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留日回族学生与孙中山及同盟会
1905年,由孙中山领导和组织的一个全国性的革命政党——中国同盟会(简称“同盟会”)正式成立。当时,孙中山被推举为总理,黄兴等任庶务。随后,制定了《军政府宣言》《中国同盟会总章》和《革命方略》等文件,并决定在国内外建立支部和分会,联络华侨、会党和新军,成为全国性的革命组织。同盟会的根本政治要求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十六字纲领。同时,创办机关刊物《民报》以宣传民主革命思想。
孙中山也十分重视留日学生的工作,积极在留日学生中传播民主革命思想。
就在孙中山创立同盟会时,留日的36名回族学生中有不少人不约而同地加入了同盟会。中南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教授许宪隆研究发现,当时留日的36名回族学生中至少有14人加入了同盟会,他们是四川的刘庆恩、杨光灿和龚选廉,直隶的黄镇磐,云南的保廷梁、赵钟奇、王廷治、孙永安,山西的金应豫、乔煦,陕西的马宗燧,湖北的马祖全和马志道,湖南的马应薰。
其中,金应豫是在听了孙中山的动员后加入的。刘庆恩、杨光灿、龚选廉3名川籍会员均于1905年加入同盟会,属首批会员。受当时同盟会创建人之一云南学生李根源的影响,赵钟奇、保廷梁、孙永安、王廷治等均首批加入同盟会,后来成为云南辛亥重九起义和护国首义的骨干。而马应薰经廖仲恺介绍,参加了1905年8月20日由孙中山主持的中国同盟会成立大会。此外,乔煦于1905年10月,同阎锡山、温寿泉、张瑜一起加入同盟会。
许宪隆教授撰文说,在加入同盟会的同时,民主革命的爱国思想对留日学生产生了强烈的影响。当时设在东京的中国同盟会总部,以《民报》为阵地,宣传“民族、民权、民生”的三民主义的政治主张,同改良派展开针锋相对的论战;并且组织同盟会会员,经常深入到中国留学生集中的地方,针对要不要以暴力推翻清王朝的统治,要不要建立民主共和国,要不要改变封建土地制度三个核心问题,与改良派开展面对面的辩论。在每次舌战中,马应薰总是充分发挥自己的智慧和口才。通过论战,他们从理论上击败了改良派,使大批留日知识分子从保皇派的思想束缚中解放出来,投入同盟会,为孙中山先生创立的三民主义学说赢得了思想政治阵地。
由于受到孙中山民主革命思想的影响,留日回族学生也积极地在本民族学生内部进行民主革命动员和讨论。赵钟奇在日本加入同盟会后,便与黄镇磐、保廷梁、杨光灿等人联络,组织国内14省留学日本的回族学生,建立起革命团体“留东清真教育会”,编辑出版了回族历史上第一份进步刊物——《醒回篇》,并寄往云南等民族地区广为散发。
显然,当时回族留日学生在民主革命的道路上走在了时代前列。尽管随着会员的归国,留东清真教育会自然解散,但其成员回国后,不少人在辛亥武昌起义、各地光复和护国运动中发挥了作用。
早在武昌起义前,部分留日回族学生已经开始参与辛亥革命的准备工作。具体看,在参与各地和各类组织宣传工作中,有杰出表现者,如马祖全、赵钟奇、黄镇磐、马应薰、刘庆恩、杨光灿等人。
其中,马应薰毕业后,曾经在廖仲恺的直接领导下,负责财务工作。当时,孙中山的战略方针是:在华南沿海地区首先发动起义,以便得到海外饷械的接济;夺取两广作为革命基地,然后挥师北上,长江南北革命党人齐起响应,一举推翻清朝的统治。为了实现这个战略目标,马应薰受命长期往返于南洋群岛,在华侨中一方面宣传革命,一方面筹集革命经费,采购武器,并把购得的武器再秘密运送到指定地点,为武装推翻腐败的清廷尽了一份绵薄之力。孙中山当时赞誉他说:“使革命前途又得一绝大保障者,回民小马君(指马应薰)也。”
清末回族秀才杨光灿(1883~1938年),四川隆昌人,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及日本高等警务学校,同盟会首批会员,先后参加了同盟会的第一、第二次代表大会。1907年与留日回族学生发起组织成立留东清真教育会,并担任书记。回国后,曾先后担任四川县铜圆局局长、宜宾察验局局长、国民革命军二十四军秘书。1929年任富顺县县长,1936年任雅安专员公署秘书长、专员等职。
许宪隆教授认为,以上诸位回族学子均在辛亥革命前就积极从思想宣传、组织发展、技术学习和经费筹备等方面为民主革命做了大量工作。其中,黄镇磐、赵钟奇、刘庆恩等人还紧密追随在孙中山先生左右,这意味着当时部分回族青年已经成为酝酿辛亥革命的重要组织者。
二、孙中山的三大法律顾问之一黄镇磐
黄镇磐事略是被著名史学家白寿彝挖掘整理出来的。身为回族的白寿彝先生评价说:“黄镇磐站于时代高峰,不愧为那个时代的回族先知先觉。”
让白寿彝有如此之高评价的黄镇磐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人物呢?他的一生又有着怎样的传奇?他与孙中山以及同盟会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密切关联呢?
