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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还都南京(2)

1.东北,内政外交的交会点

国民党懂得与共产党争夺东北的重要性,因而当1945年5月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前后,因德国无条件投降和美军攻占冲绳成功,日本投降的趋势已经明朗,蒋介石遂将接收东北问题提上了日程。

在东北问题上,为蒋介石出谋划策最卖力的当属政学系。早在1945年4月,政学系的头目张群、吴铁城、熊式辉等,便经常聚在重庆李子坝吴铁城的家里“闲谈”,内容时常涉及东北问题。政学系了解到雅尔塔内幕担心苏联进军东北,可能会给共产党造成进入东北的机会,从而使东北形成一个复杂的政治局面。因而,为避免东北这种情况的出现,张群等人认为,国民政府在外交上不能不对苏联做出一定的让步,条件是苏联全力支持国民政府而杜绝中共进入东北之路。蒋介石在中苏谈判中所采取的策略正是接受了政学系的意见。

政学系在东北问题上如此卖力,除了是要讨好蒋介石,还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们要在争夺东北这块肥肉上捷足先登,排挤其他派系。因此他们并非仅仅提出建议而已,更重要的是想把接收东北的大权抓在自己手里,把东北变成政学系的“禁脔”。

政学系的小算盘很快为其他派系所清楚,别的派系也不甘示弱,纷纷推出自己的人选,因而围绕着由谁主持策划东北复员的问题,角逐进入白热化。李宗仁向蒋介石推荐黄绍竑。李宗仁在回忆录中对推荐黄绍竑解释说:“我认为战后东北问题最为棘手,主持其事者,必须有眼光,有魄力,勇于负责,必要时敢于便宜行事,而蒋先生袋中人物可以外调的,如陈诚、顾祝同、蒋鼎文、刘峙等人,在蒋先生极权之下,磨炼已久,事事听候蒋先生手令,丝毫不敢独断独行,已完全失去主动的勇于负责的精神,断难应付战后东北错综复杂的局面……”其实,按李宗仁的本意白崇禧更合适,但是怕引起蒋介石猜忌。在李宗仁看来,黄绍竑可为蒋介石接受。尽管黄绍竑也为新桂系的四巨头之一(四巨头为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黄旭初),但自1930年中原大战后即离开桂系,投入蒋介石的麾下,如今为流亡的浙江省政府主席,推荐他,应该不会引起蒋介石的猜疑。

可是蒋介石更信任政学系的人物。尽管原东北军情报工作负责人陈昶新秘密联络何柱国、董英斌、马占山、张作相等东北军旧部,欲拥护张学良出山。这些东北军旧部一致认为应该释放张学良并请他出任东北的最高统帅,他们的主要理由是在东北没有人能像张学良那样受人拥戴。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蒋介石会对张学良怀恨终生。

而在这时,熊式辉以“国民党中央设计局东北复员设计委员会”的名义,正式向蒋介石提出关于东北复员问题的几项原则性意见,其主要内容如下:将东北三省改划为东北九省。在东北应以实行三民主义作为总的方针。在人事上,特别要遏制共产党势力的扩张,但又要尽量避免国民党一党专政的色彩,争取中间派的合作,造成民主的——联苏的政治气氛。

这封信使蒋介石十分高兴,尤其是文中的“国军精锐常驻东北”、“切实遏制中共势力”,更是符合蒋介石的意思。看罢文件,蒋介石嘴角露出了笑容。

熊式辉应召来到上清寺,蒋介石以少有的和蔼态度间道:你为什么建议划东三省为九省呢?日本把溥仪扶植起来作满洲国皇帝,为了与我中央政府对抗,把东北和热河割为十几个行省,当时以防俄国为重点,因而凡是毗邻中苏边境处的划分,基本上以驻军和行政建制一致为原则。这蒋介石是知道一点的。

熊式辉铺开一张东北行省重划图纸说:“委员长,重划的理由主要从便于接收和长期治理来考虑。便于接收,便不宜对既成的体制作太大变动,因为这涉及产业权益,土地分界等诸多问题。倘若仍恢复原先的辽吉黑三大块,肯定免不了许多纠纷,那就会给接收带来太多麻烦……”蒋介石连连点头,用赞许的目光鼓励熊式辉接着往下说。“说到划分九省,主要是方便治理。从民国以来,东北军阀便恃地大物博,成割据之势,使中央政权有尾大不掉之虞,倘若这一次不借战后接收有利机会,从行政建制上给它来个大手术,恐怕将来就没有这种条件了……”

听到这儿,蒋介石脸上露出了笑容,熊式辉一看便知此案正合其意,因而继续说下去:“从九·一八事变以来,关内已积累大量东北籍人才,且多有回家的愿望。变三省为九省,既有利于多安置一些人员,又可防止他们搞成集团对抗中央……”

