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印花T恤,外面搭了个牛仔外套,下面是一条短裙和黑色的长袜,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和昨天的她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所以当她迎面走过来的时候,我竟然忘记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陈岚在我面前站定,似乎我没有离开让她有一些困扰,但是却也没有吃惊的感觉,只是悄悄地皱了下眉,然后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今天的你很漂亮。”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只好说现在我所想的话了。陈岚似乎对我有些无奈,想要说什么却又止住的样子。
“你过来有什么事吗?”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最应该问出的问题,可是我却觉得这并不是陈岚真正想要问我的。
我突然感觉她知道我为什么回来,我仿佛通过她那淡漠的眼神看到了一丝想要寻求帮助的光芒。这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所说的说做的所看到的都是对我的出现已经有些反感的开始生疏的同学,可是我却感觉到越来越熟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萌芽,想要破土而出,感觉到有些被深深隐藏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所有的东西都在等一个开关,而这个开关就在我手里。
“我……我想要看到那个我认识的你,我感觉……她需要我。”是的,就是这句话,我想说的就是这句话啊。当我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仿佛之前所有的顾虑,担心,犹豫全都消失不见了,我的眼中只有面前的这个女孩,我知道着她正需要着我。
陈岚听了我说的这句话,并没有把我当成一个莫名其妙的神经病,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说任何话,可是眼泪却大颗大颗的掉落着。在这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流眼泪也可以面无表情,并且还会那么大颗,像是一颗颗落入凡尘的珍珠。
我当时直接就慌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勾起了她不美好的回忆,可是心里却对这样一幅画面有着异样的熟悉感。
没等到我想要安慰她什么,陈岚突然自顾自的笑了,眼泪还是没有止住,可是她的笑容却没有悲伤的感觉。
“果然,你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改变呢。”虽然依然是和昨天一样的话,可是却没有一丝昨天那种嘲讽的感觉,真要说感觉的话,就像是终于确认了一件一直不确定的事情,并且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的那份喜悦的心情。
“看样子,你已经有觉悟了呢,那跟我来吧。”陈岚说着便越过我,向着四号楼走去,我便跟在了她后面,我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肯定会让我发生一些不可逆转的改变,可是我却没有了之前的犹豫不决。
“这一次就让你自己选择吧。”走在前面的陈岚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却没有回头看我,我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只是发出了一句感慨。
“什么选择?”我下意识的问道,果然是没有回答。我便没有继续问,只是和她继续走着。
很快就到了四号楼,一切似乎很顺理成章的就到了我之前进去过的402,我强忍住内心的怪异感,有些干涩的问道:“你住在这里?”
陈岚一边开门,一边扭头看了看我,这时的她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又恢复到了之前淡漠的样子,以一副有什么不对吗的样子看着我。
“我之前有来过这里,看到了一个小女孩,一个有些奇怪的女孩。”在我说话的时候,陈岚已经打开了门,没有我想象中的女孩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画面,让我不得不感慨自己的想象力真的不是一般的丰富,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看到的那个女孩,最后我只好用奇怪来形容,所以不觉中把奇怪两个字加重了,其实我想说的重点是女孩而已。
“奇怪的女孩?你说的是珊珊,她是不是直勾勾的一直看着你,不说话?”陈岚把我让进屋,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有点后怕,不知道那个女孩会不会突然地出现。听到陈岚这样问,我忙不迭的点头。
“那个孩子做那种举动,只不过是想让你可以记住她而已。”陈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萧索,我因为不知道情况,所以也没有搭话,只是想那这效果真是太好了,我是怎么也忘不了这个小女孩了。
“她的故事我们一会再说,你先坐吧,那孩子现在应该已经睡了。”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没有像之前那样四处打量,正好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有个木质的小人偶,关节是可以活动的,可以摆成各种各样的姿势,我的家中也有这样一个人偶,平时我就喜欢让小人摆各种造型来消磨时间,可是今天我却没有心情去折腾它,只是看着它,脑袋里好像想着很多的事情,又好像一片空白。
“珊珊睡了,一会她醒来再让她给你道个歉吧。”陈岚说着递给我一杯水,在我旁边的沙发坐下。
我连连说不用不用,一边接过水喝了一口,虽然是白水,但是有股淡淡的柠檬味,是我喜欢的味道。
陈岚还是像以前一样,并没有在意我所说的话,她坐下后,安静的看着前方,眼神里不再是淡漠,而是多了许多我不太懂的东西。
虽然我有很多的疑问,但是我却也没有打破此时的宁静,像是很久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刻,没有话语,只是静静的坐在彼此的旁边,却感觉到异常的充实,仿佛这一刻什么都不用去想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岚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同样走神的我被唤回了现实的世界,想起刚才的那种感觉,大脑里又像是之前在车站买票的时候一样,充满了不确定的感觉。
之前又这样近距离的和陈岚接触过吗,为什么记忆中完全没有印象。
“想听故事吗?”陈岚看着我,我点点头。然后我就听到了下面这个故事。
有一个女孩从小和妈妈生活在一起,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在她懂事的时候,问妈妈爸爸到哪里去了,妈妈竟然告诉她自己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还是在某个不知道的时间里突然失踪了。
之后她再也没有问过爸爸的事情,因为她看到那天晚上妈妈在给她盖好被子之后,以为自己睡着了,趴在自己的床边无声哭泣了好久。
那天起,她知道没有爸爸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自己还有一个很爱自己的妈妈。
不知道是因为单亲家庭的缘故,还是天性使然,女孩的性格一直很孤僻。无论是幼儿园还是小学,她都是离群索居,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发呆……
大家总是很容易忽略掉这个仿佛根本不存在的女孩,女孩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即使女孩有秘密,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直到女孩上了高中,那个让女孩备受折磨的秘密终于达到了顶点。在女孩有一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像平常一样一样喊:“妈,我回来了。”
可是却看到妈妈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你是我的女儿?”
