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素黎已经没有退路了,是她的无知与任性,将自己逼得退无可退。
这都怪她自己啊....
若不是她不听阿爹阿娘的话,私自跑出去,怎会酿成这样的大祸?
她好后悔,若是自己一直安分守己,或许她就不会失去阿爹阿娘,不会失去家了。如今她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只剩下站在废墟中遍布伤痕的自己。
视线余光里,蓦地燃起了火光。许多难听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交叠,回荡,又交叠。
“老大,这房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干脆放一把火烧了吧。”,有个谄媚的声音。
“也好,省着麻烦了,将这两具尸体也一并处理了吧。”,这个懒洋洋的声音,一听就是灰狼首领,这是素黎的噩梦,她忍不住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那屋子里那个小妞怎么办?”
灰狼首领突然笑的不怀好意,“把她先带回去,等我玩够了,再处理掉!”
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光影模糊中,有几个身影,走进了她的屋子。
她似没了魂魄的壳子,任由这几个人令人作呕的视线在她身上游离。
她踩着鲜血和青草揉着泥土的地面,被拖到了灰狼首领面前。一路走来的触目惊心,让她莫名安静下来。
她被灰狼首领揽在了怀里。灰狼首领一声令下,“放火!”
闪烁着光芒的火把,直冲倒在地上的阿爹阿娘而去。
素黎瞳孔蓦地紧缩,心里是极致的痛苦。几乎是不受任何思绪支配的,她一手抽出了灰狼首领腰际的刀,从下到上直奔灰狼首领的脖子砍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一众灰狼都不及反应。灰狼首领的脖子就蓦地被割开了一半,鲜血喷涌而出。他的眼睛还有着诧异之色,似乎震惊先前还手无缚鸡之力任他宰割的小姑娘突然间怎么变得这么凶狠。
当然,他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他眼里的光芒,也逐渐熄灭了。
所有灰狼小兵都震惊了,他们不敢相信这一幕,更无法动弹脚下的步子。只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满脸满身都是血的小姑娘,还在不停的拿着他们首领的刀去砍他们首领的尸体。片刻的功夫,首领原本还算孔武的体魄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就像马蜂窝。
鲜血的腥臭在空气中蔓延,尸体的五脏六腑也全部从破碎的皮肤里挤出。
先前那个还准备一把火烧了她爹娘尸体的小兵,不堪忍受,哗的一下子吐了出来,手里的火把掉在地上点燃了她阿爹灰色的麻衣。
素黎终于放弃了切割灰狼首领的尸体,疯了一般的像她阿爹阿娘的尸体冲了过去,她伸手扑腾了半天,才致使刚燃起的火成功灭了。
单这个光景,所有灰狼一族才纷纷缓过了神来。有人一语点醒在场同族,“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杀了咱们统领,兄弟们,我们得给统领报仇,绝对不能轻饶她!”
滔天的怒火于瞬间燃起,失去了首领的灰狼小兵尽数愤起,“杀了这个女人!给统领报仇!”
一时间,所有灰狼都振奋了起来,目露凶光的拔刀向素黎走近。
素黎面色死灰一般平静,她抬手将大刀拿起,随时准备厮杀,即便结局很清楚,她必死无疑。但她却没有理智来思考这些了。
入目所见,形同修罗战场。
遍布的杀气,残破的废墟,还有凶狠的敌人。
素黎就仿佛陷入修罗包围圈的一个傀儡,随时都可能被敌人五马分尸。
眼看着无数刀剑的锋芒越来越近,下一瞬,说不定她就可以去追随她阿爹阿娘了。
这样一个心灰意冷的时刻,却不知那里突然传出十分悦耳的声音:“几十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声音委实缥缈,让人觉得远在天边,又觉得近在耳畔。
所有人均是一愣,待四处望去,却又见不到半个人影。灰狼群一时间纷纷不安起来,隔空密音,这恐怕是修为深厚到一定境界才能掌握的本领,而这个境界还离他们好远好远。他们开始害怕了,因为听来人的话语,似乎是来者不善。
可素黎不懂得这些东西,修为深浅,她察觉不到,她只觉得这个人的声音非常好听,让人莫名心安。
半空中忽然华彩闪烁。红光旖旎中,一位红衣男子自虚空他空而出,绝代俊俏。
素黎呼吸轻颤,这个人不单声音好听,长得也好看。
而那些灰狼看清男子额上一点似血朱砂时,却纷纷禁不住大惊失色,尖叫道:“魔君,这个人是魔君,大家快跑...”