蒋介石听着熊式辉的话,不禁浮想联篇。自从1928年完成中国形式上统一以来,全国大多数地方都建立了中央的有效统治。只有东北大地,中央军从没有踏上过一步。而很快,中央军就要踏上东北的土地,在我的领导下,全中国真正的统一就要实现了。一想到此,蒋介石不禁有点飘飘然了。

“很好。”蒋介石说,“就照这个方案划九个省。”

蒋介石既对政学系的谋划十分欣赏,对吴鼎昌、吴铁城极力推荐的熊式辉接收和掌理东北也十分满意。很快,蒋介石便把主持接收东北的人选内定为熊式辉。熊式辉喜不自胜。

8月15日,日本天皇的《停战诏书》向全世界广播。蒋介石对从苏联手中接收东北十分乐观。他认为关外只要有《中苏友好同盟条约》附件中“苏联政府同意予中国以道义上与军需品及其他物资之援助,此项援助当完全供给中国中央政府”,及“对中国在东三省之充分主权,重申尊重,并对其领土与行政的完整,重申承认”这两条,东北的接收照此办理应不会有大的问题,再加上目前他正把主要精力和兵力用在关内与中共的争夺上。因而对关外,蒋介石有点麻痹,他认为只要警惕中共对东北的渗透就可以了。

由于过于乐观,蒋在东北的接收问题上行动迟缓。8月31日,蒋介石在重庆宣布成立“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东北行营”,任命熊式辉为行营主任,同时以国民政府的名义,明令划原东北三省为九省二市。蒋介石命令熊式辉抓紧做好三件事:一是从速制定接收东北办法以备公布;二是从速对九省划分方案,包括省会和界线确定等做出完善性修正,以便立法院完成立法程序;三是从速拟定东北九省二市两级各方面主官名单,呈核。建制已定,各派便纷纷出动抢位子。

在熊式辉的推荐下,蒋经国担任外交特派员。蒋介石想培养蒋经国为自己的接班人就必须给他以露脸的机会。日本无条件投降了,前去接收胜利果实,这是一个树立公众形象的绝好时机。而且接收东北需与苏联打交道,蒋经国又熟悉苏联,通晓俄语,因而蒋介石认为蒋经国定会充分发挥其特长,展现其才能。而熊式辉推荐蒋经国,则有自己的弯弯道,一则这是讨好委员长的绝佳机会,让蒋经国露脸比委员长露脸更讨委员长欢心,另则,一旦接收东北出了问题,有蒋经国去负责,老头子总不好兴师问罪。就这样,小蒋兴冲冲踏上北上的征途,妄图到东北一展宏图。

正当蒋介石制定庞大的接收东北的详细计划时,中共已派人悄悄进入了东北。

毛泽东抢占东北的准备工作早在1945年4月间便已开始。毛泽东从二战发展的趋势和种种蛛丝马迹中感觉到,苏联将出兵东北,这对中共争取东北提供了十分有利的条件。因而他指示邻近东北的晋察冀解放区准备抽出若干主力,配合苏军作战,用于开辟东北。

8月8日,苏联百万大军进入东北。次日毛泽东便发表《对日寇的最后一战》,号召解放区军民密切而有效地配合苏军作战。8月11日,中共中央以朱德总司令的名义发布第二号命令,吹响了中共进军东北的号角。原东北军吕正操、张学思、万毅所部和冀热辽李运昌部向辽东、吉林出发,配合苏军作战并接受东北日军和伪满军的投降。命令并没有向莫斯科请示,毛泽东著名的作风是:独立自主。

(1945年8月8日,苏联军队进入东北)

1945年8月26日《中苏条约》及其附件全文公诸于天下。中共对《中苏条约》及其附件进行了反复推敲研究。中共中央认为,苏联因受“中苏条约”的限制,必然要将东三省交还给国民党政府,国民党军队亦将进入东三省。但是“所有中国籍人员不论军民均归中国管辖”。这句话换一种说法就是只要是中国人,苏联方面都不过问。中共中央从这句话中看到了接收东北的希望。按照这一判断,中共中央要求晋察冀和山东准备派往东三省的干部和部队迅速出发,并强调:部队可用东北军及义勇军等名义,不要声张,不要在报上发表消息,进入东三省后不必坐火车进占大城市,可走小路,控制广大乡村和红军未驻扎之中小城市,建立地方政权和地方部队,大胆地放手发展。当时苏军只占领了大城市和部分小城市,广大乡村和中小村镇均未占领。苏军已明确表示,对中共部队在乡村开展活动不加干涉,还通知驻东北各地的部队,凡佩带有“东北人民自治军”标志的部队,可以在各地自由活动,不受限制。明了了苏军的态度,中共中央当然不会坐失这“千载难逢之机”。刘少奇等中央领导人不再有丝毫的犹豫,以最快的速度作出了一系列决定,进军东北。

