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雪儿便与公主比试比试,还请公主手下留情!”
即使都要咬牙切齿了,面上苏明雪笑得依旧是端庄大方。
太后自然是满意非常,第二次笑得不吝啬那眼角的褶子,对着铭儿说:“铭儿母后事先说好了,这只是比试,不管输赢,你都不可对你三嫂嫂有所怨恨!”
而一旁的傅天南却显得没有太后那般的好心情了,就见他始终眉头微皱,似乎亦是在担心什么。
苏明雪心想,傅天南这是在担心她么?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实在是不可能,毕竟这样的比赛,明面上,苏明雪必败无疑,而苏明雪败了,岂不是更可以向世人说明百年苏家的诗书传家,亦不过是欺名盗世。这样也可以减少天下百姓对于傅天南杀苏文公的怨恨与猜忌。
苏明雪从位子上走出去,就见铭儿此时倒是颇有礼貌,指着苏明雪行了个礼说:“您是我嫂嫂,那你来说如何比试可好?”苏明雪这会儿是在猜想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将丢脸降至最低,双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攥着。
铭儿笑得一脸灿烂,而此时提这意见的蒋思清则是不说话了,沉默地立在一旁,与之刚才得意的模样是截然相反。苏明雪下意识地去看傅天佑,就见他此时的表情与之刚才无异,低着头似乎是在想什么。
蒋思清的这种表情其实苏明雪是很好理解的,可见蒋思清也实在是不算笨。苏明雪当众出丑了,也就代表着韩王府脸上无光,这不是直接打得傅天佑的脸面么?
作为傅天佑的侧妃却是提出这建议的人,岂能不被人诟病,但这会儿蒋思清做出一副惭愧的模样,就是在给自己找托词。
苏明雪似乎能够看到过不了多久,蒋思清便会亲自登门道歉,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地请求原谅,因为这样的事情之前实在是发生太多了。
只是所有人就这么料定了,是她输么?
苏明雪突然有点叛逆了,倒是真的很想跟这刁蛮公主比试比试。
“我既然是嫂嫂,自然要公主先选,再者这些我实在是不懂,还是得请公主赐教!”
苏明雪说得很是大方,轻松将皮球踢回给了铭儿公主。那铭儿公主此时其实也着实是不想跟苏明雪比试,只不过是因为自己骑虎难下而已,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好好赢一把苏明雪,挽回点面子罢了!
一想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铭儿便是气得牙痒痒,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找个机会一定要跟苏玉箫好好比试一番!
但其实铭儿此刻恨苏玉箫恨得牙痒痒,而苏明雪又何尝不是呢?这些天发生的一切,苏明雪早对苏玉箫唯一的好印象全没了,她不禁觉得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好对付,都是她能招惹的。一思及此,苏明雪更是下定决心,找个机会一定要溜之大吉。
两人这么推脱着也不是办法,傅天南似乎是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些,便摆摆手说:“既然这样,弟妹便在铭儿的画作上题诗一首,若是应景便算弟妹胜,不然便是铭儿略胜一筹!”
闻言,苏明雪不知道为什么便看到铭儿公主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转过身对着傅天南追问:“那皇兄,若是铭儿赢了,可有什么好彩头?”
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本就长得娇俏可人如此撒起娇来,倒也是正对人的胃口,何况又是自己的亲妹妹?傅天南当然是很是受用,大手一挥便随手解下佩戴在腰间的玉佩说:“你不是一直喜欢朕的这玉佩么?若是赢了,便赐予你!”
不想这会儿丫头反悔了,摆摆手说:“皇兄,铭儿不要这玉佩!”
“那你要什么?”
傅天南这会儿也为难了。
“我要……”
铭儿眼珠子一转,四处看了看,思索再三最终还是很是苦恼地说:“不如皇兄先记着,如何?”
傅天南想了想,便也答应下来,众人见此,自然是一阵笑闹,似乎谁都没意识到若是苏明雪赢了呢?
而就在这时,本就距离苏明雪不远的傅天佑突然笑声说了两个字。音量不大,但也足以让苏明雪听清楚是什么。
傅天佑说:“装晕!”
苏明雪看着傅天佑依旧神色淡淡的俊脸,仿若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曾与他有所关联。
她想了想,其实这也是最好的办法,可是这会儿苏明雪自己想跟这刁蛮公主比试比试了。不就是题个诗么?大不了山寨后世的,这又有何不可的?
