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基雅维利说过:“君主必须像野兽一样行动,既要做狮子又要做狐狸。
狮子能够抗击豺狼,狐狸能够识别陷阱。”刘子业是一头狮子,但不是一只狐狸。所以,他没能躲过敌人的阴谋诡计。他把皇叔湘东王刘彧看成一只肥猪关进笼里。猪只能任人宰割,然而,这只肥胖的猪王却是真正的狮子和狐狸的化身。
养猪
湘东王刘彧是刘义隆第十一子,今年二十六岁,身体肥胖滚圆。刘彧的肥胖症纯属富贵病,和饮食习惯不良有莫大关系。能吃不一定胖,但胖一定是能吃造成的。刘彧好吃,好吃不是毛病,人都好吃,可他暴饮暴食,尤其喜欢吃大鱼大肉。
南齐食神虞悰写过一部《食珍录》,里面记录若干美食方子,其中有刘彧发明的蜜鱼。刘彧最喜欢吃蜜渍鱁鮧,就是把鱼鳔、鱼肠用蜜渍成的酱。一顿饭能吃十多斤。史书记载“一食数升”,一升大约3斤,不知我算得对不对。还喜欢吃腊肉,这个大家懂,我也喜欢吃,可吃不了那么多,人家一顿吃200多片腊肉。
刘彧胖,说他像猪一点不冤枉。依照藩王出镇地方的习惯,刘彧任南豫州刺史,镇姑孰。
除掉辅政大臣的刘子业意识到皇族威胁,将各地藩王征调入京。对付那些手握地方兵权的皇叔,刘子业用“养猪”的办法。
皇帝们喜欢养猪,明朝福王朱常洵据说体重达到三百多斤。皇叔御弟们养得头脑简单,四肢不发达,皇帝才会安心,国家才会太平。
明朝皇帝养猪技术先进,金银珠宝、园林田宅、美女佳肴腐蚀着肉体和灵魂。刘子业养猪的方式比较原始,省钱。
第一,圈养,不能放养。皇叔们从各地来到京师建康,来了不准走。既然是猪,不必客气。诸王关在殿内,殴打鞭笞任意欺辱。
第二,称重,分栏养殖。猪赶进竹笼里,放到秤上称重量。湘东王刘彧、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佑长得肥壮。刘子业挨个取上名字,刘彧最肥,叫做“猪王”;刘休仁叫“杀王”;刘休佑叫“贼王”;东海王刘祎品性顽劣,叫“驴王”。
桂阳王刘休范、巴陵王刘休若年纪小,体重轻,慢慢养着,大了再说。
养猪要有猪食、器具。刘子业差人找来猪槽,添上饭,加上杂食,搅拌均匀。猪住的地方不能太干净,地上挖个坑,里面灌满泥巴、脏水。剥光猪王刘彧的衣服,赤条条放进泥坑里。猪有猪的规矩,必须趴着用嘴吃槽子里的饭。
刘子业瞧着皇叔们肮脏下贱的模样,很是得意,就你们这德性,还想和我争天子位?想着想着,生气了,下诏:“杀猪!”
刘彧、刘休佑横眉冷对,多亏刘休仁机智,自甘堕落,学猪叫、打滚儿、奉承、阿谋,难为宋王朝的皇叔们耐得如此下贱。刘子业玩心大,别人一说好听的,马上高兴起来。前前后后十几次要杀三头猪,每次都让刘休仁化解掉,“最开心的是过程,杀了就没得玩了,再到哪里找这么高贵的猪。”
时间一长,猪们受不了。刘休仁机灵,刘彧木讷,一句话说得刘子业不高兴。刘子业下令,把最肥的这头猪剥光,捆住手脚,用木棍抬着,气呼呼道:
“今日屠猪!”刘休仁赔着笑道:“今天猪不该杀!”刘子业愣了:“为什么呀?”刘休仁道:“皇太子快生了,等太子生下来,大喜的日子,杀猪掏肝肺,那是道菜啊!”
