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完闹完,冷战是一定的,尤其马上要过年大家都忙的不行,更是没有时间再见面,即便是偶尔在一起吃顿饭,也只是点点头,看着他和另外两个美人说话,自己低着头吃饭喝汤而已。
傅天佑也有过借机想和她说话的时候,可她却总是吃饱就走,好像谁在后面追着她一样,逃也似的跑回清音居躲着,说是躲,却也只是坐在炭火前发呆,每每被炭火烘的脸色发红,看着似高烧一般被来玉撵开才作罢。
这一天,又是烘了很久的红脸,却是她自己突然抬起头。
“来玉,你有没有去承昭那里看过?我前几天给下人们增添了过冬的衣服和炭火,不知道他那份是不是少,毕竟是家里的宝贝,哪年过冬都是在屋里烤着的,这会儿用那些生烟的碳,怕是用不惯。”
“奴婢去过了,”提到承昭,来玉总是没由来的有一股敬重,语气姿态都变得不一样,“小少爷那里挺好的,看着是棉衣,其实里面都是貉绒,很暖的。他只和三个人同住,又都是孩子,屋子也小,虽然用的是有烟的炭,不过却不多,一半一半吧。”
“什么一半一半?”衣裳这一类的,苏明雪倒不奇怪,外面的布料盖好谁又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是炭却不好作假,用看的就知道好坏。
来玉看了看屋里几个正在收拾的小丫鬟,凑到苏明雪耳边小声说,“烟炭和银丝碳掺在一起,不凑近了细看,看不出来。所以烟也不是太大,小少爷没事,小姐莫要担心了。”
“他不是小少爷,不要这样叫,他……”苏明雪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里也没什么感情,“只是王府的一个下人而已,能活着,就已经万幸了。”
“奴婢知道了,”来玉脸上的表情有一丝落寞,还以为小姐提起来是想把小少爷接到身边照顾,岂料却还是这样。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苏明雪突然又抬起头,“侧妃哪儿有动静么?”
“什么动静?”来玉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没有,一直在安胎,大夫也说了,是年后生的,所以大概到年后都不会有动静。”
“那两个美人呢,和她可有联系?”这才是她关心的,养的是狼是狗她都不知道,别好心喂了几个白眼狼在身边。
“没有,”来玉说完,又有点忿忿的说,“小姐,这些交给王爷去操心不好么?他的妾侍让他去处理,让他去看她们争斗,你就在这里,攒攒钱过日子,不好么?为什么要操心这么许多?”
“咦……”苏明雪的眉头挑的很高,声音也提的很高,“这不像是你说的话啊,怎么了来玉,你变的好奇怪。”
“奴婢那天和来翠聊了很久,有些悟了,若是一个人心里没有你,如何去努力也不过棋子而已,小姐,为何要给他做棋子呢?自己过的好就好了,反正侧妃这孩子一生,若是男胎必定是长子,她爹还在那里杵着呢,哪儿赢的了,”来玉叹了口气,在下人里这些已经传遍了,尤其是小姐把南苑的美人带出来的消息,她知道小姐不过是好心,但别人说的时候,就是小姐要那两个人和侧妃斗了。
“我也没准备和她斗,不过是她先惹了我,我报仇而已,”苏明雪从炭炉前站起来,烤的她口干舌燥,“她不惹我,我自然也不会惹她。再说,我现在过的就挺悠哉的,来玉啊,你也别操那么多心了,操的心多容易老,以后怎么嫁的掉啊。”
“小姐!”来玉知道她这是和自己开玩笑,也知道她不想自己再提,但是她最近的情绪真的一天比一天阴郁,看着就让人担心,总是怕她哪一日想不开,做些奇怪的事儿来,又怕她积郁成疾得上什么治不好的病。
“我找傅天佑有事,”苏明雪突然就拉着斗篷走到了门边要开门,挨到门把手的时候,又讪讪的笑了笑,回头对来玉说,“你说我这么堂皇的过去,会不会出事儿呢?”
“要么我让人去找小多子问问?”来玉被她吓了一跳,一惊一乍想一出是一处的,让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刚不是还坐着发呆喝茶,怎么又突然站起来说要去找王爷,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嗯,”苏明雪点点头,她也不确定要不要跑这一趟,但是马上就过年了,前后不超过十天,得去吧,总还是要去一趟的吧。
她要见,他当然不会不见。
“这么急,有什么事儿么?”傅天佑看着正脱斗篷的苏明雪,脸颊的红晕和呼吸的急促表明她来的多着急,大概是跑着来的吧。
“我要带承昭去庙里祈福,今天也好明天也好,一定要去,”苏明雪一口气说完,她怕再犹豫下去自己不敢开口。或许她对苏家没什么感情,但是苏承昭不一样,他会想去祈福的,一定会!
