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一个思想非常死板陈旧迂腐的老木鱼,当他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十分恼火,当即把洛近和我叫去了办公室,准备用一条蟒蛇般粗教鞭抽打我和洛近,予以惩罚。其他老师怎么拦也拦不住,那老木鱼还挥舞着教鞭把那些老师赶出了办公室,把办公室锁了起来。洛近吃了几记教鞭之后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起来,头开始东摇西晃的,洛近从前可是学过一点武术的啊,教他武术的那个人在教他武术之前,就先让他练挨打抗打的。忽然,他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呼吸变得异常急促。
心里一阵痛。
“没想到,连你这种好同学都这样,看来我还管得不够严,我先拿你们两个杀鸡儆猴好了。”
当老木鱼拿着教鞭猎猎生风地劈向我时,洛近忽然从地上站起,赶到我身前,张开臂膀替我挡下了这一棒。他的胸膛前的衣服当即破裂开来,衣服里面的皮肤被划上一道红痕,从皮肤隙间密密麻麻地渗出了无数的血粒,把他原本洁白的背心染上一线红。
“你要打就打我,是我逼着采星要跟她谈恋爱的,这跟她没有关系。而且,我和采星,不是鸡。”洛近捂着他的胸口,呼哧呼哧的,艰难地支撑着身体。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那好,我成全你!”老木鱼再一次挥起教鞭,比刚才更重地朝洛近砍了下来。
“你再打他试试看!”忽然,从办公室外传来了蝶橙的声音,“你现在给我滚。如果你还敢找家长的话我就直接把你从四楼摔出去。”
我们班就在四楼。
老木鱼一惊,气不过地把教鞭用力地摔在他的办公桌上,把他的青花瓷老茶杯打了个粉身碎骨。“算你们两个走运!”老木鱼满脸肃杀地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洛近跪倒了下去。
蝶橙急忙进了办公室,和我一起把洛近给架到墙边,让他倚在墙上。只见她从她裙摆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瓶碘酒和一些棉花,细心地为洛近的伤口擦拭着。
“你,你怎么随身带有这个……”我感到不可思议,“而且,你为什么连几个老师劝都劝不住的老木鱼停下来……难道,是你告的密?”
“你看我像么?”蝶橙冲我一笑。她笑起来真好看,我都有点被她迷住了。
我也不多问,只是看着蝶橙为洛近包扎着,关心着他,看着洛近为蝶橙绽放着笑容,有点羡慕嫉妒恨。但是,他们好像从很久以前就这么要好呢,我也不能拿他们的友情怎么办啊。
“恩,OK了。”蝶橙包扎完了,和我一起把洛近架回了教室。
“哟,黄洛近,一手搂着一个女的,不错嘛!”刚到教室,就有人这么说,“其中一个还是班长喏……我们班成绩最好的都给你了啦你叫我找谁当老婆啊!”
我脸红了。
“石不才,你找揍么?”蝶橙满眼杀气地看着石不才,堪比老木鱼。
石不才一溜烟跑了。石不才跟洛近关系很差。在洛近成绩没上去之前,他们经常争全班的倒数第一;现在洛近成绩上去了,倒数第一的位置被他安安稳稳地坐着了。屌得很。
事后,老班又把洛近和我叫去了一次,虽然这次也没再打我们,但是他要洛近和我保证,成绩不能落下。当然了,我们也都没让他失望,在第二次月考的时候,我依旧保持着正数第一,洛近各门课也小幅度地涨了几分,进步到了全班第三十四个。
老班特地把我和洛近叫去表扬了一下,叫我们再接再厉。当然不是讲我们的感情方面。
据同学讲,蝶橙在老班面前讲了好多好话才让我和洛近在一起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找个时间好好谢谢她。
因为放学要留下帮洛近补习功课的缘故,我每天回家的时间便迟了许多。学校是每天晚上八点半才放的学,我从学校走到家要花十五分钟,所以我到家的时间是九点左右。父亲是一个封建思想有点重的人,见我这么迟回家,便问我为什么。我当然不敢说我在帮洛近补习,于是我便说:
“在帮同学补习功课。”我忍痛把“洛近”换成了“同学”。
似乎是出于对我安全的考虑,怕我半夜回家的时候突然碰上一条什么狼,于是父亲叫我跟那个同学说,不要叫我帮他补习了,谁叫他上课不好好听的。
但是,我如果不帮他的话,他上课的知识就会懂进去很少,成绩又会退下来。那么我不是注定要跟他分手么?
