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院落已经近在眼前,高开和雷诺站在倾斜的矮墙上,望着空无一物的庭院,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放缓了前进的脚步。
暴雨仍在继续。
“空气中有血腥味,而且时间并不久。”雷诺臃肿的鼻头灵敏一如往昔。
高开的眼睛微微虚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这是一块荒凉的墓葬区,位于大教堂的后院,十字架造型的墓碑东倒西歪,断裂和倾颓的铭刻都在诠释着此地的荒凉。
干枯的老树僵硬的枝桠上结满蜘蛛网,被夜雨冲洗后挂上一串串晶莹的水珠,偶尔传来夜枭扑腾翅膀的声音,还有几只赤红眼的蝙蝠在空中吱呀呀地飞,看似平静得毫无生气的废园却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压迫感。
那是足以令高开和雷诺都感觉心悸的压抑。
“分头查看。”
两个人都不是磨叽胆小的男人,这个地方古怪而且气氛异常,想要最快地速度搜寻叶枫一行人,显然两人分开行动会更有利一些,而且按照两人的作战方式来看,雷诺擅长的远程狙击更适合担当掩护,和高开这种近战凑在一起只会降低他的攻击和活动范围。
雷诺用眼神示意高开注意安全,然后他拎着狙击枪轻盈地一个翻身,踏着矮墙的断垣一步跳起随手在石墙上轻轻一按,立刻跃上了教堂一处分殿的屋顶,回头看了看高开表示四周无碍后猫着腰消失在高墙之后。
“该我们了。”
高开轻轻地伸手往虚空一抓,沙树敏捷地从地上跃起,化身一柄窄刃长刀落入他的掌心,刀柄尽头的Ω标识晦黯但深沉。
沿着残破的石板路一路潜行。
高开仔细地搜索着教堂的内部,阴暗的廊道和空旷的广场全都空无一物,经过接近一个小时的搜查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高矮不一的废弃楼房,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全无生气,偶尔的动静不是老鼠就是蝙蝠,但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却提醒着高开,这个地方一定发生过某些可怕的事情。
教皇大厅。
吱呀一声推开古旧的木门,再宏伟的建筑也经不起时间的考验,高开有些失神地看着居中的布道台,曾几何时这里匍匐过无数的信徒和主教,恭敬地聆听来自上帝的福音和恩慈。
或许是出于对教皇大厅的尊重,除了被落雷击穿的天顶和窗户之外,大厅中的陈设居然还能依稀看出原来的样子,昏暗的环境也能看得见四周那些雕塑和装饰盔甲。
但是大厅一望而尽,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
正要离开的高开身体猛地一僵,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到脖颈然后慢慢消失在胸口,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可怕的威胁。
高开只觉得自己的绒毛一根根竖起来,那是面对极为可怕的凶暴生物才会出现的情况,就像黑暗中突然潜伏了一头远古暴龙一样,而且它正用那一对巨大无比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黑暗中贴近廊柱的一个巨大人像似乎动了动,高开握住长刀的左手干燥而有力,但是也不禁微微紧握,仅仅从轮廓就能看出这东西的体型和力量。
“是谁……在那里……?”
低沉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奇妙的是高开觉得自己似乎听过这个声音,但是这个体型却绝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人。
巨人缓缓从阴影中摇晃着走出来,借着微光高开终于看清对手的脸,大惊之下几乎把手里的长刀丢掉。
“叶枫!”
但对面却绝不会是高开熟悉的叶枫,因为他认识的那张讨厌的脸不在头上,而是端端正正地嵌在巨人的小腹的中间!巨人那开洞的胸膛突然开始闪动红蓝色的灯光,然后一阵机械传动装置的声音传来,这令高开回忆起那头伏击运兵车然后被他解决掉的半身活尸。
“你……你是……高开?”叶枫颤抖着睁开眼,似乎终于看清,忽地提高了音量,“快!快杀了我!求求你……快杀了我!”
高开小心翼翼地横刀而立,这头看起来肥厚痴蠢的庞然巨物给了他莫大的压力,而他也相当好奇那个心机深沉的叶枫怎么会变成这样。
“入……侵……者……”
巨型活尸仿佛一架机械,念叨着指令一般苏醒,诡异的双目透出赤红,刹那间一脚重踏,以它落脚点为圆心的大理石地板瞬间下陷,裂缝如蛛网般向四周爬去。
攻击未到,风压已至。
高开的短发被吹得笔直,一瞬间巨型活尸已经抵达身前,长满肉瘤的铁拳钢柱一般甩来,那如山一般的压力足以令人喘不过气来。
巨型活尸出拳极快,但是收拳却似乎很慢,机械地放下拳头之后,闷雷一般的音爆才炸响四周!
