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冯美薇的一再要求下,钟管家带着她一起上了车。
在李家众多仆人的眼里,冯美薇这个儿媳妇其实有够贤慧的了,换作是他们自己娶到这样的儿媳妇,一定会大呼满足;当然,她是怎么进这个家门的,进门之前跟李诺维的一些事情算在一起的话,大家也能接受李老太爷和李老太太的做法——唉,世道弄人啦!
两方都是不错的人,可这两种不错的人凑到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时候,却怎么过怎么别扭,就他们的那点修为,还真的很难评判功过对错。
冯美薇和钟管家到达医院的时候,李宗泽和李诺维两父子已经从公司赶到了医院,时间上还比她要早一点到达手术室的门口。
李诺维一看到冯美薇,气就不打一处出:“这一次,又是你发现的对吗?”
冯美薇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说话方式,李宗泽却受不了儿子这样跟妻子说话,还不等冯美薇开声,他就把儿子给吼了回去:“诺维,你这是什么态度?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最要紧的是你爷爷的身体没事,你这样吼人有用吗?”
李诺维用一种轻视的眼神看着父亲:“你真是不可救药了!就由着她在李家胡闹下去吧!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李宗泽毫不客气地给了儿子一个耳光:“我以前没教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现在希望还来得及!”
李诺维的嘴角流显出一线血丝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宗泽:“长到这么大,你从来舍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如今,你却为了这个女人打我!”
李宗泽打完以后,看到儿子伤心的眼神,心里就后悔了,可是听到李诺维嘴里讲出来的话,心底里作为一家之主和身为人父的那点尊严又倔了起来:“就怪我以前舍不得动你,宠得你现在无法无天了!”
李诺维冷笑一声,瞪了冯美薇一眼,虽然没有什么附加动作,这一个眼神却足以让冯美薇狠狠地触动了一下,“哼哼,你真是厉害啊!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我李家的法、李家的天了!我以前真是低估了你!”
李宗泽又要发作,被冯美薇拉住了:“宗泽,不怪诺维这样说我,李家今天变成这个样子,我是脱不了关系的!”
她本不是一个坏人,在李家这些天以来做的这些坏事憋得她心里直发怔,今天借着这个机会一语双关地大胆承认自己的坏,她有把握听者们一定不会认为她有实际上的那么坏!
果然,李宗泽就第一个误会了:“薇薇,你不要把这些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去,是他们自己看不开,跟你无关!”
如果要让他承认冯美薇跟李家的灾难有关,那么,李宗泽自己也逃不掉这层关系——这冯美薇是他从儿子手里抢过来的,要不然,他的父母也不会对她有这么深的成见。
李诺维在一旁看着他们夫妻恩爱的样子,实在受不了了,他强忍着想揍人的冲动,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拳头给收回去,瞪着充了血丝的眼睛看着冯美薇:“如果爷爷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奶奶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平时最爱热闹的她如今只能一天到晚闭着嘴巴一言不发地用眼神跟人家交流,那完全都是拜这个妖女所赐;如今爷爷又进到了这里,吴妈说是冯美薇第一个发现爷爷倒地的——换句话说,是冯美薇最初接触到爷爷的——实在让人很难相信她跟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到时候,我会把奶奶的那笔账加到一起来跟你算总账!”李诺维眼神中的那种坚定,看得冯美薇心里直发慌。
李宗泽不由自主地挡在了妻子的前面:“诺维,你对薇薇的误会太深了!”
“我也希望只是我的误会而已,如果被我查出什么来,我一定对她不客气!”说着,他转身冲了出去——他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害怕自己再继续待下去的话真的会做出什么超出理智的事情来。
徐欣仪刚出了电梯门,就看到李诺维铁青着脸迎面冲了过来。
她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心情很糟糕。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现在这种样子——就连当初冯美薇在结婚前一天把他甩了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种表情!
