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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箭在弦上的摊牌(1)

这些日子以来,米歇尔先生虽然在夫人面前依旧有说有笑,其实心情并不轻松。他知道爱丽丝做出的重大决定,一天天临近实施,不断出现风险,使她心理压力越来越大,就尽量减少外出,抽时间来陪伴她。知妻莫如夫,妻子每当在人生决策的关键时刻,总爱在自己房间,坐在书桌旁,喝着家乡茶,望着窗外凝思细想,仔细推敲各个环节是否考虑周全,精心审视准备工作是否做到万无一失。她考虑好了,就爱默默磨墨写字,设法让自己有些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随后到古堡大厅弹上一曲,抒发胸臆,寻求慰藉,激励自己。

今天傍晚又是这样,米歇尔先生走进她的房间,见她正坐在窗前眺望古堡飞鸟,沉思默想,随后来到桌前,静静磨墨铺开宣纸,拿起毛笔饱蘸墨汁,写了八个楷体大字:恬淡平和,宁静致远。看她一气呵成,放下手中大毛笔,米歇尔在旁欣赏赞叹:“爱丽丝,这字写得真不错,但好像和你想的,还有要做的,不大一样呢!”

林怡芳笑了笑:“大卫,我还没告诉过你,这八个字还有一段故事呢!”

米歇尔很感兴趣地问:“是吗?那你说说看。”

林怡芳望着窗外远处的山坡密林,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小小年纪从家乡出走,临别之前,曾上衡山大庙里算过一卦。老和尚听了我的倾诉抱负,又看了看我的面相,担心我心高气盛,恐有飞来横祸,特意送了我‘恬淡平和,宁静致远’这八个字,叫我修身养性,叮嘱我大事要高瞻远瞩,需三思而后行。我也常告诫自己,可惜我常不能做到,总是由着自己性子,说干就干,这大概又应了中国一句古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林怡芳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米歇尔道:“人的个性与生俱来,你何必苛求自己呢?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就好。别看你干事性子急,其实你事前还是深思熟虑的,我就很佩服你的决断和胆识,常用来激励我自己呢!”

“是吗?你这样看?过奖了吧?你刚才说顺其自然,其实这八个字,也有这样的意思。可是眼前不管有多大风险,我都想把国宝回归的大事办成,这大概是个性使然!现在越是接近成功,我心里就越是忐忑不安,就怕万一疏忽,出现纰漏,发生什么意外……”

米歇尔安慰道:“爱丽丝,你放心吧,你这次办事,我看你各方面考虑周全,各种手续都办得很完备,不会有什么闪失的。我相信你!”

林怡芳感激地看了看他:“大卫,这得益于你随时的提醒和帮助啊!”但她好看的细眉依然没有舒展,“可是,种种不祥兆头,让我感觉,一些利欲熏心的人,这次不想放过我,暴风雨好像就要来了呢!”

米歇尔一听,内心也有些紧张,但事到如今,只有给她减压宽心了:“我看,没有那么严重吧?有我给你做后盾,你不用担心太多……”他一双大手轻轻揽过妻子,抚慰着她有些单薄的肩膀。

林怡芳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甜蜜温暖,靠在他宽阔的胸膛,她感到轻松多了,倾诉道:“大卫,不是我多想,最近商城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回溜达,不像是来买货做生意的。其中一个有络腮胡子的胖子,我看他是常客,迎上去接待,他却装着看货避开我,目光偶尔相遇,他慌忙望到别处,从他的相貌和神态,我觉得他就是刘哲讲的那个来古堡探风摸底的家伙。至于商场拧门撬锁、罗马车祸,是不是与他有关就不得而知了!亲爱的,德国我还去不去呢?”

米歇尔介绍:“德国这个朋友的祖父,在二十世纪初,是德国驻中国清王朝末期的使馆官员,他回国时带回来一些中国瓷器珍品,后人不识货,一直存放在地下室仓库。前些日子他们举家搬家,才把它们清理出来。他都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了,对中国很友好,听我说起你正为祖国收购流落海外的古董文物,愿意出让,我才介绍给你呢!”

林怡芳忙说:“你提起他,我已请柏林一位朋友,初步去做了鉴定,这位古董鉴赏家告诉我,他家确有一件稀世珍品青花瓶,是清朝雍正年间景德镇官窑的作品,出自大瓷家督陶官唐英之手,山水线条优美,色彩华丽,画工精细,气势非凡,是皇帝御用花瓶,算是最负盛名的青花瓷极品。”

米歇尔一听十分高兴:“真要是这样,那就更值得你跑这一趟了,他说欧洲好些买家盯着呢,错过岂不可惜?”

林怡芳为难了:“可是最近外面连续有情况,山庄也不安宁,你要去德国谈项目,我再走了,家里会不会出事啊!”

米歇尔十分惋惜:“柏林的朋友和我已约定时间,他放下外地的工作在家等着,不去我们会失礼的。再说这么好的稀世珍品,失去机会,你也会后悔的。”他沉吟了一会儿,“刚才我来见你,遇到了乔治先生,他说今晚还想和你谈一谈。你看这样行吗?常来山庄的朋友都在,一会儿我们请来开个家宴,你把你的想法决定,向亲友们讲明白,以便取得他们的理解支持。只要我们内部团结,我看事情就好办了!你说呢?”