仅仅只用了一拳横扫,教皇大厅已经一片狼藉,所有的墙面刮出条条裂纹,略带腐朽的布道台和座椅全部化成齑粉。
叶枫当然不会那么简单被击中。
铁拳横扫而过的刹那,他看准了巨型活尸的肋下空挡,瞬间判定不能硬接攻击,直接选择从空挡飞跃至半空,直接站到教皇大厅天顶的一尊男性雕塑的手臂上。
长刀反手握住,高开俯视着下方的巨型活尸,居高临下准备攻击。
发觉高开突然在眼前消失之后,巨型活尸的反应相当僵硬,机械地转动着头观察着四周,似乎压根就不知道高开就在它的脑袋上方。
似乎智力程度不高……
高开默默地观察着活尸的反应,虽然刚刚的雷霆一击相当可怕,但是这种临阵反应显然并不聪明,空有力量没有智慧的机械并不足以令人畏惧。而高开现在更好奇的是这种异化的机械活尸是从哪里来的,它的性能和战斗力究竟能够达到什么程度,想要明白这些也许这个还剩一点理智的叶枫会是一个突破口。
“嘿!我在这里!”高开站在雕像上忽地开口。
巨型活尸艰涩地抬起头,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忽地裂开血盆大口狂啸一声,教皇大厅仿佛一只气球一般,在这一生狂吼中天顶瞬间膨胀,无数的碎片连同着高开一起高高地飞起。
淅沥沥的雨水流过高开的睫毛,被碎片割裂的伤口让他形容狼狈,他没想到这头活尸能发动这种大范围攻击,一个不慎已经受了不小的伤。
“入侵者必须消灭。”
巨型活尸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流畅,相应的它的反应也开始灵活,看到高开平稳地落地之后,它立刻大步疾行向着高开冲了过来。
巨型活尸的脚步极其沉重,随着它脚步的起落,高开敏锐地感觉到地面在震动,而它落脚的地方都会留下一个巨大的脚印,不论材质是寻常的泥土还是坚硬的大理石。
“啧……这下不好玩了。”
高开检查好自己的伤势之后苦笑一声,段时间内如果强行灌注星力到长刀进行攻击,那么他现在的身体会因为得不到休息而加重伤情,现在仅仅是遇到第一头巨型活尸如果放弃太多的战斗力,接下来如果再出现类似的敌人的话他只能束手待命了。
逃!
高开立刻决定远远地离开,至少先和雷诺汇合之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但是现实却没有那么容易,巨型活尸的速度远超高开的想象,他才刚刚起步冲刺那头活尸已经拉近数米的距离,而且看它行有余力的样子根本就没达到最高速。
高开当机立断折向往建筑群奔去,用他最快的速度在废墟之中疾行,古式的窗棱和古旧的雕像在他看来已化作片片残影,长长的廊道在他几下跃动就被抛在身后。
高开的大脑急速运转着,回忆着过去一小时内记住的地形,不停分析出最快速的捷径拉开和身后活尸的距离,充分利用每一个转角和每一处障碍物。
巨型活尸则根本不管这些,不论前面是玻璃还是墙壁,它都采用一种最直接的方法,用那一身强横的肉体直接撞过去,阻碍在他前面的东西纷纷崩塌,虽然不免稍稍降低一点速度,但是它凶猛的威势却越来越盛。而且高开更注意到一个令他心惊的发现,这个巨型活尸似乎拥有极强的学习能力,但凡他们一起经过的地方,这头活尸就不会再采取野蛮的冲撞,而是选择最便于拉近两者距离的方式通过。
显然巨型活尸的计算能力十分惊人,和它痴蠢的外形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仔细回想起来它最初的迟钝像极了幼兽的初生,而现在则逐渐开始展露出锋锐的獠牙。
必须杀了它!
经过近十分钟的高速追逐,高开虽然仍掌握着主动,但是也已经在巨型活尸的攻击范围之内,而渐渐聪明起来的活尸已经学会利用投掷等方式阻碍或者改变高开的选择,双方的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拉近。
“快来杀了我!”
伴随着叶枫痛苦的嚎叫,长时间的追逐没有消耗活尸的耐心,它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沮丧反而兴致勃勃,如果熟悉动物的驯兽师就会发现它的眼神和幼兽初次猎食时的眼神一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