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想了想才抱歉地说:“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小主人曾经还养过两只宠物,一只兔子和一只狗,可后来它们都死了。”
周暖陷入了冗长的沉思。
第一天,无视。
第二天,擦肩而过。
第三天,熟视无睹。
……
日出日落,一天又一天。
也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周暖一直想找张晗好好谈谈,了解下他的情况。可在那天之后,张晗对周暖的态度由之前的厌烦和排斥,到现在视如空气的模式。
而公园的假山里,花花独自住在那里,依旧对张晗怀有希冀,每天给它信念和信心的,是周暖送过来的食物,吃起来可口又温暖,全身像是被注入了全新的能量。
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周暖左手托腮,右手拿着笔在纸上胡乱涂鸦。
“周同学。”尹蓝看出了周暖的浮躁,坐到了周暖身侧关切地问,“不开心?”
“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周暖将笔放下,“尼尼死后,你……开心过吗?”
尹蓝愣了一下,眼里悲伤的情绪一闪而过:“一开始很难过,就算它临死前劝导过我,可伤心依旧存在,哪怕现在想想,还是有种想哭的冲动呢!”
周暖询问:“你有没有想过再养一只宠物?”
“如果没和尼尼说话,我想我应该不会再养宠物了,因为失去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尹蓝说着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现在我明白了,生命里的生死离别不可避免,一味地痛苦难过也不能改变什么,还不如坚强一点。”
真是意味深长的大道理。
不过,也只有经历过失去和伤痛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体会!
“那就是说,遇到喜欢的宠物,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领养,是吗?”
尹蓝肯定地点头:“那当然!”
“我懂了!”周暖站了起来,“谢谢你,尹蓝!”
“哎?”尹蓝有点蒙。
她什么都没做啊,怎么就得到了谢谢?
周暖将小白装进书包,然后出了教室走到张晗所在的班级。
像往常一样,见到周暖,张晗就偏过头,像是看到了空气一样仍然走自己的路。周暖没有追,没有质问,而是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丢掉花花了,因为你害怕对它有了感情之后,它会像那只兔子以及那只狗一样死掉!”
张晗身体一顿。
周暖平静地说着:“虽然我没有类似的经历,可我看过一个同学在面对自己宠物死去后的伤心,那种痛,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
张晗好似在发抖。
周暖以为自己的话让他生气了,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却是泪流满面的样子。
“它们的寿命很短,而我却要承受失去它们的痛苦。所以,从那刻起,我就决定,我再也不要接近它们。只要不接触,就不会产生感情,没有多余的感情,就不会难过。”
“所以,当你爸妈把花花带回来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就是丢掉它,对吗?”
张晗无声地默认。
“嗬!”这边还沉浸在悲伤中,那边就传来了无情的冷笑声。
周暖和张晗朝声源处一看,原来是白子洛。
他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秋衣,倚靠在栏杆上,层次分明的碎发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金光,柔和的轮廓弧度配上他独有的笑容,让他完美到无懈可击。
“我当是什么理由呢!”白子洛双手环胸,看向天空,“痛苦可以让一个人坚强,也可以让一个人沉沦,坚强的人会拥有更多的幸福,沉沦的你……只会让人见了就觉得厌烦!”说着,他偏过头,眼角的余光忽然变得无比犀利,像是一把刀砍在了张晗的身上,后面的话几乎是刀刀见血句句直戳人心,“你以为只要自己不付出感情,就能得到片刻的安慰吗?懦夫就应该承认自己是背着壳活着,别给自己找各种理由和借口!”
周暖听得眼前一阵发黑。
她这次是来治愈张晗的心理阴影的,不是来打击挖苦他的啊!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毒辣,不给人留一点情面吗?
学长,您是来帮倒忙的吗?
默默地吐槽后,周暖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显得富有治愈性:“我们对自己喜欢的事物付出感情,一旦感情深厚便有种羁绊和不舍。所以,你的难过和恐惧,我都理解!”
“学长,呜呜呜——”张晗捂着脸蹲下,不顾形象地哭了起来,“你说得对,这些年,是我在给自己找借口,可是……”
哎?
她这个充好人讲大道理的人收效甚微,这个跑来讽刺的倒是成知己了!
男生到底是什么生物?这种逻辑让她实在无法理解!
“再‘可是’就给我立刻滚!”白子洛也不顾形象了,反而变成了霸道体,“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担当,受过几次伤就畏畏缩缩,白活这么多年!”