她追了上去。
李诺维破天荒的没有对她的追来表示反对,任由她像条尾巴似的跟在身后——他长这么大,没有兄弟姐妹,因为出身于李家,那些接近他的人大部份都带着特殊的目的,在接触了几个人让他失望了以后,他干脆连朋友也懒得交了;他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爸爸一天到晚忙公司的事情,他最亲近的不过是吴妈而已,再有便是文枫这个玩伴,徐欣仪只是他名义上的老婆,他从前也没有把她真的当做过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但此时此刻,在他最需要人在身边的时候,眼前的徐欣仪算是最最亲密的那个人了——就由着她跟着吧。
徐欣仪跟着他一路来到医院顶楼的天台上。
这是二十八楼的顶楼。
空气很好,很凉快,视野开阔,风景不错。
徐欣仪不甘心陪在身边做哑巴,想弄出点声音来试探一下他现在的情况:“这里蛮不错的,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李诺维看了她一眼,居然说话了:“我到医院来陪奶奶,看到她那个样子,我的心里很难过,待得郁闷了,就随便乱逛,不小心就发现这里了!”
徐欣仪试图安抚他:“你不要这么难过,生老病死是每个生命的必然规律,自然界里的每一个生命最终都逃不脱这必然的结局!”
李诺维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她——认识她这么久了,没想到她对生命的态度如此豁达!
“收起你的那套理论,”他用一种已经习惯了的方式把她吼了回去:“奶奶和爷爷相继出事,这明摆着不是自然规律在作怪,我敢肯定,他们的出事肯定跟冯美薇有关!一定是她搞的鬼!”
“冯美薇是他们的儿媳妇!大家是一家人!”
虽然婆婆和媳妇不和的情况是李家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的事情,但单纯的徐欣仪从来不认为冯美薇会坏到蓄谋伤害李家的两位老人。
“他们之间有很深的成见!爷爷奶奶从来都不待见她,所以她心生怨恨,就动了手!”李诺维觉得自己的推理很合情理。
“冯美薇长得那么斯文秀气,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呢!”徐欣仪见过最厉害的女人莫过于徐飞凤了,那女人手段毒辣,家里家外都是一副女强人模样,那是有目共睹,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杀人越货,这个冯美薇看起来温婉谦和,真的不像狠毒之人。
“你不知道吗?女人的美貌跟毒辣是成正比的!”
真不知道李诺维这是从哪里来的歪理!
换作平日,徐欣仪也许会跟他再理论下去,直到有个结果出来,但今天她打算放他一马——现在他心情正糟糕着呢,如果再在言语上输给她,一定会更沮丧!
见徐欣仪不作声了,李诺维有点意外:这女人平日里不是挺会扯淡的吗?今天怎么不继续跟他斗嘴下去了?
又一想,自己一直以来对她这种态度,她是个有脾气、有个性的女人,也难怪平时会跟他动不动就斗起来。
“徐欣仪,说老实话,你心里有没有怨恨过我?”
他们不是在谈论冯美薇吗?怎么又扯到他们自己身上来了呢?
徐欣仪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她的第一反应是没有!
他问她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情那么平静地,一点波澜都没有,所以,她对他,应该是没有什么怨恨的!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每次受他欺负以后的那些些许许的情绪又算什么呢?
从根本上来说,她应该感谢他才是:是他替她的爸爸还清了债务,是他把她从徐家的苦海里救了出来——
是他给了她李伯,是他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
她和他之间,除了没有爱情,其他的,一样都不缺!
爱或是不爱,都不是一个人想做就做得到的,所以,她不应该怨恨他!
于是,她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没有,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
原以为他会很高兴听到她的回答,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他失望了,非常非常地失望!
他悠悠地问道:“你不爱我,甚至连恨都懒得恨我了吗?”
他知道爱一个人和因爱而生恨的那种滋味——就如同他现在对冯美薇的感觉一样!
可是,徐欣仪说她不恨他——他对她做了那么多不厚道的事情,她不恨他!
也就是说,她也从来没有爱过他!
又或者说,她的回答根本就是假的,是在嘘弄他的。
想到这种种些些的可能,他的心情更郁闷了:“我们来了有一阵子了,爷爷的手术差不多也该结束了,我们先下去吧!”
徐欣仪应了声,带头转身就往楼下去。
看着她潇洒的背影,他的心有种悠悠的感觉:徐欣仪,为什么你可以做到那么潇洒呢?你的生活里,不是应该有比我更多的怨恨吗?
