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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心的方向(5)

因为不安,艾琳全身颤抖着。刚才她被列昂识破了。到底被识破了多少?被列昂识破了这种“感情的混乱”,会不会撼动她最有力的王子妃候选人的位置呢?那么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不,先把这些事情抛在脑后,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处理这样的内心。可是她现在连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也想不到!

“哎呀!”

艾琳穿着不习惯的高跟鞋,走着走着就摔倒了。她低头愣愣地看着摔破了皮,正火辣辣刺痛着的膝盖。脑子里一片混乱。艾琳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后,歪歪扭扭地站起来,把鞋提在手里,赤着脚又开始往前走。她不由自主地往某个地方走去。自从来了布里奥斯王国后,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她都会往那里去。

那个地方依旧弥漫着淡雅的香气。

早春已经过去,花儿本该凋谢了的,但生长在茂盛树荫底下的雪白的百合依然开得十分灿烂。艾琳一走进庭院,就感觉到一股不同于室外的温度。可能是为了百合能开得更久,主人别有用心地把庭院的室内温度设定得这么低。艾琳一接触到这样凉飕飕的空气,就感觉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哗哗。喷泉喷出了一束漂亮的水柱。艾琳一走进庭院,就被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吓到了,她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个人。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出现在百合庭院里。

米卡尔也惊讶地凝视着艾琳。他银色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那一身洁白的衣服更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高贵冷艳的神。而那副独自一人出现在百合庭院的身影,异常美丽,看起来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公主?”

艾琳踉踉跄跄地走进庭院里,米卡尔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发生了什么事?”

他好像非常惊讶。因为他看到艾琳膝盖破了皮,还赤着脚,一副与平时截然相反的模样。

艾琳看到米卡尔正往她走来,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也不能让米卡尔看到她这副窘态。但脚下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艾琳皱了皱眉头。她低头往下看,发现自己满脚都是伤。赤着脚从王子宫跑到这里,当然落得不少伤。这样子也没办法逃走。

艾琳手足无措地低着头,米卡尔看到她这副样子,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把她搂进了怀里。

“这,放开……”

虽然艾琳一脸惊慌的神色,但米卡尔并不理会,而是拿了椅子过来让她坐下。艾琳坐下之后,米卡尔就屈膝跪在了她前面。他毫不迟疑地从白色长袍的衣角撕下一块布,作为绷带包在了艾琳的脚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穿着这种衣服……

艾琳怔怔地看着帮她包扎伤口的米卡尔,喃喃自语道:

“我想去诱惑列昂。”

米卡尔愣了一下,又继续帮艾琳包扎伤口。

“但失败了。因为穿帮了……”

“什么?”

艾琳没有回答。米卡尔又继续用撕下来的布包裹艾琳的两只脚,然后又仔细地包扎了她破了皮的膝盖,艾琳却只是低头看着他的手。她发现他的手法非常熟练。

“你很会包扎啊。”

艾琳突然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米卡尔淡然地回应道:

“做得多了就熟练了。”

“看来你经常受伤啊。”

米卡尔没有回答。这样看来,米卡尔只提起过一次有关他自己的事情。就是在被拉莎夫人绑架的那天晚上,和与他一起走在林间小路的时候。而自己仍然对米卡尔的一切毫无所知。除了他经常走那样危险又黑暗的路。

“你怎么会在这里,米卡尔?”

“我以为你这个时候不会来这里。”

“……”

“好了。”

米卡尔利落地在绷带上打了一个结后,就站了起来。

“我只是帮你做了简单的措施,你还是要去医院看看。但好像你走路不方便,我去叫侍从过来帮你。”

米卡尔朝艾琳行了礼,正打算转身离去,却突然停住了。因为艾琳正抓着他的衣角。好像一副很凄惨的样子。

艾琳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白色的衣角,一言不发地看着米卡尔。米卡尔没有笑,银色的瞳孔里散发着幽暗又冷冰的光芒。这和平时总露出亲切笑容的他好像完全就不是同一个人。但艾琳能看出他内心深处的伤痕和孤独。天使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恶魔般的心,这就是米卡尔的“本质”。

艾琳和米卡尔对视的瞬间,她那疼得好像要爆炸一样的脑袋,突然就醒悟过来了。不知怎地她一下子就全明白了。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这么混乱,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就走来了这里。她的身体颤抖着,心想:天啊,这该怎么办才好。

“你怎么了?”