恋爱中的女人是傻的,我也不例外。我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去应付父亲,便去问洛近。
“星爱的,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坐在洛近的腿上,被他搂着。我听见洛近的同桌响亮地干呕了一声。
“采儿,你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还不简单啊?”洛近又笑了,他的笑很明朗,很温暖,像冬日里和煦的阳光,“你在我送你回家的时候帮我补习功课就行了啊,不也刚好十五分钟么?”
我觉得洛近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这个方法很快就被实践了。
从此以后,我回家又早了起来;而洛近每天晚上手牵手送我回家,也让我感到很幸福,很踏实。洛近说,他最喜欢在我家门口那没有街灯的巷子里偷偷地咬住我的嘴唇了。
那确实美妙。
他还跟我说,美丽这个词,早已深深地镶嵌在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笑容,每一次回眸之中了。虽然我并不相信他能作出富有诗意的句子来,但是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它能把傻子变成诗人,把诗人变成傻子。
但是我一直都相信,他是天才。
§§§第三章·人流
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爸爸。
我并不是没有爸爸,只是因为爸爸太忙,实在没空来见我。爸爸是省公安局局长,要剿灭省里面最大的黑社会组织之一,占占团。我和他连电话都很少打。
直到我六岁生日的那天,爸爸才第一次来见我。
爸爸很高大魁梧,据妈妈说,大概有一米九的样子。托爸爸的福,我现在已经长到一米七了。爸爸长得很帅,年轻的时候有很多的女孩子给他写过情书。妈妈就是其中的一个。爸爸的眼神很犀利,像一头饥肠辘辘的豹子,又像一把磨得银光毕现削铁如泥的利刃,直戳人的心窝,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人畏惧。但是,在他那锐利的眼神下,充满着夫爱与父爱的温柔,仿佛一杯温暖的咖啡。
那天来,爸爸是专程来告诉我我的使命的:走向堕落的深渊,站在堕落的悬崖上。
但是,我不懂,便去问爸爸。爸爸刚要解释,他的手机就响了。在爸爸接完了那个电话后,就连忙抓起疲惫地瘫在沙发上的公文包,留下一句“蝶儿,那是什么意思还是让你妈告诉你吧”之后,就飞快地冲出了家门。
自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爸爸。
我抱着爸爸送我的一只可爱的小绒猴,冲着门口发呆。妈妈也是,嘴里还嘟囔着:“看来是时候到了么……这么漂亮的孩子……唉……”
妈妈告诉我,爸爸的意思是叫你去做一个坏蛋,做很多很多数不清的坏事,只要不是那些犯死罪的那种坏事就行了。妈妈讲这些的时候,整张脸都充斥着悲伤。
“而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加入占占团。”妈妈略微心疼地给我下指令。从前她都没给我下过命令,我要什么有什么。
“占占团是什么东西,是‘圆圆圆’新推出的饭团吗?”我天真地问道。那时,我对饭团极其钟爱。我最喜欢去吃“圆圆圆”的饭团,而我最爱那里的饭团蘸芥末酱。很独特的风味。
“占占团不是饭团,占占团是一群人,他们最喜欢抢别人的饭团吃、如果你加入了那里,你就有吃不完的饭团;如果你不加入的话,他们就有可能来抢你的饭团哦。”妈妈慈祥地看着我。无尽的遗憾与悲伤被揉合在一起,深深地掩藏进了她的瞳仁里。
“那妈妈你不会来保护我的饭团吗?”
“我只保护你,不保护饭团。”
“那好吧,妈妈你真坏……要怎么加入呢?”
“带着一条新鲜的手臂,到指定地点报名。”
“鸡翅可以么?”
“人的手臂。”
“啊……好可怕……那妈妈你去么?”
“我不去,我要在家里等爸爸。”
“我也想等爸爸。”
“不行了,你爸爸都跟我说了,要你加入占占团。你总不能辜负你多年不见的爸爸,让他伤心吧?”