徐欣仪和李诺维一前一后地出现在手术室门口。
他们虽不像以前那样在人前做秀恩爱夫妻的那般亲密,但看起来自然而搬配。
冯美薇的心里抽痛起来:以前看到李诺维和徐欣仪在人前故作亲密的样子,她的心里就十分地畅快——李诺维越是对徐欣仪表示恩爱,越说明他心里正受着她冯美薇带着他的爱情灼伤,越是这样,她才觉得自己忍着恶心每天跟李宗泽同床共枕是有所价值的事情。
可是,他们现在这样的平和,看起来却让她有些挫败感,似乎李诺维已经从她冯美薇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不再受她的折磨。
好在,病床上躺着的那两个老东西给了她莫大的安慰——他们,也是她来李家这些日子以来的成果!
门开了,一群医生和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李诺维和李宗泽像一般普通病人家属一样,争先恐后地跑到医生面前:“医生,我爸爸(爷爷)情况怎么样?”
医生对这种渴望的眼神已经麻木了——他们每天都要面对这种脸孔,这些年下来,已经习已为常、见怪不怪了!
他们的答案也没有太多的选择:要么就是说没有大碍了,要么就来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一次,李家父子听到的是:我们已经尽力了!李老太爷的情况很不乐观,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李诺维的眼泪很快就夺眶而出——他小的时候跟爷爷奶奶之间远比跟这个每天忙碌的父亲要亲近得多,长大以后,自然而然地跟爷爷奶奶的关系也就比跟李宗泽要亲近,再加上李宗泽娶了他的未婚妻,在这个家里,他们的父子关系已经很不正常了。
如今看着奶奶和爷爷一个接一个地相继出事,李诺维像一个大孩子一般地难过——这大概是他人生里即将面对的最大挫折。
当年他妈妈离开他的时候他还小,对于母亲的离开,远没有现在这么伤痛的感觉!
徐欣仪来李家的这些日子,跟爷爷奶奶的关系也处理不错,现在眼看着他们一个不能自理,一个不需要理了,也跟着李诺维难过起来!
两颗伤痛的心居然像一般正常的恩爱夫妻一样,抱头痛哭起来。
冯美薇恨不能上前将她们分开——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很不高兴看到李诺维和徐欣仪之间那么亲密——当然,是真正的亲密,作秀的不算!
很快,李老太爷被推了出来,医生让护士把他送到VIP病房,与还没有出院的李老太太同一个病房。
李老太爷和李老太太一生恩爱有加,没想到临了还要同住一个病房,这大概也算是夫妻俩最后的一程缘份了!
李宗泽和李诺维留下来听医生的嘱咐,其他人跟着进了病房。
医生的话很简短:“老太爷这次是突发性脑溢血,情况很不乐观,我们用药物只能维持他一段时间的生命,他现在就像一盏燃尽了的油灯,随时都有可能……”
李诺维恨恨地道:“我爷爷的身体一向很好,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子就变成了油尽灯枯了呢?”
医生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到了李老太爷这个年纪的老人,本来就被称作是风烛残年,他们看起来很精神,没什么问题,其实很多人已经像一只由里面往外面腐烂的苹果,只不过是剩下了外面一层看起来还行的皮,随时都有可有烂到外面来的!”
这个比喻,聪明如李诺维和李宗泽,当然都听得懂的。
李宗泽看了一下儿子:“你现在知道了吧?是爷爷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跟薇薇真的没有直接的关系!”
他到这个时候居然都不忘记为冯美薇脱身?
李诺维自认自己有够爱冯美薇的,没想到跟自己的父亲一比,他还是相形见拙!
他不理会父亲的话,转身往病房走去。
医生都说了,爷爷留在这世上的时间不会太多了,他要抓紧这分分秒秒的时间与他相处——过完这几天,他就将永远地失去一个亲人了!
李老太太看着李老太爷被直挺挺地推进了她的同一个房间,心里有很多的话想要说,无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伴躺在自己不远处的地方,静静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想起他们结婚来的这几十年里,风风雨雨地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李老太爷这辈子对她真是没得话说,就连自己如今躺在这病床上他也跟着过来了!难道这才是传说中的同病相怜?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夫妻俩个你唱我和的,不知道有多热闹、多温暖,而如今这不远的距离也同样能让她感到幸福!