艾琳和米卡尔站在百合庭院的中央,相互对视着。艾琳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实在是一件悲伤的事啊。为什么现在才醒悟过来呢?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呢?艾琳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米卡尔,玛尔塔她……”

“我拒绝了。”

艾琳还没说完话,米卡尔就打断了她,然后一脸淡然地看着她。

“我已经回答过了,请放开我吧。”

“不……不能放。更何况你拒绝了玛尔塔。”

米卡尔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是想劝我接受她的话……”

“不是那样。我……只是……刚刚才明白。”

艾琳努力回忆着。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难道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吗?还是在黑暗的走廊相遇的时候开始?还是一起跳舞的时候开始?艾琳自己也找不到答案。但她却清楚明白了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意。

“这是一件再努力也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啊。”——她突然又想起庭院聚会时列昂说过的话。其实列昂那句话是正确的。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忽略这份心意啊。艾琳把手放在砰砰乱跳的心脏上。不可能连这么猛烈的心跳也感觉不到。

“明白什么……”

“也许你会说我疯了,但……”

艾琳对上米卡尔诧异的视线,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子正颤颤发抖着。那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话。明明比谁都清楚那份心意。终于,艾琳向眼前的男子说道: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哗哗。庭院里只剩下喷泉喷水的声音。听了艾琳的话后,米卡尔一脸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他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难以置信地看着艾琳。

“你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艾琳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现在的这番场景与站在眼前的他都像是在梦中看到的情景一般。

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话。而且这话说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了。艾琳全身还在瑟瑟发抖着。她轻轻地抓住米卡尔的手,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是的。米卡尔,我……喜欢你。”

好像要再重新确认一般,艾琳吞吞吐吐地说道。说完后,她就想哭了。对,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米卡尔。并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把米卡尔作为“一个男人”的男女之间的喜欢。

怪不得那段时间艾琳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奇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却因为那样的心情而使她动摇,结果做了不应该做出的选择。走进了未知的恐惧感和罪恶感就像是一股激流,在她内心深处翻滚着。

米卡尔脸上浮现出的惊讶神情慢慢消失了。他的表情好像很痛苦似的,沉默着。但马上又笑了出来。米卡尔重新跪在椅子面前,和艾琳对视着。

“感谢你能说这样的话。”

米卡尔说着就笑了笑。

“但我不能接受你。”

米卡尔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尖锐的话。

这么轻易地就被人拒绝了,艾琳眨了眨眼睛。这拒绝有点出乎意料。艾琳脑海里顿时闪过汉娜的身影。难道,米卡尔喜欢的是她吗……?但米卡尔看着艾琳的表情,耸了耸肩。

“啊,请不要误会。我还是会全心全意地爱护你的。”

“那,那为什么……”

米卡尔微微一笑。

“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心意,我们会变得怎么样呢?”

艾琳没有回答。她心里还在想着自己刚刚一口气就说出了真实心意的事情。既然已经确认了对方的心意,那么他们能选择怎样的路呢,半夜逃走?难道要抛弃把希望都放在了她身上的索尔国?如果王子妃的最佳人选和王子的心腹逃跑了,布里奥斯王国是绝不会就以私奔这种理由放过他们的。也许会因为这样,惹火了布里奥斯的王子,事态会变得很严重吧。那索尔国也会受到威胁吧?

艾琳想象着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米卡尔却再次挤出了一丝笑容。

“不能放弃啊。想想你来布里奥斯的理由。你为了那个理由才一直坚持到现在的。”

“那个,我,我……”

看着艾琳一脸慌张,欲言又止的表情,米卡尔摇了摇头。

“我并不是想责怪你,看到你在这里努力的样子,我真的觉得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帅气,都要可爱。其实我之所以拒绝你,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我曾发誓,我今生都不会娶任何女人,特别是我爱的人,我更不会把她留在我的身边。”

听完这句话后,艾琳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只能瞪大着眼睛问道: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到底为什么……”

米卡尔望着公主,看着说道:

“因为我是个坏人啊。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处在暗处,与各种黑暗势力作斗争。这些事都是你做梦都想象不出来的,我活在充满着阴谋、杀人,以及暴力泛滥的地方,我的手上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也许有一天,我会被他们以同样残忍的方式杀死也说不定。因为这就是生活在黑暗社会里的人的命运。”

他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他语气淡然平静,表情温柔善良,所以他刚才说的话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现实感与可信度。米卡尔伸出手,缕起挂在公主脸上的一丝发梢,执到公主的耳后,接着说道:

“公主你是那么的璀璨耀眼,像我这种人是完全配不上公主的。”

米卡尔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一个微笑,那笑容就像透过树枝缝隙照射进来的阳光一样,是那么的稀薄微弱。过了好一会儿,艾琳才真正领悟他话中的深层含义——在米卡尔内心深处,他是不会将任何人留在自己身边的,因为他不想连累任何人,所以他只能一个人孤独地踏上这条黑暗残酷的道路。这条道路注定是一条凶险无穷之道,而到他死的那一天都只能孤军奋战。这就是那些不愿与命运反抗,懦弱地屈服于命运的人的选择。而这样的命运是他们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就像是在自我惩罚一样。

艾琳把头压得很低,看到艾琳这个样子,米卡尔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苦涩,他轻轻唤了一声:

“公主……公主,请你不要哭泣。”