“哼……”我嘟着个脸,有点不高兴。
因为爸爸是公安局局长的缘故,一条手臂很容易就拿到了。从死刑犯身上。
入团那天,妈妈特地把我打扮得很破旧很脏,邋遢堪比乞者,还披头散发。那时是2007年的夏天。
妈妈驱车把我送到了郊外的一个冶铁厂的门口,跟我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就连忙开车走掉了。那冶铁厂跟我打扮得一样难堪,满眼都是令人厌恶的红褐色铁锈,发出阵阵极其刺鼻的铁腥味儿。
我就在那个地方的门口待了一个钟头。而且那个时候是正午,艳阳当头,还让我抱着一条又粗又硬又冷还淌血结痂的手臂,空气中的铁腥味与干瘪的血臭味亲和在一起,仿佛无形的巨浪,一次次地向我汹涌地袭来。
这种地方,就算换做一个健硕高大的男子站在那里晒上一个钟头,也会发晕吧。更何况我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一个人呆在那儿。
我只记得当时,我的心跳得厉害,像跳迪斯科;呼吸也十分的急促,仿佛这片空间没有氧气一样。然后我闭上了我恐惧得麻木了的双眼,软软地塌倒了下去。
我是痛醒的。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正赤身裸体地躺在了一张床上,周围全是流里流气的男生和女生,十六七岁岁的样子,穿的都很少。有一个哥哥正满脸爽意地穿上裤子,系上皮带。空气中依旧充满了铁锈味。
但关键的不是这个。妈妈说过,女孩子的身体是不可以给别人看的,我好想找一床被子来遮掩身体,可是周围除了人,什么也没有。徒留我像一只煮熟的虾一般蜷缩在床上,捂着肚子下端,痛苦不迭地打滚着,面色通红。对我来说,当时的疼痛可以与钻心相“媲美”。
有两个姐姐给我灌下了两粒花花绿绿的糖,一个拿糖,一个端水。那个拿糖的姐姐面带欣喜地跟我说,恭喜你完成了入团仪式。
虽然那时候我并不懂什么入团仪式,但至少,我的肚子好多了。
“我饿了,我想吃饭团。”我忘记了我此时还裸着。
“小妹妹,你去洗个澡吧,你瞧你,多脏啊。”一个姐姐讲,我看了一眼自己,的确很脏,但是我马上意识到一个更严肃的问题。
“姐姐,我要衣服。”
“你的衣服太脏了,我们给扔了。”
“那我岂不是要整天光着身子……”
“你先去洗澡,我再给你衣服。”
“哦好,我马上去……”我立刻翻身下了床,踩上了一双早就放好的人字拖,这拖鞋很软,像橡皮泥,“可是……”
“你是想问洗澡的地方在哪里吧?出了这扇门向右拐,一直走到底就是了。”
“不是,我想说我肚子饿了,我想吃饭团。”
“洗澡!”那个姐姐忽然变得像母霸王龙一样暴动起来。
妈妈说,这里的人脾气大都比较暴躁,要让着点他们,不能耍小孩子气。看来,这话是对的。
我灰溜溜地跑去洗澡了。
果然,还是洗完澡舒服多了。刚才那个跟我搭话的姐姐,早就等在浴室的门口,手上搭着件橙红色的衣服。看见我出浴的样子,欣慰地说:“这样干干净净的才像一个女孩子家嘛。小妹妹,你还长得真是漂亮啊,如果我是男的话,我长大以后一定娶你。”
“谢谢姐姐。”我接下了她递给我的衣服和裤子,套上。这衣服很宽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
“秦侣,你呢?”秦侣姐姐笑起来也很好看,仿佛流淌在诗中的诗韵。
“林霏宸。”妈妈告诫过我,不能把我真实的名字透露出去。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那么我以后叫你橙子好了。”
“不是橙子的‘橙’啦。”
“没关系的。”
“那么我以后可以叫你侣子姐么?”我捋了捋我的长发。
“不行,这词儿听起来像‘驴子’,你还是叫我‘泉茗姐’好了,我比较喜欢‘泉茗’这个名字。”泉茗姐给我扎了个辫子。
“好的,侣子姐。”
“……橙子,你跟我来。”泉茗姐带着我在潮湿的楼道内左拐右拐,东绕西绕,进了一个不大宽敞的房间,这房间的地板是用大理石做的。这房间还很冷,好像开了空调一样,但又没开;光线有点暗,烟味儿很重,呛得我的小肺十分的难受。里面,有一个蓝发的男人背对着我和泉茗姐站着,他正欣赏着满墙的枪支、刀和动物的头。我看到最上方放置着一个张牙舞爪的雄鹿头,目露野狮般的凶光,很煞人。
“饕餮,我把新来的那个人带来了。”泉茗姐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严肃,冰冷,仿佛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
