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什么?一个珊瑚手钏而已,什么证据都没有,还能查出什么来?这布局天衣无缝,就算有怀疑,没有证据也是无用的,况且金氏已死,死无对证的事情,宗人府不会去管的,不过,”
杜氏看了冬梅一眼,冷眸中笑意渐深,“你说的也不错,哀家会怀疑,别人自然也会,而哀家之所以那样做,原因有三,一是哀家不希望因为这事有人风言风语,处死金氏,只为引蛇出洞;二是哀家恨金家谋害泰儿,趁此机会除掉金氏也不错,哀家笃定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布局,索性趁势除掉金氏,将来就算真相大白,也怪不到哀家这里来;三是,瑞王妃从此有了把柄在哀家手里,越发好控制一些,只可惜啊,竟让她看出了哀家的心思!……此事,到底是哀家疏忽大意了,也是小瞧了那个丫头。”
冬梅抿唇:“奴婢在瑞王府,还听到了另外一件事,金氏好似怀了身孕,但是被瑞王爷私自落掉了,那金氏恨的不行,但是话未说完就被瑞王妃堵住了嘴,太后娘娘若是真想抓住瑞王妃的把柄,若将此事查清,瑞王爷私自落胎本也没有什么,但若是这王妃残害亲夫骨肉,宗人府也不会不管呀?……娘娘觉得,如何?”
杜氏想起冬梅方才说的细节,微微沉吟半刻,抿唇冷笑起来:“她说金氏得了失心疯,肯定也是假的,就是为了不让你相信金氏的话,一个疯子的话是没人相信的,说起来,这个夏侯懿倒也真是很宠她,竟这般狠心,目前这样的状况,哀家不能跟瑞王府闹僵,哀家还得依仗她的医术和夏侯懿的兵权来帮助泰儿呢,这两个人心里也明白,所以窦雅采才对哀家这般有恃无恐的,不过这也无妨,哀家没了这个把柄,还会有别的,金氏落胎这件事你暗地里查查,不必惊动宗人府,只需让哀家知道即可,王妃残害亲夫骨肉……这倒是个好把柄呢!”
冬梅见太后同意了,便道:“太后的意思,奴婢明白,奴婢暗地里查访,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杜氏点点头:“你起来罢,你办事哀家还是放心的。”
见冬梅起来,杜氏又道,“不过,哀家心里始终不大痛快,这个瑞王妃打乱了哀家的计划,等于是打了哀家的脸,也亏得哀家从前帮了她,她实在是不听话,对于不听话的人,总该是有些处罚的。”
谁让她不痛快,她也要让那个人不痛快,就好比宫宴上对婉妃和四皇子的小惩大诫一样,她对窦雅采,是不是也该给点教训了?
冬梅会意:“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您心里是不是有主意了?”
杜氏微微一笑,披着狐裘从软榻上起来,走到桌案前,瞧着那燃着宁神香的香炉,青烟袅袅,她眸中的笑越发得意:“皇上的幼公主,哀家的孙女儿,不是还没有出嫁么?她不是才过了十六岁的生辰么?皇上前些日子还说要给她留意个婆家,只是连日来事多事忙,这事儿也就搁下了,幼公主不过是皇上的一个贵人所生,她连嫔子都不是,她的女儿得封公主也是哀家给做主的,如今哀家若是要为她的婚事做主,想来皇上也不会说个不字。”
“娘娘的意思是想把幼公主指给瑞王爷?”
冬梅正站在太后身后,她的膝盖跪的很疼,想趁太后不注意揉一揉,谁知还没动,听到太后这话,忙抬了头追问。
杜氏早已拿了宁神香盒在手里,揭开香炉又放了些进去,她喜欢闻这样的味道,方才心烦的很,如今想到了法子,却觉得格外舒心,宁神香味道浓郁了些,杜氏唇角都带了笑意:“如今金氏死了,夏侯懿府中只有她和吴氏两个人,吴氏模样不好看,也难怪夏侯懿不喜欢,何况哪个王爷的府里只有两个女人的?幼公主模样可爱招人喜欢,到了府中夏侯懿一定会喜欢的,这门婚事,哀家指定了!”
“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打算让蕊公主嫁到瑞王府做侧妃吗?”
“侧妃?不不不,”
杜氏摇摇头,转了身,望着冬梅笑起来,“蕊儿身份尊贵,好歹也是个公主,怎么能做侧妃呢?哀家打算让她做正妃,这才是公主该有的地位。”
“正妃?”
冬梅一愣,进而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废了窦氏的王妃之位,随便寻个由头让她降为侧妃,然后再给蕊公主指婚,让蕊公主嫁进瑞王妃做王妃吗?”
杜氏微微一笑,看了冬梅一眼:“不用这么麻烦,蕊儿过去也做正妃,跟窦雅采是平妻就好了,两个人都是正妃,这才是最不痛快的。”
窦雅采出身太医之家,窦泓韬虽说没卸任之前是太医院院判,也是个五品官儿,窦雅采也算是官家女儿,可是做个王妃已是大大的抬举了她,如今窦泓韬就是个平头百姓而已,她的身份就已是高攀了瑞王府的,而如今杜氏要把皇家正宗的公主指婚给夏侯懿做正妃,那这上官蕊嫁到瑞王府里,窦雅采名义上虽与她是平妻,但实则就是个侧妃,她比不上上官蕊身份尊贵,自然什么都要让给上官蕊。
再者说了,当年窦雅采跟夏侯懿的婚事不也是她赐婚的么?