“我……真的很怕……很怕……”
周暖只觉天雷阵阵。男生之间的对话,她觉得很有代沟!
随后,他们一起来到了杏花公园。
“小主人,其实……它们很感激你的喜爱,而且对你很不舍呢!”
这时,花花却开口说话了!
听到异类的声音,张晗惊恐地看向花花,以为自己幻听了。
此刻的花花全身冒着雾气,全身的毛发脱落,新的毛发长了出来。小白从书包里探头,叫了一声:“进化了耶!”
不过,它现在说的话,在周暖这里只是普通的狐狸叫声。
白子洛在身边,偶尔也是很不方便的。
“你……是你在说话吗?”张晗半天才说得出话来。
花花用舌头整理完毛发后,抖了抖身子:“我知道小主人以前养过一只兔子,而且你对它很照顾,可后来它生病死了。再后来,你又养了一只狗,可是那只狗却老死了。”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认识那只狗!”花花先微笑,随后眼里蓄满泪水,“它跟我说了这些事情,那时候它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也知道你会因此而难过,所以经常找我聊天谈心。”
“然后呢?”
“它说它也很舍不得你,可死亡是一个过程。它觉得很幸福,因为有你这样照顾它喜欢它的主人,同时也感到难过,难过它死后你又要像之前兔子死掉时那样,哭得天昏地暗。不过它相信,你一定会再次打起精神,因为你是这天底下最优秀最坚强的主人!”花花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脑海里,又想起那只老狗的模样,它沧桑的眼神里有岁月的哀伤愁绪。
它站在霞光下看着余晖消退,目光哀愁,语气却很坚定:“怎么办啊,真的很舍不得小主人!一想到他会哭会难过就止不住地忧伤,可我相信,主人一定会很快打起精神来!因为,他是我见过的最有责任心最无可比拟的主人了!”
“是这样的吗?原来它这么信任我!”张晗皱着眉,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这些年,他都在害怕和退缩中度过。
害怕悲伤,害怕离别。
可它曾爱护过的宠物却无比坚信,他一定会坚强!
“对不起,如果你们还活着……一定,一定会很失望。”
失望见到,如此懦弱的他!
“小主人,不要哭!”花花赶紧安慰他,“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善良,所以我才愿意在这里等,等你坚强起来,再来找我。”
张晗抹掉眼泪,抱着花花,手掌抚摸着它的头:“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没关系,因为能成为你的宠物,真的很幸福!”
花花在他的怀里蹭着,贪婪地感受着属于他的体温。
当张晗抱着花花向周暖以及白子洛真诚地表示感谢时,花花伸着头对小白说:“你的主人好像对我的话没反应,怎么回事?”
“可能是这个异类存在吧!”小白伸着爪子对准白子洛,随后它高昂着头,摆出了臭屁的样子,“有什么话要对我这个面瘫主人说吗?”
花花嘴角一抽。
“你的主人在意的那只花斑猫昨天晚上出现了,我也试图跟它说话,但是它好像听不见,然后它一直在找食物,并且是人类才吃的食物。”
“我会转达的!”小白对它竖起大拇指,“谢谢你啦!”
“该说谢谢的是我。”
花花说完这句话后,张晗也和周暖以及白子洛挥手道别。
看着张晗渐渐远去的背影,周暖又有了新的领悟。
不管是人还是宠物,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死去,生命不过是一场告别。但在告别前,请允许我们彼此珍惜,予以欢声笑语。
夕阳下,周暖与白子洛一前一后地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周暖扭头问身后的白子洛:“怎么这次你又适时地出现了?”
“本来想等你一起回去。”白子洛说话的时候,脸红了红,表情也不太自然了,“然后就见到你和张晗一起。”
周暖莫名地愉悦起来,挑眉道:“哦,所以你就过来了?”
白子洛嘴角上扬,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总之,你又帮了一个大忙!”周暖伸开双手活络了一下筋骨,“嗯,其实我们还是挺有默契的。”
“算不算最佳搭档?”
周暖迟疑了一会儿:“……勉强。”
只是勉强啊!
白子洛苦笑。
忽然,周暖感觉到了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射来,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扭头看了看四周,却并没有见到异常事物。
大概是想攻击她的动物,但是又碍于白子洛在身边吧,她暗想。
“学长,介意送我回家吗?”
“嗯?”
“就当是默认了!”
周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一个人兴冲冲地往前跑,跑了一段距离后,她回身朝着惊愕不已的白子洛招手。
片刻,白子洛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露出会心的微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俏皮的周暖呢!随即追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留下了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