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题迎刃而解,窦雅采忽然又高兴起来,心头顿时轻松,又高兴起来。
这会儿一众人已经走到了庭前,陈氏早就遣散了各人,让众人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阖府家仆便都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只留下老爷夫人身边几个贴身服侍的在一旁伺候着。
“娘!你看!”
夏侯沅走在最前头,一眼便看见了庭前摆着那些炮仗,他方才在马车上就瞧见外头小孩子们放炮仗眼馋的很,这会儿看见自家就有,小小的人儿也兴奋起来,他之前在宫宴上,偷着喝了不少热酒,这会儿眼底染上几分醉意,红着脸颊站在庭前指着那些炮仗望着窦雅采道,“我能去放一个么?”
从前他小,窦雅采都不许他去的,都是叫人放了给他看的,可是他就是想要体验一下点炮仗时,那种紧张刺激的感觉,那种感觉若是不亲自尝试一下,还真是有些遗憾的。
窦雅采本想说不行的,可是一眼瞧见瞧着夏侯沅的神色,心中一动,口气变软了下来,笑道:“你若真是想去,便让小姨带着你去玩吧!小心些就是了!”
罢了,年节下,玩玩也无妨,何况过了年,二月份的时候夏侯沅就满五岁了,年纪也不算小了,这些日子,她也目睹了他的变化,她觉得有些事情也该让他去尝试一下,所以这才转了念头让夏侯沅去的,当看见夏侯沅兴奋高兴跟着窦芙茹去玩儿的时候,她也唇角带笑的在这边看了一会儿。
窦芙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可也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带着夏侯沅两个人到庭前去放小厮们没有放完的炮仗,点火之后两个人刚刚抛开,炮仗一闪便炸响了,惹的两个人笑成一团,于是又接着去点下一个,乐此不疲,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窦雅采在一旁瞧着,被这欢乐的气氛所感染,也跟着笑起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只觉得心里头无比的高兴,瞧着旁边窦泓韬携着陈氏也在一旁瞧着夏侯沅放烟火,她便凑过来,亲昵的挽着窦泓韬的胳膊道:“爹,我才从宫宴上回来,宴席上我光喝酒了,这会儿想起来,什么菜都没吃呢,这会儿饿得很,我想吃酒酿丸子,还想吃那种小小的汤圆,还想吃桂花糊糊,怎么办啊?”
窦泓韬和陈氏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齐声道:“你这丫头,嫁人了也还是跟从前一个样!你在这儿等着,爹娘给你弄去,幸而这会儿府中什么都是现成的,要做也方便的很,你便在这里玩,咱们做好了给你送来!”
“恩恩!好哇好哇!”
窦雅采嘻嘻一笑,便看着窦泓韬和陈氏一块儿离开给她做吃的去了,她这会儿嘴里还噙着艾叶在宫宴席间给她的醒酒石,药石有些小,也不能完全解了那热热的酒意,可这会儿眼中也不过微醺醉意,因此现在最大的感受就是很饿,非常饿,她基本席间什么都没吃到,就忙着演戏看戏去了,这会儿想起来,只觉得自己一个多时辰都在忙,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窦雅采撇撇嘴,眸光落在庭前景色上,几月未回,家中庭院一切如旧,都是她最最熟悉的景色,现今雪花一片片落下来,将周遭一切都染上的纯白的雪色,炮仗燃起的亮光照亮了窦芙茹夏侯沅还有艾叶笑盈盈的脸庞,她拢着披风站在雪里,只觉得岁月美好的就像是一个梦一样,这是她的家,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是一个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地方……
砰砰!
围墙外,又有闪亮烟火冲入天际,她转头一看,好似是隔壁越家来的,心念一动,也不知越子耀到家了没有?
越家的烟火也很是好看,且多是她喜欢的紫色,映衬着下雪的夜色简直是好看的不得了,窦雅采仰着脸看了半晌便觉得脖子酸,低头揉着脖颈的时候眼光一扫,便瞧见了庭前的那棵粗大的大榕树,心念一动,唇角便溢出一丝奸笑来,望着那粗粗的大榕树,笑的不怀好意。
她心里念头才动,干脆便解了披风,直接窜了几步过去抱住粗大的树干,使出小时候爬树的手段,踩着枝桠树干,蹭蹭几下子,窦雅采就爬到了榕树中段,寻了一处平整的枝桠靠着树干坐下,心满意足的拍拍手,果然还是树上好啊,视野开阔的很,于是窦雅采唇角噙着笑意,抱膝坐在榕树上仰着脸继续看越家的烟火……
她一时看的兴起,忍不住还随口哼起了小曲儿:“一年滴尽啊莲花漏哟喂,碧井那个屠苏沈冻酒哇哈哟喂,晓寒料峭还欺人哟喂,春态苗条先到柳……佳人啊重劝千长寿,柏叶呀椒花芬翠袖……啊……呜……醉乡深处少相知,只与那个东君偏故旧啊……”
正高兴的唱着呢,一眼瞥见越子耀从屋中走出来,站在那廊檐下也在看自家庭前的烟火,他这会儿早就脱了那一身太医官服,换上了一袭白衣,静静的站在廊檐下,眉眼清雅绝伦,唇角似是还勾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看着廊檐碎雪中的烟火满天。
窦雅采看见越子耀,兴奋的很,忙站起来,直接就站在树干上便朝着围墙那边的越子耀挥手,喊道:“越子耀!越子耀!你――”
“我的天哪!采采?!你怎么爬到树上去了?你!你快点给我下来!”
