是喜新厌旧,惯会贪新鲜的表弟一下子萎蘼不振,落落寡欢,姑母跟母亲都开口让他为表弟打算,他也算是跟表弟从小玩到大的,一向都是他帮自己背黑锅,他不由得一时心软,再加上,自己几次谋划都未能成功,实在是让他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黄廷冠微微皱着眉头,思来想去,到底不顺,又瞧见表弟一幅期待的样子。也罢,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干脆拿来试探一下谢啼修好了。且来看他到底会怎么做!他若是同意了,到时候多给些好处也无不可……
谢啼修最近只觉得春风得意,万事顺心,尤其是得到了平娘的小意乖巧,更是让他脚步轻松,混身快活。
一开始,他都没想过,他会在那样的村落里挖到这样一个宝贝,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去怀疑平娘真不是出生大户之家。他如今算不上什么富贵,却也是从谢家大族里出来的,母亲虽然是继室,也是王家正经的嫡女,而且是懂了人事之后才出家里出来……家里的姐妹们,自然也是打小被专人教导,可没有哪一位,就算是衣衫粗俗,一步一行也显得娴静沉稳。
有回天落着细雨,她洗衣回家,他悄悄用脚量了量她的足迹,每一步之间的间距,都是相同的!就是因为这点,王家寡妇朝他丢手帕,他才接了下来。
他是那么的遗憾,这样一颗珍珠,被丢进了煤炉里,显得发灰,又隐隐约约透着光彩,只有识货的人才能在机缘中得已看见。
是他捡起了这枚珍珠,亲手擦拭,让她重见天日,绚丽夺目。
如今的平娘,让谢啼修恨不能含在嘴里,揉进骨里。许是淫者见淫,他只觉得平娘连手指尖都透着春光……压下那绮丽的回想,谢啼修努力思考这回黄家少爷准备找他办什么事——他不愿意听母亲的话回谢家争产是真,可他也不愿意让那两位哥哥过的太自在……有些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谢啼修能有如今,也幸亏是那两位哥哥呢,他怎么能不好好报答一番!
“太太,喝杯安神茶吧。”
王华芳接了乳母手里的茶碗,一口气喝了下去。修儿有了孩子,他的病全好了,同样身为嫡子,回到谢家有何不可!可恨那前面死了的那个留下来的老大还有那个半老徐娘杨氏生的老二,百般阻止不说,就连修儿也跟水牛似的,硬是不肯低下头认错回家。
还有那个安平娘!
真真是个狐媚子,她一开始还以为是修儿养着她是另有所用,万万没料到,修儿竟是把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丫头可放到心上去了。真是冤孽!
修儿自出去之后,就算是有什么女人,也是身量强壮,妖娆大胆的,这回跑出个安平娘,她瞧着身量未足,虽然生的是精致美貌,可一看就是未曾长开,所以她才会以为……没想到,修儿真喜欢上她了。
那边的人将情况一一报来,只听得她心肝胆颤。
她的儿子,真不是玩玩而已,他是决心要真娶那个安平娘了!
王华芳将茶碗重重放到柜上,咬牙切齿道,“让花七家的来见我。”要静下心来,不能慌。修儿这个时候正宠着那个小妖精呢,若是要她出手,只怕修儿反弹的更加厉害,可若是别的男人……王华芳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她才不会认输,她会活的好,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