她隐隐地觉得,他们这辈子,能在一起的时间大概是不多了!
她很想再伸出手来摸摸他的脸、他的头发,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如决了堤的洪水,停都停不下来。
一旁的护士看到这个样子,急了:“医生,你看看,李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医生没有她那么紧张,反而有些开心:“她这是看到老伴过来了,心情激动!这表示她的意识还很清醒,这是好事!”
李诺维跳起来,“医生,你是说我奶奶还有可能恢复健康吗?”
医生有些为难:“要完全恢复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她的情况会一天一天地好起来,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还是可以的!”
李诺维有些失望:原来他嘴里的好事就那么简单而已!
这个消息对冯美薇来说却不见得是好事了:如果李老太太能醒过来,她将来的日子一定更不好过了!
李老太太看着老伴的眼神有些凄凉:他们一起风风雨雨地相扶相守走过了那么多的日子,一直是对方眼里的力量,然而,在李老太太现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闭上眼睛不再对她有任何表示!
李宗泽和李诺维表示要留在医院里守着两个老人,冯美薇自己身上还有伤,再说这里除了李宗泽以外,没有其他人喜欢她的存在,她就顺着台阶下坡,答应李宗泽回去好好休息;因为李伯还在家里,徐欣仪被李诺维强硬地赶了回去。
冯美薇和徐欣仪同坐一辆车回去,路上,两个人倒也没说上几句话。
她们俩平时在李家虽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般的时候都保持着客套的礼貌,并没有太多的交集,现在出了这么多事,两个人心里各怀心思,都不想搭理对方,倒也实属情理之中的事情。
徐欣仪想起来早上答应儿子给他买个小飞机模型,并在中途下了车,冯美薇一个人先于她回去了。
这种情况是冯美薇乐得高兴的:她现在急着回去处理李老太爷留下的那个手机!徐欣仪不能跟她一起回来,给了她一些时间上的方便。
她下了车,并急急地朝着李老太爷出事的地方赶去:在那里的一个盆景底下,藏有她对李老太爷不尊的证据!
她一定要在其他人发现之前把它拿出来,销毁掉!
她直奔当初自己藏手机的地方而去。
四处搜索了一番,却不见当初放好的手机——奇怪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当初的确是藏在这里的——难道说自己记错了?
她又耐着性子把周围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她又把周围其他类似的地方找了一回,可那台手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不留一点痕迹!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坏了,难道被其他人先找到了?
会是什么人拿走了?他现在把这手机拿到哪里去了?他会把手机里的内容供之于众吗?
冯美薇的脑子里迅速地转动起来,赶紧为自己寻找万一被公布事实后她应该用什么样的托词来把这事给圆过去!
一回头,却见窗外闪过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那人小小的手里拿的正是她找得要死要活的手机!
李伯!
冯美薇松了一口气:这小子大概是把它当玩具拿走了!就他现在的智商,肯定没人法玩转李老太爷的高科技宝贝,也就是说,那手机里的秘密暂时来说应该还是安全的!
她赶紧快步跟上前去,高声叫住了李伯:“小伯!等等我!”
李伯回头看到是她,脚下是停了下来,嘴巴里却没好气地问道:“你找我有事?”
冯美薇的一又美目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手机,小心地问道:“小伯,你可以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吗?”
李伯看了看手中的手机,偏着头问道:“你说这手机是你的?”
“是啊,我今天不小心把它掉到地上,沾了点水,当时急着赶去送你太爷爷到医院,所以就先放在盆景底下了——你一定是在盆景底下找到它的吧?”冯美薇不敢惹毛了这小祖宗,语气一点都不像是长辈对一个小孩子说话的语气。
李伯不客气地吼断了她:“你是个骗子!这手机明明是太爷爷的,怎么可能是你的!”
听到李伯这么大声的吼,冯美薇吓了一跳——虽然李家大宅里主事的人都不在这个屋子里了,但李家必竟还是有些下人在的,他这样吼出来,让其他人听到或看到也都是不好的!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还好,没什么人!
她赶紧用食指压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嘘——人不能太激动!你不知道吧?很多人因为一时激动就中风了,或是脑溢血死掉了!”