“还有谁要去?”他问的其实是——你要去见谁。不过这话不能直说,也不能在这里乱说。
“我,承昭,来玉,就够了,”苏明雪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现在她很慌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去祈福,只是因为刚刚提到了苏承昭,还是心里的内疚总觉得亏欠他了,“排场也不能太大,更是要赶在年前,承昭不是一般人,我不想惹麻烦,越隐蔽越好。”
“好,”他只应了一个字,毕竟这事儿的确很棘手,她也一个字没说错。
“谢谢,”苏明雪说完就又把斗篷抓起来披在身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这样心急火燎的,可心里却总是不安,无论是来做这件事,还是已经做完。
“雪儿,”他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臂,想留下她说几句话,只是她扭头的时候,脸上的那份淡漠和眼底的质疑,让他没了说话的勇气。
说什么呢?两个人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说。虽是夫妻,却不曾好好相处过,何况自己妻妾成群,单留她一个不大可能。
苏明雪用力掰开他的手,微微点头算是行礼,“王爷,没事我就走了,回去要准备的很多。”
“雪儿,”她的手好凉,让他忍不住一把握住,轻轻的暖着,“冷么?”
“还成,外面风大,”苏明雪紧紧的皱着眉头,一脸的防备,他这是怎么了,每次他这么殷勤就绝没好事儿,这次又想干嘛?
“那暖暖再走,我这里炭火正旺,”傅天佑也觉得自己奇怪,拉着她的手如何也不想松开,总觉着,有事要发生一样的慌乱,心里眼里哪里去看,看到的她似乎都极其哀伤,总觉着她会逃,逃到自己寻不到的地方去。
“臣妾还要收拾,先父爱吃羊,臣妾想烤只羊给他,”苏明雪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他抓的太紧,甚至不能一口气抽出来,只能一根一根的慢慢的把手从他手里抽离。
他越来越抓不住,感觉总是不好,像是把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命里抽走了一样,却又没有更好的借口去阻挠,直到她把自己的手弯弯曲曲的抽出去,放进袖筒里,才说,“嗯,明天一早本王会备好小马车,在偏门候着。”
“谢谢王爷,”说完,却不知道为什么行了一个大礼,而后,却真的似逃一般飞速的跑出去了。
惴惴不安的睡了一夜,第二天早起,眼睛下面都是一圈儿的黑。
“小姐,我帮你把被褥抱着,到马车上再睡一会儿吧?”来玉看看外面的天色,冬天总是天亮的晚,都这会儿了,还黑的看不着什么呢。
“嗯,”苏明雪打着哈欠点头,“承昭呢?起了没?”
“早起了,小,他比小姐你要激动的多,刚来转了一圈见小姐你没有起来,就自己跑到马车里去了,”来玉伺候苏明雪梳洗,又把炭炉边热着的水倒进铜盆里,再把脂粉拿来,一色摆好。
“别忙了,寺庙毕竟是清静的地方,素一点儿好,”苏明雪还是打着哈欠,随便穿了几件衣裳,犹豫了一会儿,问,“王爷呢,王爷醒了么?”
“王爷不相送,”来玉回答的干脆,把后面几个问题都堵了回去,“王爷说了,这事隐秘进行,所以小多子会陪着一道去,但是他就不送了。至于时间,三天祈福内,他会抽一天过去,尽女婿该尽得责任。”
“嗯,”苏明雪点点头,她其实也没想他去,这次祈福其实是为了苏承昭,她自己不过是穿越来的,和苏文公没有一点感情,和整个苏家也没有。
到大觉寺的时候,也刚刚天亮而已,主持亲自过来迎却不是为了王妃的头衔,而是为了苏家的小公子。越是这样,苏明雪就越是明白,为什么当初傅天南这么忌惮这个孩子了。有真正苏家血统,并享有盛誉的是不那个冒牌的苏公子苏玉箫,是这个小小的孩子苏承昭。
安顿好之后,就开始了各色的祭拜活动。
苏明雪毕竟是个现代人,什么都不懂,只是跟着苏承昭和来玉做一切,他们说沐浴净身她就去洗澡,他们说叩拜诚心她就磕头,和个木偶一样的拜着,却再诚心不过。
这是拜亲人的仪式,她也想为她另外一个世界的养父母求个平安。
整个仪式耗时三天,内容繁复枯燥,时间却过的奇快,很快就到了第二天的晚上。
“小姐,银子取来了,”来玉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给苏明雪,这是卖书的钱,她每次取都讶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这就给承昭送去么?”
“给我吧,我明天亲自给他,关于钱,我还有很多话要告诉他知道,对了,小多子刚刚有没有说,明天傅天佑什么时候来?”苏明雪接过银票折好放进随身的布袋里,钱是她现在最大的筹码,也是唯一能给苏承昭的东西了。
“晌午过后就来,”来玉帮她把头发编成松散的麻花辫,这样明早起来稍微盘两下就是一个髻,可以不为梳妆早起。
苏明雪打着哈欠,跪来跪去,其实也很累,“嗯,明天记得早点叫我,你一会儿去看看承昭,跟他说明天傅天佑要来,让他多留心些。”
“奴婢知道了,”来玉应了这些之后,就出了门去找苏承昭。
苏明雪却因为累的太过睡不着,披着衣服坐在床上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突然就嘈杂起来,“走水”的喊声一阵儿高过一阵儿,她看看屋外,那里并没有很亮,不像是着火。
“挺好的!”她咬牙切齿的狠狠说着,慢慢的把衣服穿好,又把斗篷披上,把银票也看好,静静的等着人冲进来。她很清楚,这场不知道真假的失火,一定是冲着她来的!
而且,幕后主使一定是静了很久的蒋思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