硕大的泪珠“滴答滴答”落在了艾琳放在膝盖上的手上,看着慢慢从手背上滑下去的自己的泪珠,艾琳一边抽泣一边嘟囔道:

“我讨厌,这样的理由……你这样活着,到死都得不到幸福的啊。我讨厌你过的这种生活,到底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我的命运。”

米卡尔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艾琳的脸颊,帮她擦掉流过脸颊的泪水。但他的手掌是那样的温暖柔情,这样一来,艾琳的泪水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公主,能够遇见你,能够和你成为朋友,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其实说真的……我早就预料到你会拒绝我了。”

他已经毫无隐瞒地把他身处的世界——那些黑暗残酷的画面展现给她看,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就算一生都被她厌恶嫌弃,他也毫无怨言。但与他想象的截然相反,公主不仅没有嫌弃他,反而始终给予他灿烂的微笑鼓励他,现在听到他悲惨的命运和发自肺腑的内心独白后,竟然还愿意为他哭泣。艾琳一边抽泣一边抬头愣愣地望着米卡尔,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两眼发红的少女,米卡尔用极其温柔多情的嗓音对她说道:

“谢谢你愿意接受我,并喜欢我这样的人。”

说完后他终于站了起来,他伸出手温柔地抱住了坐在椅子上抽泣的公主,并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上一个吻。看到艾琳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仰视自己时,他的嘴角边又浮现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像是祝福似的说道:

“请你一定要成为王子妃,因为只有那个位置才配得上你的身份。还有,请你一定要爱那个即将陪你走一生的人生伴侣……请你一定要幸福。”

这是米卡尔内心深处最诚挚的祝愿,公主的这份爱是他无法拥有也不配拥有的,所以他希望那些他无法给予公主的东西,能有另一个人能代替他弥补给公主。

“只要能看到你幸福地生活下去,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艾琳无言以对,她只能无声地流着眼泪,滚烫的泪珠滑过脸颊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她连一句安慰的话——要把米卡尔从黑暗之中拯救出来这样简单的话都说不出口,看到如此无能的自己,她从内心深处感到一阵凄凉的悲哀。但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的米卡尔永远总是那样灿烂地对她微笑着。

***

从那天之后过了没多久,艾琳作为王子妃的最终候选人,接到邀请来到了国王夫妇居住的王宫。

五名太子妃的最终候选人都应邀前来参加王妃举行的这个沙龙派对。今天距她们受邀来到布里奥斯,并即将离开的期限已经很近了,因此估计在这次的派对上,王妃可能将要发表一项重大决定。

与那些面露紧张之色,坐立不安地等待着王妃开口说话的其他王子妃候选人不同,艾琳的表情十分忧郁,并有点心不在焉。也许是因为觉得她这微妙的表情实在与周围的王子妃候选人太不一样了,所以希尔迪娜总是斜着眼偷偷瞥看艾琳。

不一会儿,王妃来了,她用端庄且威严的声音开口说道:

“各位候选人,首先很感谢你们能应邀前来参加竞选。”

“不知不觉间,距离我们即将结束选妃大会的最后期限已经越来越近了,衷心地希望各位在布里奥斯度过的每一天都是开心愉快的。现在,我们即将在几位王子妃候选人中做出最后的选择,也就是选出一位成为我们布里奥斯真正的王子妃。评定基准是根据各位平时的分数,还包括我和陛下对各位的评价,当然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列昂王子的手中。王子会从几位评定分数最高的候选人中选出一人,然后跟她求婚。”

听完王妃的话后,整个沙龙派对都陷入了一片沉默。王妃环顾了五位王子妃候选人后,接着慢慢地说道:

“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一项我们王室代代相传而流传至今的惯例,也可以说是一种仪式吧。就是在正式进行求婚之前,列昂王子会带着那位他选择的王子妃一起前往被称为‘封印之庭’的地方。”

“封印之……庭?”

包括艾琳在内的所有王子妃候选人在听到这句话后,都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是封印之庭,怎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啊。听到她们惊讶的反问后,王妃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解释道:

“封印之庭是整个王宫内最隐密的空间,只有拥有布里奥斯王室嫡系血统的人才能打开通往那个空间的门,在这个空间里,你所说的话没有任何人能听见,你所做的事也没有任何人能看见。所以王子和即将成为他人生伴侣的王子妃将会前往这个地方,两个人单独地进行谈话。在谈话结束后,王子才能向王子妃求婚。两个人要在封印之庭里谈心交流,互相确认彼此的心意,然后自己选择并决定自己的未来。”

所谓的在封印之庭里的谈心交流,其实就是在最终决定下来之前,两个当事人互相确认彼此的心意,并互相磨合的最后机会。换句话来说,被邀请一同进入封印之庭的那位王子妃候选人,只要她点头同意的话,那么她就能接到列昂王子的求婚,成为布里奥斯王国的王子妃了。

听完王妃的话后,原本十分安静的沙龙派对上传出了某个候选人大声吞咽口水的声音,王妃笑了笑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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