她压住了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像你的太爷爷就是因为情绪太激动,现在躺在医院里回不来了!
李伯不甩她:“你骗人!你的手机是粉红色的,这是太爷爷的,我看见他用过很多次了!”
冯美薇不想跟他再纠缠这个问题:“不管是谁的,总不能成为你的玩具!手机有幅射,对发育还没有成熟的小孩子来说有很大危害!快,把它给我!”
李伯用一种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她:“你又骗人!我们同学中有很多人都在玩平板电脑,还有玩IPAD的,照你这么说,这些人都要死了?”
现在的孩子怎么那么难缠?
看着眼前这个不屈不挠的家伙,冯美薇真有点抓狂的感觉。
她改变了策略,改用利诱:“小伯乖,把手机给我,我给你买飞机模型!”
李伯不为所动:“我妈妈已经答应给我买了!她今天就会给带回来给我!”
冯美薇想起徐欣仪说要去给李伯买玩具,大概就是买这个了!
难怪说小孩子不说假话!
“那,我给你买机器人!”
既然飞机模型已经有了,那就换一款有吸引力的。
“一般的机器人我已经有很多了,再复杂、高科技的,我也用不上!”李伯懂事地说。
“那就买好吃的,我现在就带你去商场,你想买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冯美薇只好转向他现在手头上没有的东西。
“不要!妈妈说吃零食的小孩子长不高!张姨有每天按照营养学家帮我设计的食谱做给我吃,其他的东西我不能吃的!”
为什么这孩子在其他人的面前都那么乖?他们人不在现场,他还能把他们的话奉为戒律清规?
冯美薇的好耐心终于用完了,她决定放弃这种温柔攻略,采用暴力夺取——她不再跟他咯索,直接扑上前去就要抢他手里的手机。
李伯一个闪身,“你是大人,怎么可以抢小孩子的东西?”
说着,他赶紧转身就跑。
冯美薇在心里低骂了一声,“小兔崽子!看你往哪跑?”
姑奶奶我今天要是跑不过你,在这李家也别再混了!
李伯必竟人小脚短,没几步路就被她抓住了。
她不客气地夺过手机,“不乖的小朋友,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李伯朝她扮鬼脸,“粗暴的女人,也一样不可爱!”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冯美薇在心里连李诺维一起给骂上了。
不远处,徐欣仪的身影往这边越来越近。
她叮嘱李伯:“这手机我是帮你拿过去给太爷爷,你乖乖的听话,可不要到处乱说!”
李伯不服气地噘着嘴:“你对我用暴力!如果只是拿手机给太爷爷,我也可以做的,为什么一定要你来拿?”
冯美薇一时语塞,“如果你不乖,我就告诉你爷爷,让他打你屁股!”
说罢,转身走了,不再理会这小祖宗在她身后做出什么出格的表情泄恨。
她把手机放进包包里,才走没几步,就听到李伯在身后哭泣的声音,紧接着并是徐欣仪担心害怕的声音:“小伯,你这是怎么了?”
然后就听到李伯抽抽嗒嗒的声音:“妈妈,她欺负我!”
他口里的她,肯定是冯美薇无疑了!
冯美薇不得不转过身来跟徐欣仪解释点什么——总不能让那小祖宗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给她扣上个“欺负人”的罪名吧?
转过身来,自己都吓了一跳:李伯的小脸上一脸的鲜血!
她是有对他动粗,但那也只不过是从他手里抢过一台手机,天可怜见,她真的没有动到他的脸上去,而且还弄出血来了!
可是,那小祖宗应该也不至于为这么点小事使个苦肉计什么的,还把自己弄出血来栽赃给她吧?
她赶紧跑上前去:“欣仪,我刚才只不过是凶了他几句,绝对绝对没有动手打他哦!他脸上的这些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的不是我弄的!”
她可以用自己的办法放倒李家那两个老的,他们现在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对她一点伤害都没有,可是,李伯是李家的活祖宗,是李家上上下下都捧在手里的宝贝,如今他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指证她,说是她欺负了他!
