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九一瞬间脱口而出的话,就像一把利剑,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她的头颅,强烈的冲击使得她头痛欲裂。
眼前的一切事物,早已被泪水遮掩,她能做的只有蜷缩在地上不停的哭,想要把心里挤压的一切都哭出来,却好像再也无法停止似得。
从前,她并不是这样爱哭的人,但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偏偏又无能为力。
赤九的话,她无法回应,或者说她根本无法反驳,不论从前与今后,起码有那么一段时光,是只属于佚慈和她的。她曾经那么爱他,为了他甚至甘愿放弃生死,这样活生生存在她脑海中的羁绊,是说否认就可以否认的吗。她无法欺骗自己,同时她也无法欺骗赤九。
——你爱上了他?你竟能够这么爱他!——
该是怀着多么痛苦的心情,才能亲口说出这样的话。
她甚至,连抬起头看赤九的勇气都没有。
她怕她一抬头,就会看到他满脸沉痛的模样,那么她,也会跟着更加痛苦。
“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从无休止的哭泣声中,断断续续的传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虽几近气若游丝,但赤九还是听的分明,可他却无法接受。
“你在胡说什么?!”,他终于再也无法保持理智,伸出手一把将踏古从地上拖了起来,就像拎起了一根软弱无依的柳条。那轻飘飘的感觉,仿佛他手中空无一物,仿佛他早已失去她。
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他将踏古猛然抱进怀里,就好像这样抱着她,怀里的踏实感,就能给他好像她永远会在她身边的错觉。
可他终究错了,怀里的人早已失去了生气,仿佛只剩下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让他怎么抓也抓不住。
这种孤独无助的感觉,让他害怕的不得了,他不知不觉间将双臂收的很紧,声音里也染上了哭腔,“能不能不要说死?能不能不要为了他说死?”
“花夕!”,他终是在也不愿意顺从她的意愿,叫那个对他来说陌生不已的名字,“你是我的!花夕!你永永远远都是我一个人的!”,他将头埋在她的发丝间,脱口而出的话,却似到穷途末路。
所以说.....
踏古才会觉得,如果死了的人是自己就好了,从没有人想过,如果是她,面对这些的事,究竟何从去抉择。
从上一辈子起,她就再也不想同这两个人再有任何的瓜葛,但可笑命运还是将她们牢牢的捆绑在了一起。
如果死了的人是她,她便再也不用去难过伤心愧疚。因为事实上,一直对不起每个人的人,就是她自己啊,是她让他们痛苦,是她一直在折磨他们。她害了一个又一个人,她如此罪孽深重。
“对不起...”,她抓上了他的袖子,慢慢收紧。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似乎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揽着她的人身形一滞,半晌过后,却是将她从怀抱里给剥了出来。
他眼眶通红的低头看她,脸上挂着的表情,仿佛天塌地陷一般的绝望。
这是他最不愿听到的,从她口里说出这样三个字。
他颤抖着双手将她的脸捧了起来,颤抖着双唇亲了上去。唇上柔软的触觉,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他手掌蓦然一紧,对她的吻,愈发的强硬起来,他狠狠的含着她的唇,狠狠地撕咬她的唇瓣。可她终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迎合,也不拒绝。任他摆布,仿佛她真的已经死了。
他胸口一痛,却仍旧是不甘心,蓦地就把她推到在地,开始撕扯她的衣裳。裂帛之响,充斥着这空旷的空间,明明那么刺耳,她却连哭声也在不知不觉间隐匿了。
她的身上,最后只剩下一件单薄中衣。
他俯下身来亲吻她,唇,脸蛋,鼻头,眉毛,雨点般细碎的吻,一路勾勒她美好的面庞。最终,却停在了她紧闭的双眸上。
融在口中的,属于她的泪水,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是那样的苦涩。
他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身来艰难的看她。她脸色那样苍白,泪水滂泽,却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他分明是看着她的,却好像又无论如何也看不见她了。
最起码,给他一点反应也好啊,哪怕只是一点点,就像先前她在门外扇了惊龙一巴掌。哪怕是那样的反应,他也能接受。
可她这幅活不活死不死的样子,到底是为什么。
他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即便自己想要激怒她,却仍旧于事无补的这份无力。
他想,要不要像前世那样,不顾她的想法,就那般强行要了她。这样她就会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可立马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是他做不到。但那是他们共有的痛苦回忆,他若是再重蹈覆辙,恐怕,恐怕他就真的会永远失去她了。
他不能,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能!