黄镇磐(1873~1942年),出生于河北威县一个阿訇世家,曾祖父黄勤是一位著名的武术家,父黄铭新重义尚德,好善乐施,武艺出众,门下收徒达千余人,曾任湖北全省武术总教官。
黄镇磐青年时期留学日本,就读于东京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科。
1905年,孙中山先生在日本联合各革命团体成立了同盟会。同盟会的建立是孙中山与留日学界中来自国内各地的革命分子共同努力的结果。在孙中山先生的感召下,同盟会聚集了全国各地革命积极分子的精粹,这实际上是当时中国资产阶级革命派的大联合。大批留日学生加入这一革命组织,黄镇磐成为同盟会早期成员。
在东京求学期间,黄镇磐与廖仲恺是东京早稻田大学的同学,之后又都加入同盟会。廖仲恺是当时中国留日学生会会长,黄镇磐经常与廖仲恺商议重要事情,两人结下了深厚友谊。
在东京求学期间,廖仲恺与黄镇磐、宋教仁等人经常一起谈论时局。
1909年,在孙中山的指派下,黄镇磐与廖仲恺一起前往吉林,暗中相机策划北方革命。黄镇磐、廖仲恺为了打入清廷衙门,便以留学生的身份参加了清廷考试,从而成为吉林巡抚陈昭常的幕僚。
1912年元旦,孙中山就任南京临时政府临时大总统,宣告中华民国成立。黄镇磐任上海地方检察厅检察官,为孙中山的法律顾问之一。廖仲恺任孙中山的机要秘书,黄兴的儿女亲家陈兴任上海地方检察厅检察长,当时政界传称陈、廖、黄为孙中山最为贴身的三大法律顾问。
1913年初,宋教仁在长沙、武汉、上海、南京等地发表演说,反对袁世凯专权。3月20日,袁世凯派人刺杀宋教仁于沪宁车站。
宋教仁与孙中山、黄兴并称为国民党三元首,有着“中国宪政之父”的称誉,又是国民党的理事长。宋教仁遇刺案,成为现代中国最具影响力的事件之一。
这个时候,黄镇磐走进了人们的视野,他受命承办宋教仁遇刺案。
蒋介石向黄镇磐告知实情后,黄镇磐很快便将凶手武士英捕获。经过审讯,武士英供认自己本为失业军人,遵北京国务院秘书洪述祖以及应夔丞所嘱,到上海刺杀宋教仁。密电内所称“毁宋”即暗杀宋教仁,“酬勋”即履行诺言,给杀手武士英、应夔丞以升官之机会。黄镇磐审查此案,认定袁世凯授意国务总理赵秉钧指使其秘书洪述祖收买应夔丞、武士英暗杀宋教仁,已构成总统杀人,拟依法起诉。
北京的袁世凯闻讯,慌了手脚,急忙密令司法部长许士英赴沪。1914年7月,许士英以司法总长的身份,亲自登门拜访黄镇磐于南市的家中。许一见面即送给黄镇磐一张一万元的银行支票,并开门见山地对黄镇磐说:“关于宋案,袁大总统非常关注,闻凶手今已捕获,为了慎重起见,北京司法部准备重组高级法庭,指派大员会审,宋案卷宗和人证物证交由司法部派员接受,移交北京办理。一万元的支票是补助黄检察官的生活费用。”并许诺提升黄镇磐为北洋政府司法部次长。接着,许士英又说:“照袁大总统的意旨办事,黄先生定会前途无量;否则,不但司法部无法下台,就连个人的前程和生命也会无法保障。”
这次见面,黄镇磐爽快地收下了许士英的支票。许士英兴高采烈地向黄镇磐告辞,很快又回复袁世凯——“在沪已成功收买黄镇磐”。
等许士英走后,黄镇磐立即面见陈兴,并将许士英收买他的一万元支票等情况如实禀告。陈兴义愤填膺:“宋教仁遇刺案,是属袁世凯主谋,行为卑鄙,因而卷宗证据不能移交北京方面,必须起诉袁世凯,廓清惨案真相,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次日,黄镇磐约见了许士英,退还了支票,并明确表示:“案件经请示陈检察长,不能照办。”这时的许士英听后茫然失色,已知奸计难成,黯然离开上海。