这个罪名,她可真是吃不起的。
徐欣仪一时间顾不上跟冯美薇多说什么,从包里拿出纸巾帮他擦拭着脸上的血,急得声音都变了:“小伯,你这是怎么了?又伤到了鼻子吗?”
好在,只是流鼻血!
李伯的眼里折射出愤怒的光芒,指着她愤愤地说道:“妈妈,她欺负我!”
徐欣仪虽然不相信冯美薇会欺负一个小孩子,却还是忍不住地随着李伯的手指看向了她。
冯美薇急了,辩解说:“欣仪,我真的没有对他做什么!我真的只是跟他凶了几句,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碰他!”
徐欣仪半信半疑:一方面,冯美薇的神情里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在说谎,可另一方面却是儿子那坚定的目光,控诉着冯美薇欺负了他!
冯美薇如果早知道这小子这么难缠的话,她一定不会那么直接地从他手里抢东西。
“小伯,奶奶刚才是凶了你几句没错,可是,你脸上的血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不是?”
李伯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吼道:“你不是我奶奶!你跟我爸爸年纪差不多,怎么可能是我的奶奶!”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称呼过她作奶奶,如今她居然当着他妈妈的面说她是他的奶奶,在这之前还欺负了他,他理所当然地不给她好脸色看!
徐欣仪赶紧安抚儿子:“小伯,快把头抬起来,看看天上是不是有飞机经过呢?别再激动,小心血流得更多了!”
李伯又把脾气发到徐欣仪的头上来了:“妈妈,你上次不是说去帮我查清楚人为什么会流鼻血,然后再告诉我的吗?你现在查到了没有?”
徐欣仪为难了:这些天她忙得焦头烂额的,哪里有空去查这些不紧急的东西。
冯美薇却从中抓住了契机:“小伯,你是说你以前就有过流鼻血的症状吗?”
李伯瞪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
冯美薇笑了:“关!太关我的事了!你以前就有这种症状,那也就是说,你今天的血,跟我是没有关系的了!我没有伤害你!”
她的笑容里,有着好不容易脱身的得意。
李伯白了她一眼:“我又没有说我的血是你弄出来的!我只是说你有欺负我!你还不承认吗?”
冯美薇气结!
她就知道这小祖宗跟他爸爸一样不好惹,现在既然事情已经跟她撇清楚了,那就赶紧闪人吧!
她站起身来,松了一口气:“欣仪,刚才的事情,你大概也都明白了哦!既然已经洗清了我的罪名,而你的小少爷又不太喜欢我,那我就先走了,你如果觉得忙不过来,我的医生还在家里住着呢,找他帮一下忙看看也好!”
徐欣仪点头应了:“谢谢婆婆!我会找时间带小伯去看医生的!”
冯美薇轻松地走了。
李伯看着她的背影,对徐欣仪说:“妈妈,她拿了太爷爷的手机!”
徐欣仪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太爷爷病了,他的手机落在家里了,她帮他先保管着,等他回来以后再还给他,这没有什么不对啊!”
“她就是不对劲!我在厅里的盆景底下找到的手机,她硬说是她的手机,然后还从我这里抢,可我明明认得那是太爷爷的手机!”小李伯理直气壮地说。
徐欣仪看看他脸上的血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两个鼻孔都被小纸团堵住了,鲜血也没有再流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着儿子那不服气的样子,她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傻小子,手机厂商每年生产那么相同的手机,太爷爷和她不巧地买到同一款机型,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啊!”
听母亲这么一说,小李伯愣了愣:本来嘛,这也是事实!
“可是,她为什么那么紧张我拿着她的手机?还凶我!”
徐欣仪笑了:这臭小子,这么小就会记仇了?还能抓着别人的弱点不放——在这方面,他真是继承了他爸爸的优良血统!
“手机是一个人的私人物件,她的手机里可能收了些对她很重要的资料,她害怕你不小心把她的给弄没了,所以才那么紧张啊!”
李伯被母亲的话说得无话可说了。
徐欣仪站起身来,摸摸他的头:“小伯,明天我们跟老师请个假,妈妈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小李伯就跳了起来:“妈妈,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过是流点鼻血,你看看,现在这样不就好了吗?我不要去医院!”
