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侠拂袖而去,空余下众位刚出险境的武林豪杰们议论纷纷。金老爷子着实有些愧疚,金刀门刚刚被北冥楼重创过,如今这金刀门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死伤众多,若是冷横杀个回马枪,这援兵未到,只宜守不宜攻,万不能为了一个小仆役,冒着牺牲整个金刀门的风险。
窗外青山绿水,烟雨迷蒙,窗内一片静瑟无语,“啪啪“皮鞭的抽打声,节奏快而响足可见帘幕之前驾车之人何等心急。小石头靠在马车里的窗边看新奇似得张望着窗外的景致。软布珠帘久久不曾放下,雨水飘入窗内,浇湿了窗沿,轻轻打湿掀起窗帘之人的发梢,如墨般的青丝顺延而下,只是简单一条黑色粗布将两鬓的散发束起。粗布条看起来极为碍眼,发丝轻滑若最为上等丝绸,而粗布条的存在好似美玉中的一条瑕疵。
“不要妄想逃跑!”冷横斜躺在马车中另一侧假寐,原本安静气氛瞬间被打破。
“不用逃跑,自然有人来救!”
“哈哈哈,难道还指望那些道貌岸然的武林人士前来营救?”冷横满是不屑,那些伪君子,指不定这时正在金刀门继续饮酒作乐给金世朝祝寿。
“我与那些祝寿之人毫无交情,当来不会来!”
“既然如此你还费尽心思救他们一条贱命?”
“那些人的死活与我无关!”小石头依然望着窗外,只是十分随意的说出这句话了,轻描淡写不带一丝感情,彷佛一切当真与那些武林人士无关。
“你真个怪人!”
“哥哥也这么说过!”
华丽的马车在江南绵绵的细雨中沐浴,溅起水花无数,向着北方的落日奔去,空余深浅不一的水洼与凹凸不平的泥泞乱坑轮印。
木迟峰用真气调息好一会,顿觉顺畅不少,便要起身往外走,云紫心拦道:“木师兄,你刚刚好那么一点,这又是要去哪里?”
“受人恩惠自然要有所报答,方才那位仆役兄弟也知此道理,何况我们云剑门乃是名门大派,自小受师父淳淳教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便去救那小石头!”
“木师兄,我瞧那个做哥哥的乃是一登徒浪子,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个小石头也不见得是甚好人,你瞧小石头的作为,哪里是仆役,说不定是北冥楼设下的奸计,何况你有伤在身,还是听我一言不要去吧!”
“云姑娘所言正是有理,那个小石头的确可疑,一般仆役如何懂得用毒之术,何况还能轻易将冷横毒倒,定是那冷横与其串谋!”齐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越想越不对劲。
“哎呀,齐大侠高见,下毒之举本为我武林正道所不齿,他们定是看中我们正道中人浩然正气,必然不会见死不救,说不定早早设下埋伏,只等我们上当!”
“金老爷子,这次北冥楼偷袭成功定与这小石头脱不了干系,门内出了奸细,当真要小心才是!”
“云师妹这毫无证据的说辞不可乱言!”
“木师兄这可不是我胡说,都是在座的各位前辈侠士推测出来的,再说了,这个小石头原本就有些奇怪!”
一场原本热热闹闹的喜庆寿宴,忽然转为严肃,太阳落山之时,众人才熙熙攘攘的离去。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王管家送走最后一名宾客之后,回到了大堂,正瞧见金老爷望着保寿斋上的金漆牌匾“浩然正气”四个大字,笔锋雄浑有力,大气天成。
“王管家,这事你如何看待?”
王管家佝偻着背,叹道:“姓张的兄弟俩在咱们金刀门呆了少说也有三四年了,为人处世如何门里大伙儿都是看得见的,尤其那个小石头刚来金刀门的时候才十岁,入门之前发了一场高烧,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估摸着失忆之前是读过两年书的,整天看些乱七八糟的书,才误学了这些旁门左道,但绝不会是那个北冥楼的奸细!”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些人不过是不想承认自己无用,被北冥楼那些妖人给算计了,弄成那般狼狈之态,更加不愿承认助他们脱困的只是金刀门区区一个小杂役,这才抓着机会就给小石头泼脏水么?”
“老爷子,这小石头当真对我们金刀门有恩,我们将他生死置之不顾就已经理亏了,难道还要由着他们给小石头抹黑吗?”
“进才啊,如今我们金刀门表面风光,实则只剩下个空架子了,玄龄这次又闯出大祸,险些灭门,为今之计,唯有尽早将玄龄给找回来才是!这件事就交给段宏、桓海去办吧!”
“哎,老奴懂了!”王进才一甩衣袖,满脸无奈,退出保寿斋,空荡荡的保寿斋只剩下金老爷子年迈而孤独的身影。
张大侠也顾不得算偷还是算抢,径自从金刀门的马棚里牵出一匹雪蹄黑马,扬鞭一甩,疾驰而去,金刀门外泠泠清清,莫说是人,连鬼影恐怕也难以瞧见,显然除了刚刚撤走的北冥楼,没有谁还会做得如此干净利落。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张大侠的周围,即便江湖腥风血雨经历多了,依然被这浓烈的气味呛得有些头晕,心中忍不住骂上北冥楼两句。城门大敞,显出些年久失修的老旧,此时泠泠清清竟有些萧索。张大侠望着尚算清晰的马车轮印,扬鞭策马而去,这般的通州城,除了刚刚撤走的冷横谁还能如此大摇大摆地出城?
从通州至北海必经之地乃是青陵一地,青陵位于朝国的腹地中心,其繁盛绝不逊一远在北方的皇都。青陵,整个大朝国的商贸中心,亦是中原之地人才辈出的宝地,不少英雄豪杰成名于此,不少富商白手起家于此,官家名士亦以此地为寻觅知音的福地。大川河流四面交汇,水运发达,朝廷多修大路,四通八达,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天之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