当时女孩就愣住了,妈妈的眼中的陌生感绝对不像是伪装的,可是她还是有些心虚的说道:“妈,别开玩笑了,我不是你的女儿那谁是呢?”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会如此颤抖。
可是她的妈妈依然疑惑的看着她,仿佛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飞快跑到卧室,不一会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疯狂的翻着。
翻到最后,突然掩着面突然痛哭起来。女孩更加慌了,急忙的想要去抱一下自己的妈妈,可是却被妈妈一把推开了。
妈妈把她推开之后,立即就后悔了,很快的又把那个女孩抱在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女孩,嘴里不停地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女孩感觉到妈妈的眼泪不停地流着,流在自己的肩膀上,滚烫滚烫的。
女孩那一刻仿佛明白了什么,也紧紧地抱着妈妈,头埋在妈妈的长发里,告诉自己这就是我的妈妈啊。
后来女孩的妈妈告诉了女孩一个女孩差不多已经知道了的真相。
女孩是有爸爸的,只是在女孩很小的时候他突然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这种病对身体没有任何的伤害,可是却会让别人逐渐遗忘掉得这种病的人,仿佛身体周围有一种隐形的磁场,它可以影响别人的记忆,让别人忘记和这个人有关的所有事情。
也曾经找了很多医生来看,可是却诊断不出任何的异常,只是告之说是因为精神太紧张了,开了些药就不了了之了。
妈妈说,那样的生活真的是一种折磨,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感觉自己身边睡着一个陌生人,要在爸爸不断的描述下才能让妈妈记起之前和爸爸经历的一切,虽然他们后来开始写日记来记住在一起的日子,可是却发现这份每天的失忆真的会让人疯掉。
妈妈之后也不知道和爸爸争吵了多少次,反正吵完就忘了,直到有一天她发现爸爸消失了,当她感觉有什么不对,疯狂翻日记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记日记了。
就这样,女孩的爸爸离开了,妈妈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为了防止自己会忘记爸爸,女孩的妈妈把女孩爸爸的离开写进了日记,提醒自己还有一个爱的人。
可是她小觑了遗忘的力量,只要不看日记,她就会忘记女孩的爸爸。可是至少那时她还有女孩可以陪在身边,而现在女孩竟然也得了那种病。
这对她来说真的就像是怎么也接受不了的噩耗。
女孩那时才明白原来不是自己没有存在感,而是得了一种神秘的疾病。那一刻她真的不知道到底该庆幸还是悲哀。
后来在女孩高二的时候,母亲出车祸死了。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女孩的母亲在寻求解脱,自己爱的两个人都活在自己记忆的空白里,她应该耗尽了所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女孩在那之后变得更加沉默了,不过经过时间的消磨,看的也渐渐淡了,可是就在她想要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很讽刺的是,她的父亲竟然回来了。
她的父亲不知用什么方法搞到了一大笔钱,告诉她要用余下来的一生好好照顾她。可能是负负得正的缘故,两个患有“隐身症”的人不再会彼此遗忘,经过一番挣扎,她转了学,和父亲一起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
本来她以为接下来的生活就不会有什么波澜了,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被生活诅咒的人怎么可能那么简单的获得平静的生活。
很平常的一天,她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只说了一句话:“快离开这里。”然后那天她等了一天的父亲没有回家,并且再也没有回来。可是离开又能去哪里呢,还是回来了,又回到了原来的家里,只不过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可能生活也感觉这个女孩有点太惨了,所以又送了一个更惨的女孩来到她身边。珊珊是个孤儿,这个女孩遇见珊珊的时候,珊珊已经快要死了,可是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可怜的小孩,珊珊的“隐身症”比之前她爸爸的还严重,并且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发作了。
其实到现在,那个女孩都不知道珊珊是真的孤儿,还是只是被她的父母遗忘了。
不过还好,两个隐身的人还可以相互照顾,至少不像只有一个人那样孤单。逐渐的,女孩和珊珊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能被别人记住就不被记住吧。
至少还有个人彼此需要着。
说了这么多,你应该也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