这段时间,李伯经常出入医院去看李老太太,除了太奶奶和冯美薇,他从医院的走廊经过的时候每次都能看到很多病人,他们的样子至今都让他不舒服,他也很害怕自己变成像他看到的那些病人一样——看他们的样子,一定都很难过!
徐欣仪看了看儿子,除了流点鼻血以外,他全身上下还真没有其他看起来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他那么排斥医院,而自己这段时间的事情的确有够多的,不去就不去吧,等她忙完了这段时间,等她的新产品真正地打开了市场,如果儿子还是这样经常地流鼻血的话,她哪怕架都要把他给架过去。
她笑笑答应了:“好吧,我们的李伯身体棒棒的!不去就不去吧,但李伯一定要答应妈妈,如果身体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地告诉妈妈!知道了吗?”
李伯从她手里接过她刚买的飞机模型,乐得合不拢嘴:“知道了!亲爱的妈妈!”
堵在鼻孔里的两团纸条随着他的笑和说话的频率一阵一阵地动着,配上他高兴的笑脸,可爱得让徐欣仪疼爱到了心尖尖上——儿子,在李家的日子里,还好有你!
冯美薇拿着手机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己房里。
她关上房门,以防有人打扰,掏出李老太爷的手机,开了机。
虽然是第一次用这种机型,还不太熟悉它的各项功能,但现代的电子产品万变不离其宗,基本上的用法还是差不太多的,依她的聪明才智,还是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李老太爷存在手机里的录音。
她打开这段录音,完整地听了一遍。
“老家伙!居然跟我玩阴的!”她恨恨地骂了一声!
好在李老太爷年事已高,也好在她平时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要不然,她对他的那番恶语一定会传扬出去,就算老家伙不会像李老太太那样阴得把自己的照片散播出去给媒体,她的那段话只消给李宗泽听到,她的贤慧形像只怕就要打折了。
她知道就算李宗泽听到这段录音,她只消拿出她的美人计,在他面前装可怜一番,这事也就过去了,她今天之所以对老东西动手,实在是她对他们两个老不死的已经忍无可忍了!
这些年来,在李家,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为难她,在李宗泽面前给她小鞋穿(虽然每次都被李宗泽给批了回来:李宗泽的心里一直认定自己的父母对冯美薇有成见,他们说冯美薇的任何坏话,他都听不进去,都认为是父母有意设计她),李宗泽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指桑骂槐地羞辱她……
这些种种种种,她不想再忍下去了!
她来李家就是为了报仇的,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让这家子仇人一再地折磨下去——所以,她终于将她心里仅存的那点善良都抹了去,终于开始动手了!
三年磨一剑,长剑出鞘了,是时候见血封喉了!
只是,老爷子的脆弱让她有些意外:就这一推一拉之间,老家伙就要魂归天国了?早知道杀人这么简单,她早该动手了!
李老太爷的事情也让她灵机一动:原来老人是用几句话就可以解决的?对那个躺在病床上还希望康复的李老太太,她已然有了想法:她有把握自己的故事足可以让老太太死得比老爷子更快——还指望着能康复吗?对不起,下辈子罢!
冯美薇看到镜子里千娇百媚的自己,那如花的笑容后面,原来还有摄人心魄的杀气——哼哼,李宗泽,我一定要让你亲尝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一定要让你李家像我一样,家破人亡!
她把那段可能会毁了她形像的录音轻轻松松地从老太爷的手机里删了去——老爷子,对不住了,你用生命录下的音符从此就要永远地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录过一样!
她把手机收进包包里,然后站起身来。
她甩掉刚才所有的情绪,回到现实中来。
冯美薇从司机休息室里拿到了车钥匙,司机小心地问道:“夫人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冯美薇看了看他:“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就行了!”
司机紧张地看着她的手:“夫人,自从你上次出事以后,先生就交代过了,以后你去哪里都由我来送,不能让你亲自开车了!而且,你手上的伤现在还没有好,这样开车也很危险的!”
冯美薇想了想:也对!现在车上没有李老太太,她没有必要再开着车子去玩这种危险的游戏,再说了,既然是李宗泽有过交代,那就顺着他的意思吧,省得到时候这司机到他那边乱说话!
她坐上车,“去东风路的移动营业厅!”