黄镇磐拒绝袁世凯收买,上海地方检察厅起诉宋案,认定袁世凯是暗杀宋教仁的主谋,并将起诉书全文译成8国文字,送交上海各报发表,公之于世。于是国人大哗,海外震惊,国人纷纷严正声讨袁世凯。孙中山非常气愤,主张二次革命,号召各省督军出兵讨伐袁世凯。紧接着,各省督军相继宣告独立,二次革命爆发。
二次革命失败后,黄镇磐成了袁世凯打击报复的对象。为了一家人的安全,黄镇磐只好隐姓埋名,避居上海租界。为了维持生活,他与上海商人黄楚九合办五洲药房。直到袁称帝失败身死之后,黄镇磐才再次露面。上海各界感动于黄镇磐不畏强权、清正廉明的精神,公推黄镇磐为上海律师公会会长,沈钧儒为副会长。
廖仲恺是20世纪初叱咤风云的人物,在与黄镇磐这位回族友人的交往中,对回族“爱国爱教”的民族精神有了深刻的认识。1924年,也就是他在遭遇国民党右派暗杀前的一年,担任广东省省长的他,下令保护广州城内的回族公墓。廖仲恺去世后,广州回族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留下的碑文,如今这块碑文就矗立在流花桥的边上。
1927年,黄镇磬投奔蒋介石,参加了南京国民政府,任最高法院刑厅厅长。之后,因为营救老友廖仲恺的儿子廖承志出狱,与蒋介石发生矛盾,愤而去职。
1942年,时逢抗战最为艰难的时期,大汉奸汪精卫邀请黄镇磐出任伪司法院院长兼司法行政部部长,遭到黄镇磐的严词拒绝。当年秋天,汪伪政府特务头子李士群杀害了黄镇磐。69岁的黄镇磐以身殉国。
三、追随孙中山的“中华自动步枪之父”刘庆恩
当年留学日本的36名回族学子中,还出过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美国军械专家称他为“T.E.LIU”,当时的他尚且不是将军,美国人偏偏称呼他就是将军,中国的军械将军。
美国人所说的“T.E.LIU”是中国现代兵工学先驱刘庆恩。
刘庆恩(1869~1929年),回族,四川德阳孝泉镇人,字国臣。小时候因为家贫,没有读过几年书的他,被叔父送到了广东水陆师学堂学习。期间,刘庆恩对于枪炮制造、修理颇有兴致,并开始钻研。
毕业后,刘庆恩曾先后在益珠、虎门、江阴等炮台任职,掌握了操练、指挥等军事技能。1895年,刘庆恩跟随清末将领刘永福在台湾抗击日本侵略者。腐败的清政府把台湾割让给日本,刘庆恩毅然辞去军职,受聘于湖广总督张之洞创建的湖北枪炮制造厂当技工,后来又被送往日本留学,入日本冈山第六高等学校工科学习。
在日本期间,刘庆恩响应孙中山先生的号召,1905年率先加入同盟会,与同学吴玉章、郭敬宇等同盟会会员一起参加革命活动。
1906年冬,一群四川籍留学生在宿舍里就革命与立宪问题进行争论,一位叫周先登的学生心向清政府,主张君主立宪,并喋喋不休,与在座同学发生争执。在场的刘庆恩与周争辩中,言语不合,竟抄起夹火钳要痛打周。这件事情,让大家看到了刘庆恩坚决捍卫民主革命思想,主张推翻帝制、建立共和的满腔热情,也让人们看到了一位留学日本的回族学子的坚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