由于南方各省迅速为国民党优势兵力控制,中共在南方的力量显得过于弱小,难以继续立足,而仅靠北方力量又难以夺取东北,因而出于战略集中和和平攻势的需要,中共主动撤离南方八个解放区的兵力北上,以配合原来北方的力量夺取东北。中共中央领导刘少奇、朱德等人对当时全国形势和东北形势做了全面分析和反复研究,并同在重庆谈判的毛泽东、周恩来等人多次电报往复磋商,最后制定了“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方针。延安一声令下,从各个解放区抽调的干部和部队立即像潮水一般涌向东北,一时间,形成少见的十万大军闯关东的壮观景象。

在接收东北问题上,国民党显然慢了一步,客观上,国民党确实存在难以克服的困难,更重要的是,蒋介石过于麻痹,在接收问题上犯了一个大错误。

九·一八后,国民党退出东北。随着日军的步步紧逼,国民党被迫撤离。到最后军队基本撤到大西南、大西北。日本宣布投降的时候,国民党不仅在东北没有一兵一卒,在华北也几乎没有什么军队。从大西北、大西南运兵到东北,对蒋介石来说,难度极大,不仅运兵需大量资金,而且中间隔着华北、华中解放区,陆上运兵岂能畅通无阻?空运又无那么多飞机,而中共军队就在东北的大门口,近水楼台先得月,蒋介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共产党进入东北。

另一方面,蒋介石对形势估计失误。苏联出兵东北后,蒋介石为了得到苏联支持国民党政府的承诺,在主权问题上做出了很大牺牲。因而他误以为,苏军一定会按照中苏条约的规定,将东北完整地交给国民党政府。因而在经过一个月吵吵嚷嚷的人事之争后,到10月上旬,国民党才派出了它的接收大员。

2.武力接收,捷报频传

到10月底,聚集在长春伪“满蒙大楼”的“委员”、“专员”、“接收员”等,已突破400之数,接客访友,赴宴听戏,揣着行营发给的伪满币“复员”上四马路、头道沟买皮帽皮衣,先把自己装备起来……

孰料行营的几个最高级长官——熊式辉等却与苏军的司令部在有关“协助接收”的交涉中,陷入了困境。苏方依据中苏条约关于大连港商业化的规定,一口回绝了国民党军队在大连登陆的要求。苏方虽然对营口、葫芦岛登陆未加反对,却又说,苏军不能保证登陆的国民党军的安全,因为苏军也不了解港口的具体情况,因而建议他们最好陆路进入东北。但是这对国民党来说几乎无法做到,因为这要经过中共的华中、华北解放区。因而,苏军的建议实际是阻拦国民党军队进入东北。

在随后的第二、第三次谈判中,苏方寸步不让,不仅不允许国民党军队在大连登陆(因为国民党军队是乘美舰入东北的),而且也坚决反对任用伪满人员,理由是这批人一贯反对苏军,苏军当然不能容忍。苏方的阻挠使蒋介石十分恼火,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以少数精锐部队抢先进入东北、控制战略要点的企图成为泡影。

10月21日熊式辉返回重庆,向蒋介石请示对策。不得已,蒋介石只得降低要求,并亲自出马,在重庆召见苏联驻华大使,要求苏方为营口、葫芦岛登陆提供安全保证。

当熊式辉等人回到长春后,第二轮谈判随之开始。杜聿明及东北外交特派员蒋经国会晤了马林诺夫斯基元帅。这次令他们十分惊喜的是,苏军的态度似有好转。苏方同意国民党军在营口登陆。杜聿明是蒋介石于10月18日正式发布命令,任命其为东北保安司令长官的。

杜聿明出生于陕西米脂,1924年6月投笔从戎,考取了黄埔军校第一期,从此,开始了他的戎马生涯。年轻时的杜聿明受到过革命思想的影响,爱国心很强。但是随着蒋介石叛变革命,他为了出人头地,投靠了蒋介石。由于他聪明好学,能干,能吃苦,对蒋介石又特别忠心,蒋介石对他十分信任,视之为心腹,因而对他十分器重,不到四十岁,杜聿明便当上了集团军司令。杜聿明是蒋介石手下的一员英勇善战的将军。在艰苦的长城抗战时,在反击日军的昆仑关大捷中,在远征缅甸的崇山峻岭里间,杜聿明都留下自己的身影,战功卓著。因而战后,蒋介石又对他委以重任,把打开东北大门的艰巨任务交给了他。

10月30日,杜聿明回到重庆,向蒋介石报告好消息,并将苏军所送地图当作宝贝一样,送给蒋介石过目。蒋介石得此报告,喜形于色,十分高兴,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对杜聿明说已同美顾问团交涉好,由美舰运输第十三军及六十二军到营口登陆接收东北,现十三军已运至秦皇岛,六十二军亦将从越南起运。令杜聿明迅速到秦皇岛率美舰赴营口与苏军接洽登陆办法。

交涉总算有了进展,蒋介石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指示有关部门,立即将此结果公布于众。因而11月1日,国民政府正式宣布,杜聿明将军已同苏军当局达成协议,国民党军可以由海、陆两路进入东北,“接收主权”。实际上蒋介石和杜聿明都高兴得太早了。

(蒋介石宋美龄在沈阳市政府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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