司机应声启动了车子。
“夫人如果要交费的话由我代劳就行了,您大可以在家休息!”
司机为李家服务多年,深得李家的信任,虽然以前交话费这类的事情都有钟管家打理,但现在钟管家不在,他很有诚意为冯美薇效劳。
冯美薇摇头:“不是,我的手机出了点故障,要去修一下!”
“我帮您跑这一趟就好了,您在家休息吧?”
看看车子还没有驶出大门,司机还是继续表示他的忠心。
“不用了,你不了解它的故障情况,还是我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开玩笑,这事交给你去办,那还不是又为自己留下一条尾巴而已?
司机那么多次的主动都被打了回来,他不再坚持,识相地闭了嘴,专心了做起自己份内的事情——开车!
李伯听说李老太爷也病了,吵着要徐欣仪带他去医院看他。
看看时间还早,徐欣仪就答应了。
电话打到司机室,里面没人接电话。
她又拔到门口的保安室,得到的答复是:夫人在五分钟之前坐着车子出去了!现在府里没有其他车。
“夫人有没有说出去做什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少奶奶,家里人用车出门的话,我们一般都不过问太多的,除非他们自己有特意留话给我们!”也就是说,他对冯美薇的行程是不知道的!
这倒也是,她徐欣仪自从成了李家的少奶奶以后,如果没有李诺维的特别交代,她也不需要向保安交待行程。
她挂掉电话对李伯报告:“小伯,车子被奶奶用了,我们得在家里等一等,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去看太爷爷好不好?”
李伯瞪了她一眼:“妈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不是我奶奶!我奶奶在那里!”李伯指了指天上。
徐欣仪握住儿子的手,真诚地说道:“小伯,妈妈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爷爷的老婆,不管她多少岁,从伦理上来叫,你都应该叫她奶奶!”
她很理解儿子的感受——刚开始的时候她也不习惯叫冯美薇婆婆——对着一个年纪跟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她真的叫不出口,可是后来叫过一次以后,称呼一旦改过来,下一次就自然而然地改了称呼了!
李伯嘟着嘴:“妈妈,你别要求我这个了好不好?爸爸都答应我不要叫她奶奶呢!”
原来如此!
最根本的原因原来在这里!
看来,李诺维对冯美薇的恨虽然没有时时挂在嘴上,但已经深入他的骨髓,影响着他的下一代了!
徐欣仪不再坚持:“好吧,你不一定要叫她奶奶,但她终归是你的长辈吧?我们做晚辈的一定要孝训长辈,不能像你之前那样对她不礼貌,知道了吗?”
她的话又勾起了李伯的伤心事:“那她也要疼爱晚辈啊!她刚才真的有欺负我!”
晕,又来了!
徐欣仪只好缴枪投降:“好了小伯,我们去吃点东西,等下在医院里多陪陪太爷爷和太奶奶,他们可喜欢小伯了,是不是?”
李伯点头认同:“太爷爷和太奶奶是真的很疼小伯,比你口里说的那个奶奶差太多了!到底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对我就是没那么亲!”
徐欣仪哭笑不得——这怎么会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车了停在了东风路移动营业厅门口,冯美薇下了车,叮嘱司机在停车场等她,她很快就会出来找他。
她进到营业厅里,立马有热情的营业员迎了上来:“欢迎光临!”
冯美薇从包包里拿出李老太爷的手机给她看,然后说:“我要一款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手机!”
那营业员马上热情地把她请到了柜台前坐下来,很快地拿出一款看起来跟她手上的机型一模一样的手机。
“小姐您真有眼光,这是目前市面上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接着就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起它的好处来。
冯美薇打断她:“好了,它的好处我都知道,你现在赶紧帮我拿一台就是了!”
天下还有这种轻松的买卖?这么容易就卖出去一台价钱这么价的手机,营业员高兴地屁颠屁颠地给她开单子了。
冯美薇倒不是真的有多想使用这款多功能的手机,实在是她刚才已经在李伯面前说了,她也有一款这样的手机,不能哪天被李伯那小子拆穿了她的谎言去了——她的大事,可不能毁在这个小屁孩的手里!她不容许有任何纰露导致她的复仇计划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