如今她再给上官蕊赐婚,还是平妻,旁人看了,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窦雅采打了她的脸,她也要打回去才是好的。
“那太后娘娘打算什么时候赐婚?元宵已过,再过几日就要到三月了,只是如今这情形,好似还不能办喜事。”
话又说回来,这事儿倒是个好事,只是好像还不能赐婚,毕竟宫里……
冬梅这样一说,原本浮现在杜氏脸上的笑意就全都没了,眸光复又冷寂下来,幽幽的道:“如今泰儿虽是醒了,却还是病着,皇上听了婉妃那个贱人的话,说什么病中不宜成亲,就迟迟不让礼部选定日子让吴家二小姐跟泰儿成亲,泰儿若是成亲了,倒也省了哀家去操心……如今泰儿作为太子都还没成亲,就更别说替蕊儿赐婚了,何况恪儿的病……哎,这赐婚的事情还是要缓缓的,如今还是要等瑞王彻底病愈,窦雅采进宫来瞧了泰儿的病之后再说这给蕊公主赐婚的事儿,免得惹恼了她,咱们且暂时忍下这口气罢了!”
“……冬梅,窦氏来瞧过泰儿之后,等泰儿亲事成了,咱们再给蕊儿赐婚,这件事,还是先不要走漏了风声才好,免得坏了哀家大事!”
“是,奴婢知道的,您放心便是。”
冬梅怕杜氏站久了很累,遂扶着杜氏往软榻上而去,杜氏思及宫中多事,心中又生了烦闷,冬梅没有看到杜氏神色,只抿唇又道,“娘娘,有件事儿奴婢回来时才听到了,说是皇上吩咐的,已经开始预备下皇太孙的棺椁后事了,皇太孙殿下,真的不行了么?”
杜氏心头烦闷,闻了半刻宁神香气才好些,歪着身子靠在几个摞起来的软枕上,沉沉的道:“晌午后,越太医去见的皇上,出来之后皇上就传话来了,说是先预备下,晚间你走之后,哀家叫了越太医来问了,恪儿越发不好了,越太医虽为明言,但是哀家心里明白,只怕就在这些时日了……恪儿从一出生,会识字开始,就是哀家费心教养,就这样乍乍的被奸人所害,远远的离了哀家,哀家这心里头真是……”
冬梅知道杜氏哀痛,不劝却是不行的,只得劝道:“您也得保重身子呀,皇太孙殿下不好了,但您得保重呀,将来太子爷跟吴家二小姐成了亲,那吴家二小姐有了身孕之后,不就会再添个皇太孙么?如今,也愁不到这里去,您若是急坏了,将来谁在后宫主持大局呢!您又不是不知道,玉福殿的那位婉妃娘娘,还眼巴巴的盯着太子之位呢!”
杜氏靠在软枕上,默了半晌,听到冬梅提及婉妃,冷眸里添了一丝厉光:“你说的倒也不错,恪儿虽好,但到底不是正宗的嫡皇孙,哀家也是没有办法,若不是泰儿身子不好,也不必悉心培养恪儿了,没想到如今连恪儿也保不住了,吴家二小姐若是嫁过来真的能一举得男的话,生个皇太孙倒也不错,哀家是怕,将来泰儿过几年实在撑不住的话……总有个人能留住这太子之位,免得便宜了婉妃那个贱人,如今恪儿这件事,上官麟也脱不了干系……看来,哀家还是要好好的跟皇上谈一谈,早些把吴家二小姐娶回来是正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冬梅抿唇,轻声道:“娘娘,那这事儿得抓紧办哪,不然等皇太孙没了……总不能宫里才办了丧事就又办喜事啊?这不合规矩的,到时候不只是您,就连皇后,太子爷,甚至是皇上,都不知道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儿呢,皇家总不能干这样出格的事儿啊!”
“唉,”杜氏一叹,“你提起湘儿,哀家也正是担心她呢,她儿子病了将近几年了,她心里自然是比谁都苦的,时好时坏的,总是叫人不能放心,如今她的孙儿又病了,还病的这般厉害,哀家虽疼恪儿,但恪儿到底与哀家隔了两层,哀家心里也总有些忌讳他的出身,可湘儿待恪儿却是难得的真心,也难怪,是她的亲孙子嘛,她这些日子总是在闵绣宫里待着,哀家听贴身服侍她的宫女说,她这些日子睡的不好,总是在哭,若是恪儿真没了,她只怕最是伤心,所以,等恪儿没了再让泰儿成亲,她肯定是不愿的,只好先赶着办了才好,哀家明日一早等皇上下朝就去金銮殿说。”
“皇后娘娘为人和气,只是那婉妃太得意了些,也只有您才懂皇后娘娘的委屈,别人哪有您真心疼皇后娘娘呢?您事事都是为了太子爷,为了皇后娘娘呢!”
冬梅抿唇,瞧了杜氏一眼,见她没有生气,才道,“奴婢听说,太子爷生病,皇太孙离宫避痘,阖宫上下的人都停了舞乐享乐,都伤心着呢,唯有婉妃娘娘,前几日竟还宣了乐官给她吹曲子听,心情好得很,她仗着皇上宠爱,竟都不顾太后您了呢!”
杜氏勾唇冷笑:“称了她的心愿,她怎么能不高兴呢?不过倒也不急,等哀家先处理了眼前的事儿,腾出手来,再好好的收拾她就是了,如今她的宝贝儿子远在漠北邺城,皇上忙于朝政,听泰儿说,朝中四皇子党的人都清理的差不多了,而沐尚武的人大多不在朝中,这正是收拾婉妃的好机会,哀家怎么能放过呢?如今,就先让她得意几日好了!咱们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