林怡芳感激地看了看丈夫,他又给自己出了个好主意,连忙点头赞同。她马上叫来吉娜,到镇上西餐厅订了美味佳肴,为当晚的家宴做出了精心安排。

晚上八点,查理正在胡思乱想,吉娜来到楼里,叫着他和林志为,又到客房里请出乔治和刘哲,说山庄主人安排了家宴,请他们一起叙叙家常。查理心虚,不知林怡芳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知道了他的那些丑事,要当着亲友公开审理自己?一路上看乔治就像没事儿一样说笑,还不时用目光暗示他沉住气,有乔治做靠山,他才渐渐克服了内心的恐惧。

再说刘哲回香港赶紧料理完公司要务,惦记着孔雀山庄的宝物即将启运,林怡芳急需帮手,没两天又匆忙赶回。他刚进门不久,吉娜就来说主人请客,他感到有点突然,觉得像乔治这样的人,少跟他啰嗦,赶紧打发他走人为好,但主人请他,一定有其深意,便叫着林志为同行,叮嘱他一会儿审时度势,该说话一定得说话,帮你婶一把,林志为答应了。

大家跟着吉娜乘船渡过溪水,上岛走进古堡,声控路灯一盏盏明亮,发出柔和温馨的光,为他们引路。当他们走上台阶,古堡大门自动打开了,林怡芳和米歇尔先生出现在门口,热情地迎上前来,请他们来到客厅就座。

吉娜和用人摆上了西餐精美的菜肴点心水果,清茶和咖啡,各取所需。

西装革履的米歇尔先生一脸坦诚的微笑:“刘哲先生和乔治先生都是我们家的老朋友了,最近常远道来看望我和夫人,我们因为忙于工作,都没来得及好好聚一聚谈一谈,十分抱歉。明天我们又有重要业务要去德国,夫人和我商量,趁今晚大家都在家,就请各位来餐叙。”

林怡芳今晚虽说安排的是亲朋好友家中聚会,却依然薄施粉黛,穿上她亲手精心剪裁缝制的一身中国红的考究晚礼服,庄重典雅夺目,再配上胸前那一串闪烁着梦幻般海蓝色光芒的钻石项链,更突现出她艺术家的高贵气质。虽说她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却依然美丽端庄光彩照人。乔治不由得赞叹:“夫人,你做什么都是最好的,何不开个你独创的艺术才华展示会呢?说你是当今世界一流的钢琴家、服装设计、美容保健大师与名模,你是当之无愧的,你是将东西方文化的精髓,完美融合推向高峰的第一人。如果你答应,由我来具体操办这个盛会,我想肯定会轰动巴黎!”

查理也嚷道:“婶婶,你简直就是东方的维纳斯女神!”

刘哲和林志为虽然认为他们的吹捧是别有用心,但也不由得点头赞叹山庄女主人内外兼备的优雅完美。而真正了解林怡芳生活习惯的吉娜知道,今晚,夫人叫自己去取出这套晚礼服和项链穿戴好,又对着镜子梳妆打扮,这在家里还是第一次,一定是女主人认为十分重要的时刻来到了!

大家各怀心事,热菜冷盘吃得不多,酒也喝得少。吃完甜点,品着咖啡和茶,林怡芳含笑款款道来:“在座的几位都是我一生中关系最近的亲友,现在不约而同来到我这里,我很高兴。最近我和侨胞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要将一些流散在欧洲,已经收购的宝物送回中国。我还没来得及和各位细说,而报纸广播电视已炒得沸沸扬扬。既然你们都在山庄,我想推心置腹说说我的打算,希望得到大家的理解支持。先请各位一边品茶喝咖啡,一边听我弹奏一首中国钢琴协奏曲《黄河》。”

林怡芳见各位鼓掌表示赞同,便来到钢琴边坐好,屏息静气酝酿好情绪,优雅地抬起双手,瞬间敲响了琴键。激动人心的优美旋律在大厅回荡,那旧中国兵荒马乱灾难深重的血泪控诉,黄河儿女奋起抗战同仇敌忾的怒吼,演奏着一个远方游子,透过指尖旋律宣泄的对祖国的无限眷恋情思与期盼,时而如泣如诉缠绵悱恻,时而奔腾呼啸气势昂扬,加之大厅内变幻莫测的声控灯光音响营造的氛围烘托,使人如临其境,心潮翻滚荡气回肠!

了解祖国近百年来苦难抗争历史的刘哲,和热爱东方文化知道中国抗日战争的米歇尔先生,听得是热泪盈眶,连林志为也激动不已。林怡芳几乎是满含热泪激情,演奏一气呵成,吉娜飞快地给她翻着乐谱,一章又一章,直到林怡芳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双手潇洒一挥,在空中骤然停住,她依然久久难以平静,大厅内余音袅袅、涟漪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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