自然有小厮过来,捡起那一幅被铭儿先前扔在地上的画轴,两个人分立两边站好,拉开的画轴足足有两米长,可见铭儿是真的用了心思的。
待那画轴清晰表露在众人的面前,所有人具是表露出一阵惊艳的呼声。苏明雪的角度问题,是以看不到,但她深信,此刻即使铭儿画得不怎么样都会迎来一阵赞叹,不为别的,就为她是公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谁不希望听到别人的赞美,一听到这些,铭儿的笑容愈加是灿烂了,可见是真的高兴。
“嫂嫂,您看看……”
赞美之词听过,铭儿这才想到苏明雪,她转过身对苏明雪说道,一双丹凤眼忽闪忽闪的,煞是可爱动人。
其实虽全是丹凤眼,铭儿的丹凤眼却是跟傅天南与傅天佑的有所出入,傅天佑的是狭长的,且因着眉骨较深,是以倒是看不出什么阴柔之美,反倒是傅天南因着眉骨较之傅天佑的要浅淡一些,是以看着反倒温和一些。
而铭儿的便完完全全不是这般,她亦是丹凤眼,但眼睛本身却是很大,看着灵动非常。但若是真的单说眼睛明亮度,却是丝毫比不上苏明雪的。
苏明雪的眼睛很大,且有点内双,眼珠子尤其黑亮,此时苏明雪见铭儿觉得她明艳动人。而铭儿亦是盯着苏明雪,觉得她的眼睛就好似黑夜的星辰,会闪闪发光一般。
苏明雪醒过神来,便凑过去看那幅画卷,在经过傅天佑身边之时,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一股子森冷之气,她知道此时傅天佑该是气她苏明雪要多过那蒋思清了。
可是这些,苏明雪都不在乎,傅天佑把她想成什么样她都不在乎。而且真正的苏明雪也不是那种会甘于被人踩上一脚的人物,那么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委曲求全?
这是一幅桂花画像,画得很是惟妙惟肖。以桂花树做背景,一家四口在地上嬉闹非常,合家欢乐,而天上圆圆的月亮里却是手捧玉兔的嫦娥与吴刚,站在桂花树下。两个场景并无维和感,让人看着便觉温暖非常。
苏明雪现在是彻底地相信这铭儿虽是刁蛮公主,却亦是有几分实力。苏明雪看着傅天佑,吞了吞口水,心想现在装晕还来得及么?
但很显然,傅天佑才没空搭理苏明雪,依旧寒着一张脸不知道在表达什么,脸更是臭臭的。
从这幅画里明显要回答的是与桂花,团圆,有关的诗句,苏明雪想着,便一直在大脑里搜索这些诗句。其实她刚刚这般有自信,亦不过是因为多亏于她当年的死记硬背。苏明雪的记忆力一直都很好,是以当年看一遍那些拗口的古诗词,再默背一遍一般也会记住。
园子里除了不时吹过的秋风,便再无其他的声音,每个人都在耐心等待苏明雪的诗词。
诗书礼乐传家的苏家,在上唐的地位一直都无可撼动,即使是苏明雪这个明显不识诗书的大小姐,众人一想到她是出自百年苏家,都不免会有一分敬意。
秋风拂过,吹起苏明雪的丝丝长发,这一刻,人与画相邻,不知是谁为谁做了布景,在场的众人只觉得这是一幕是无比的诗情画意。就连苏明雪本不出众的五官亦是在这时候成了无关紧要,人们只看到衣诀飘飘的女子,她的眼睛很漂亮,一闪一闪的,此刻因着专注更是闪闪发亮。
在场的多为男人,见到这一幕,不自觉地噤声,却是谁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
坐在上手的傅天南不自觉地看向傅天佑,见他亦是一脸凝重地看向苏明雪,眼神中闪过一丝与众不同。但随即,他又摇摇头,随后说:“今日本是桂花宴,朕邀请各位前来亦是为了风雅一番,怎样,你等有什么见解?”
这明显就是在为苏明雪开脱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看来传言非虚,皇上果然是明主,兄友弟恭对待韩王是极端地爱护。
而铭儿却是不依了,正要说话,被傅天南一个眼神给立马生生地掐在了喉咙里。她就是再刁蛮任性,再不会看人眼色,这会儿也是明白傅天南的意思。
而就在大家要开始侃侃而谈,试图将这僵硬的气氛打乱时,苏明雪深深吸进一口气,又再度呼出来,这才大声说:“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苏明雪想破了脑袋,只能想到这一篇,这是唐朝李太白的《古朗月行》,先头有人吟诵过王维的诗句,但苏明雪在这里这么久,却是没听说过李太白的名号,更是不知晓杜甫,可见虽有相同却亦是有不同,兴许这时空在某一点失去平衡,是以才会有所相同有所偏差。
而苏明雪现在要赌的便是他们不曾听过刘太白,但转念一想即使是听过又如何,傅天南只说是要题诗一首,却不曾说过要作诗一首,那么横竖她都不会错。
这样想着,苏明雪便继续背下去,索性她的记忆实在是不错,加之李太白的名号在后世实在是过于深远,她心里仔细回忆了一番倒是能够完整地背下来。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李太白一生孤苦,老年更是凄惨,是以后期所做诗句都不免有了一分孤苦,但此时用在这一幅画作却是很是中肯。
嬉闹的孩童可以是描述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场景,而画作中以墨色代替夜空,又有点点清风,倒也可以说成有这样的意境。只不过与今日其乐融融的赏花会倒是有些出入,不过苏明雪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又是寂静一片,似乎谁都没有要率先发言的趋势。苏明雪看到不仅傅天南面露惊色,就连一直似乎都不在状态的傅天佑与苏玉箫,此刻都是一副不甚好奇的模样,看着她。
从众人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来,以上关于李太白的词,是绝对不该出自苏明雪的口的,可是事实呢?
苏明雪不禁眨眨眼,是好是坏,也得说一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