“你可以走了。”饕餮依旧背对着我们,他的声音,也很冷,似乎能把空气中的铁腥味也冻住。我觉得如果住在这间屋子里,这夏天无论多少度的高温都不需要开空调。
泉茗姐满脸煞白地走了出去,好像有人拿着把枪支在她的太阳穴上跟她说咱们一起去坐云霄飞车吧一样。我一个人呆在饕餮的房间里,泉茗姐还关上了门,我感到更冷了,而且竟然开始打寒噤了。“泉茗姐……”我想叫她留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发不出声,好像冻在喉咙里一样。
“你,叫什么。”饕餮把一个疑问句讲成了陈述句。他拉来一把陈设在墙角落的一把椅子,掸了掸,转过身来,坐了上去。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那是一张非常纯暇的脸,十分的光滑洁白,仿佛一枚玉镜一般。他的瞳仁微微发蓝,像一对色泽深暗的蓝宝石球。这么英俊的脸,从他的身上,我只感受到了冬天时才有的寒气。奇寒无比。
现在正值盛夏。
饕餮拿起桌上的一支笔,一张纸,正准备写些什么。
“林霏宸。”我好像听见“林霏宸”这三个字被硬生生的冻结在空中然后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怎么写。”饕餮的话,仿佛一支支冰箭,直接射入我的耳孔中,十分刺耳。他依旧是用陈述句的语气。
“森林的‘林’,淫雨霏霏的‘霏’,‘宸’是星辰的‘辰’加一个宝盖。”我把妈妈教给我的话背了一遍。
“出生日期。”
“上个月的今天我六周岁生日。”
“出生日期。”我觉得有把冰刀正架在我的脖子上。
“6月25日……”
“出生日期。”饕餮又重复了一次。
“2001年6月25日……”
“性别。”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我很不爽。
“性别。”饕餮的话直接送我去了一次南极。
“不告诉你,哼。”我很气不过。难道这么漂亮的我,还会是一个男孩子不成?
“性别。”饕餮的眼球上泛起了红丝,仿佛纵横交错的血之回路,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生什么气啊你?傲什么傲!你要揍就揍我好了,我死都不会告诉你我是一个女生!哼!。”我转过身,用力地拉开门,向门外走去。
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头。饕餮把我的头硬生生地转了过来。
“你。”饕餮突然把他的脸靠我很近,然后用他的嘴唇堵住了我的嘴巴,并紧紧的攫住。我的身体一阵麻,仿佛有电流通过般,浑身无力。我想推开他,发现这比蜉蝣撼树还难。
“不可以这样对哥哥说话的哦。”饕餮松开他的嘴,忽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变,话语变得温和,亲昵。仿佛透着热气,像温热而又久违的怀抱。“我啊,最喜欢你这种女生了呢。”
然后,他又撩开了我额前的刘海,用他的嘴巴在我的额头上蜻蜓点水了一下。我一直以为蜻蜓点水是在洗它的屁股。
“从今天起,你就是占占团的副团长了。”饕餮的冰冷早已一去不复返,他的话语依旧温暖。
“副团长是饭团吗?好吃么?”我以极细小的声音回答他。我快晕了,一会进儿冰窖,一会儿洗桑拿,这样子会感冒的。
“你怎么会是饭团呢。”饕餮笑了,好像有温和的春风轻抚着我的脸庞。
“饭桶?我觉得是我身材还不错啦……而且我吃的也不多的……”
“说别人身材不好是用”水桶“形容的好不好……”
“我不是水桶!”
“你是副团长啦。副团长就是在这个团中,除了我,谁都要听你的话。只要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你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而且,我也会多听你的话的。”
“真的吗?”
“真的。”饕餮认真而用力地点点头。
“泉茗姐也得听我管么?”
“泉茗姐是谁。”
“就是秦侣呀,刚才送我进来的那个。”
“那个女人么……听你管的。”
“你现在可以听我管么?”
“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