刘子业想想有道理,气慢慢消了,折腾了一晚上,终于把刘彧放了。
刘休仁说的皇太子,并不是皇妃生儿子,而是少府刘蒙小妾怀孕了。少府是掌管宫中御衣、宝货、珍膳等事务的官员。他的妻子怀孕干刘子业什么事。
有事,否则不能没出生即预定太子。刘子业性生活糜烂,喜欢群交,那是刘蒙小妾和他一起乱搞时怀的孕。
似乎我们在说奇谈,其实没什么可大惊小怪,刘子业不过是个坏小子而已,这些事很寻常。只不过人家刘子业有条件、有气魄做出来而已。
刘蒙小妾果然生了个儿子,刘子业定为太子,大赦天下,杀猪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遗忘是件坏事,谁也想不到,这位肮脏的猪王会成为南朝的皇帝。高贵与下贱、美丽与丑陋,决非一成不变,如同那绚烂落日堕入漆黑夜色,第二天便刹那之间漫天红霞喷薄而出。
皇叔们变成猪,兄弟们只好去阴间。刘子业派使者赐江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毒药,原因有二:其一,他是孝武帝三子,刘骏以三子弑兄夺位,三子不祥;其二,何迈谋反所拥戴的便是刘子勋。
安乐死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可要人家愿意。刘子业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刘子勋固然只有十岁,可他不是寻常的孩子,他的身后有一大群各怀野心的人。因为刘骏的二儿子刘子尚是刘子业的一母胞弟,且性情与皇帝哥哥相近,人们把希望寄托在刘子勋身上。
刘子勋不能死,他死了,希望会像江水泡沫般无情破灭。
圣使最先背叛皇帝,船行湓口不再进发,传出口风告诉江州人,皇帝要杀晋安王。王府亲信们着急了,找长史邓琬商议对策。邓琬笑了,笑得非常奇怪,他早在等这一天,从雍州刺史袁路过江州那天开始,足足等了两个月。
“昏君还想杀多少人?我不过是南土寒士,家中有一百口,够不够杀?诸君有多少?”邓琬仰望灰云密布的天空,“我邓琬蒙先帝厚恩,先帝爱子岂能命丧我手。冬天是杀人的季节,我要杀的人是独夫民贼,是暴君!江州戒严,备战!”
刘子勋身披重铠,手持长剑,出现在众人面前。甲胄和长剑似乎与孩子格格不入,他的任务是,站出来,仅此而已。江州沸腾,甲兵欢呼。
厚重的铠甲压着刘子勋单薄的身体,迷茫、恐惧、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咬着牙挺着,绝不能流出眼泪。邓琬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你不是孩子,是皇子,是全天下人的希望,是未来的皇帝。记住你的父皇,你要做的是,杀掉你的哥哥。”
宫廷淫乱
江边的芦花风中摇曳,寒鸦飞上宫廷树梢,一座座宫殿慢慢消失在苍茫暮色中,唯有玉烛殿烛火通明。
刘子业没戴冠帽,梳丫髻、仅披着宽衫,袒胸露腹,表情异常兴奋,瞳孔发红,手里握着一条镶嵌着珠宝的精致马鞭,一边指点,一边沙哑地吼道:“排好,排好。刘道隆,你说说,她们怎么样,皇朝最高贵的女人都在这里,你想上哪一个,告诉我,随便上,绝不收钱。”
刘子业的话没有错,刘氏皇族的王妃和公主几乎全部到齐,衫、袄、裙、襦遍地,一丝不挂的女人排成一排。高贵的女人和卑贱的女人实际没有差别,只要把外衣和尊严剥落。
刘子业用马鞭挨个敲打着女人诱人的胸脯,“每个女人都不是阴冷的石头,不必用衫裙掩盖你们的欲望。朕知道你们喜欢做,说不出口,有什么说不出口,朕替你们找。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及时行乐,那是上天赐给人的权利。
朕读了那么多书,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你们是大宋的皇族,最尊贵的女人,朕的姑姑、姐妹、婶子,朕要替你们着想。看看那些人,朕从台军中千里挑一选的男儿,面首。”
英俊的军士们负手而立,女人赤裸的胴体挑动着他们的欲望。那些赤条条的女人除了高贵的公主,便是王妃,搁在平时,多望一眼就是罪过。军士们的下体发生变化,刘子业觉察到了,走到禁军将军刘道隆身侧,鞭梢扑打着勃起的阳具,格格笑道:“选好了吗?朕的将军,你是右卫将军,可要给朕带个头。”