“你走。”,他忽然这样说。
她却依旧一动不动。
他痛苦的闭上双眼,颤着嗓子喊了一句:“惊龙!你带她走!!”
片刻过后,书房外竟真的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原是他一直都等候在书房门外。
他砰的一声推开了门板,看了看半跪在地上的赤九,又看了看躺在地上一点反应也没有的踏古。心里当即就绷紧了一根弦,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
他手忙脚乱的脱下了自己的墨绿袍子,将踏古盖好,随后抬起头狠狠地瞪着赤九,“你对她做了什么?!”
赤九头也未抬,所有的表情都遮掩在了阴影里,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他的声音却好似一点力气也无,“赶紧把她,从这里带走...”,说到最后,竟是连声音都快消失了。天知道,他说出这些话时,喉咙有多痛。
惊龙眉头不由锁了起来,可他低头看了看踏古双眼紧闭,面如死灰的形容。终是再也无法忍受,双手一捞,就将她整个人打横拢在了怀里。
他只回头斜斜的扫了跪在地上的赤九,却是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徒留这书房里,赤九空荡荡的一人。
以至于他忽然自喉间发出的一声哽咽,也尤其突兀。
他彻彻底底的哭了出来,不再隐忍,不再遮掩。
他好心痛,似乎比从前正误会花夕以敌国细作身份,出现他身边,欺骗他感情的时候似乎还有疼痛千倍万倍。
他不明白,明明他们两个是相爱的,却何至于变成了今天这个境地。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视线触及桌案上厚厚一摞的书,觉得尤其碍眼,手臂狠狠一挥,就将它们全部挥到了地上。
环顾四周,这屋子里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讨厌,他一脚踹翻了一旁的桌子,又一掌劈向身后的书架。总之,视线所及之处的所有东西,都被他一件一件亲手毁了。
他像得了失心疯的人一般,只顾不顾一切的毁灭,只顾不顾一切的哭。
视线里的一切由模糊变清晰,又由清晰变模糊。
他只是在想,为什么他看了这么多遍,视线里也再也没有她的身影出现。为什么她不在他身边。没有她,他眼里的一切一切都那般令人厌恶。
这样的他,要怎么活?怎么才能活下去!?
“啊!!!!”,他通红着双眼,蓦地仰天嘶吼出声。
无形的内力陡然四散,带着风卷残云之势,将视线可及的一切都震的粉碎,整个书房在片刻间变成了废墟。
一阵剧烈的响动停息,一切归于平静后,他才终于脱力,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再次跪在了地上。
泪水却不知怎的,再也止不住了。
闻凤带着踏古顺利的出了不周山。
其间她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哀莫大于心死。
他想也就是现在她的这个状态了,她应该是已经痛苦到极致,痛苦的没有力气和精神再来表达自己的痛苦,就像想要就这么任自己自生自灭一般。
这样的她,真的让人觉得可怕。
他答应好了佚慈要保护好她,他不能让她出事。出了不周山,他左右权衡了一下,准备还是将她带回住处,这样方便照顾她。
脚下云头一转,便直奔赤九为踏古布置的住处而去。
正焦灼之间,却不妨忽然有一个力道紧紧的攥住了他的手臂。
他诧异低头,却看见踏古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苍白的嘴唇颤了颤,道:“带我离开魔域....”
闻凤脚步一顿,愣住了。
见她依旧那般坚定的盯着他看,那神情,仿佛他不应,她便立马死在他面前一般坚决。
他自是不忍心,也顾不得赤九的意思了,身形一转,竟真的往魔域出口方向而去。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当真再也无法再令她受伤,再做出令她伤心的事。
既然她不愿再待在这个地方,那么他便待她离开。
魔域这是非之地,她却是不能在待在这里了,为了保证她的安全,离开魔域,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想,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要遵从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