端着做好了桂花糊糊和酒酿丸子的窦泓韬还有陈氏一进庭院,便看见窦雅采站在高高的榕树上朝着越家那边喊叫挥手,两个人都没料到会看见这样的场景,着实是把二人给吓了一跳,陈氏把手里的桂花糊糊往窦泓韬手里一放,也不管那溅出的汁水把窦泓韬给烫到了,她直接便跑到大榕树底下,皱眉道,“采采,你快点给我下来!”
窦雅采这边正高兴呢,根本没想到陈氏他们会突然进来,陈氏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倒是把她吓了一跳,原本那树干上沾了雪水就有些滑溜,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站稳的,原本是无事的,结果看见越子耀兴奋站起来,根本就忘了自己站在大树上,陈氏一喊,她身子一抖,嘴里断了声,下意识的往下一看,结果就重心不稳,还没来得及调整她自个儿呢,只来得及心道一声坏了,她就直接从树干上歪倒下来,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了!
“啊……”
窦雅采欲哭无泪,要是从这种高度摔下来,不把腿摔断了才怪呢!
陈氏看见窦雅采掉下来,这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偏偏紧张到极点也叫不出声音来,一时情急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解救窦雅采,就在大榕树外眼睁睁的看着窦雅采掉下来,旁边的人都离的远,纵使窦芙茹夏侯沅和艾叶发现这边情况不对,飞奔过来,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窦泓韬把手里的桂花糊糊和酒酿丸子往脑后一扔,直接飞奔过来,他是除了陈氏之外离大榕树最近的人,这时候护女心切,再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更是拿出了最快的速度,直奔大榕树下,对着窦雅采掉下来的方向,刚稳稳的扎住脚跟,伸出手来做好了接的准备动作,窦雅采就掉了下来,时机拿捏的极其精准,窦泓韬就这样稳稳的接住了窦雅采的身子!
只是下坠的力量使得窦泓韬身体猛地一沉,若是换了寻常五十岁的老者,只怕得闪了腰骨,可窦泓韬平日极其注重养生锻炼,他不过就是一沉,腰骨都是没事,还巧妙的卸去了窦雅采那下坠之力!
沉下脸,皱眉望着窦雅采:“你都做娘的人了,还这么不老实?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你一个人怎么这么不安分,爬的哪门子树啊!你想吓死你娘么?”
窦雅采撇撇嘴,呼呼两声,拍了两下胸口,一脸的惊魂未定:“爹,我刚才差点摔死了,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么?好歹我也受了惊吓啊,再说了,这爬树是你教我的啊……”
心里倒是暗自嘀咕,要不是她娘方才一惊一乍的,她兴许也不会掉下来,不过,不知道这是不是乐极生悲啊?
陈氏赶忙上前来,摸摸窦雅采,确定她没事儿,然后便虎着脸数落窦泓韬:“你凶她做什么?采采吓的脸都白了,你没瞧见?”
“也不知道是谁方才一惊一乍的吓的采采没站稳掉下来的,这会儿又说是我吓着她了……”很是委屈的男声。
陈氏一眼瞪过来:“你说什么?”
窦泓韬一怔,旋即呵呵一笑:“我什么都没说啊,夫人你说得对,是我吓着采采了!”
好男不跟女斗,他不争,他忍了……
瞧见自己爹娘这样,窦雅采似是司空见惯了,她这会儿缓过来,从窦泓韬怀里跳下来,抿着嘴儿笑,眼光一扫,瞧见众人身后的狼藉,顿时一脸的惋惜:“爹!你,你为了救我,把酒酿丸子和桂花糊糊都丢了?”
这也太可惜了吧,香味四溢,缭绕鼻端,偏偏,她吃不了了……
她这里正可惜那酒酿丸子和桂花糊糊的时候,外头有个人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一过来就攥住她的肩膀,急声道:“雅雅,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啊?”
窦雅采被摇晃的有些晕,好半天才看清抓着她的是一脸紧张的越子耀,忙伸手把他推开,然后笑道:“我没事啦,被我爹接住了,没受伤,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陈氏见窦雅采没事儿,而窦泓韬记挂着窦雅采还没吃东西饿得慌,夫妻俩一合计,便丢下二人又去了厨房,打算再重新做了端过来给窦雅采吃,那边窦芙茹和夏侯元见窦雅采没事儿,都是长舒了一口气,又继续反身去玩炮仗去了。
这边越子耀见窦雅采没事,定了定心神,没好气的道:“你说我怎么过来了?谁像你这样,好好的门不走,非要上树喊我,我一回头,声音还在人不见了,你叫的那么凄惨,我能不过来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