武将刘道隆,是个粗人,经常犯低级错误,凤毛麟角的典故有他的笑料在里面。同事陈郡谢氏谢超宗文采斐然,有祖父谢灵运的风采。孝武帝刘骏大加赞赏,对人说:“超宗殊有凤毛,灵运复出。”刘骏是个文人,说话有水平,谢超宗的父亲叫谢凤。刘骏说凤毛,语涉双关,既指凤凰的羽毛,又指其父的风度才华,并说谢超宗是祖父谢灵运复生。
恰巧刘道隆在座,留了心,下朝后匆匆赶往谢府,对谢超宗说:“听说谢君有稀世珍宝,可否一观?”谢超宗摇脑袋,“悬磬之室,家徒四壁,有什么宝贝!”刘道隆神秘地道:“别骗我了,今早上皇上说了,你家有凤毛。”谢超宗“呼”地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丫子向里屋跑。刘道隆以为他找凤毛去了,傻傻等到太阳落山,不见人家出来,只得悻悻回家。
南北朝重家讳,不能当面提父祖的大名。桓玄听到“温”字痛哭流涕,人们说他有胸襟,换寻常人不是扭头离去,便破口大骂了。
既然是粗人,阳具必定粗壮。反正刘子业是这般想,为他挑选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那个女人是已故皇叔刘铄的王妃江氏。之所以选江氏,因为她衣着整齐,在赤裸的女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卓然不同。
“为什么不脱衣服?”刘子业凶暴地问,“你敢违背朕的旨意吗!”
江氏的脸变得铁青,一语不发,她有济阳江氏的贵气,有哥哥江湛的骨气,荒淫无耻的事情决不肯做。
刘子业冷笑道:“四叔追随逆贼造反,朕的色鬼父皇赏了全尸,对得起他了。你孤身十年,朕给你一次机会享受畅快的欢愉,如何不从。”
江氏冷冰冰道:“不知羞耻,皇族中出你这样的人,是皇朝的悲哀。”
刘子业大笑:“羞耻才是罪恶。我们不需要虚伪,我们需要充满刺激、兴奋的性欲。那些在家里干完事,出门来指责别人淫秽的人才是真正的无耻。”
坚硬的马鞭挑起江氏光滑漂亮的下巴,刘子业盯着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嘿嘿笑道:“看你不像没有男人滋润的女人,哦,朕明白了,喜欢你的儿子是吧?母亲总是男孩第一个贪恋的对象,朕的色鬼父皇就在太皇太后的怀里找到了慰藉。来人,把王妃的儿子们找来。”
南平王刘敬猷、庐陵王刘敬先、安南侯刘敬渊看到宫廷中的一幕淫荡丑剧后惊呆了,王妃公主们赤裸着,皇帝赤裸着,只有母亲保持着女性的矜持。
皇帝的声音像夜枭,“你们的母亲不肯和别的男人做,心里只有你们,你们让大家欣赏一下,在这里!”
刘氏兄弟一动不动,刘子业气急败坏,尖叫道:“难道你们不肯让大家获得快乐?谁不肯把谁的脑袋砍掉。”
死很简单,维护尊严而死伟大。看着儿子们一个个被斩首,江氏没有流泪。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你拿她有什么办法。刘子业冲刘道隆吼道:“杀王的母亲怎么样,上她!”
刘道隆再笨,也不想侮辱建安王母亲,但他更不想死。建安王刘休仁看着母亲受凌辱,竟然露出灿烂的笑容。
刘子业逼近江氏,残忍地道:“女人都是高贵的女人,男人都是漂亮的面首,我想,没有人会感到不满意,除了你,也许换种方式会有快感。”鞭子重重落到江氏身体上,
大理石般的女人,大青石地面,母猫叫春般的呻吟,激烈疯狂的占有,痛苦、羞辱、欢快、呜咽、淫荡、美妙,每个人有自己奇怪的感觉。
射鬼竹林堂
刘休仁悄悄地走了,自始至终保持着动人的笑意,直至见到湘东王刘彧,才露出狰狞的面容:“疯子是头下流的猪,可悲的猪。我受不了,我要宰了他。”
刘彧肥胖的脸阴森森的,“钱蓝生负责监视,阮佃夫联络人手,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要快啊,夜长梦多。湘中出天子,这话传到疯子那里,我怕哥哥的命只在旦夕。”刘彧肥胖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既然上天注定我是天子,我怎么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