单剩一个啊字没有说出口,那个人便被魔君的虚空一掌夺去了性命。
随后也不过眨眼的光景,素黎面前便哀鸿遍野。
她手里的刀,不知不觉,无声滑落。而面前空中浮着那人,虽没有回头,却淡淡问了一句,“你可愿意随我走?”
素黎不知怎么的,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她起先不明白为何自己能轻易将性命交给了一个陌生人,直到后来她见到了三个同她一般从别处被魔君带回魔域的人时,才晓得,那时她心里,大概觉得他可能会还她一个家。所以她葬了阿爹阿娘以后,便义无反顾的跟着这个人走了。
随他离去,堕入魔域,她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她好歹也算青丘地仙。于是她真真正正的成为了堕仙,成为了魔。
她不曾后悔,因为那个地方给她的都是噩梦,她没什么好留恋。不过她却一直想知道,为何,堂堂魔君,会愿意带她这么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狐狸走。
后来,魔君终于告诉她:“因为,我很赞赏你复仇时的手段和表情。”,他说这话时,苍白的手指正翻阅着上古神器阅卷,上面有个叫做九阙星盘的东西。
素黎紧紧握了手里的拳头,那算什么理由?她觉得敷衍,却又什么都没说,因为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看她一眼。
后来,是大哥惊龙同她讲的,魔君也是怀有仇恨的人。于是素黎在他空中得知了一个叫花夕的女子的事情。
怎么说?是一个很悲惨很凄美的故事,素黎觉得这个女子的境遇与她有莫名相似之处,本该理解她的苦楚,却不知为何心里隐有不甘,隐有愤怒?
魔君他想要复仇,原是为了一个女子,魔君将她带回魔域,原只是他的一枚棋子。
难怪他不曾正眼瞧过她,原是根本看不到她在眼里。
素黎觉得胸口难受,这难受丝毫不比阿爹阿娘死的时候沉重,她问大哥,大哥便笑眯眯的对她说,“小丫头,莫不是因为魔君心里惦记着旁人,你便吃味了吧?”
吃味这个词,素黎在书本上见过,原是男女之间爱慕中衍生嫉妒的微妙情愫。那么如此说来,她是对魔君种了心思?
想到这一点,她尘封许久的眸色,竟忽然变的透亮,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一样。原来,她是喜欢上当年那个将自己从灰狼手里救下来的男子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便决定要做些什么。书本里说,贤惠淑德的女子最受相公喜爱,于是她对魔君唯命是从,揣着几年来在魔域练就的本领,闯出去替他各种大大小小的事。
为了他的复仇大计,艰难的,复杂的,命悬一线的,她都做了。她觉得自己做了好多,多到她开始渐渐淡忘阿爹阿娘离开的痛苦,心思慢慢被另一件事取代,并在这条路上,渐行渐远。
她拼命足够贴近他。,但不知为何,他还是从不看自己。
渐渐的,她又开始失落,觉得自己的努力,似乎都是徒劳。
她又一次迷失方向。她又一次去找了惊龙。
因为惊龙是个生性风流到不像话的人,在他身边,总会有很多很多的女人,很多很多女人缠在他身边他也能应付的行云流水。
所以素黎觉得,惊龙在情场上是个高手,她可以求他帮忙。
但是不料被惊龙拒绝了,且拒绝的异常坚定,丝毫不肯动摇。
素黎无计可施,只得央他,“那么,你能不能让我看一看那个花夕,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长得相貌如何?”
惊龙见她退步,这才替她弄了一大堆画纸来。
画里的红衣女子,容颜绝色,笑起来的倾城模样,让素黎打开画纸的那个瞬间,心里也禁不住咯噔了一下。
真的是美到让人窒息。
素黎翻了翻,不单有女子回眸一笑的模样,还有她摘梅时,起舞时的模样,一张张惟妙惟肖,全部都是生活中的细节,仿佛这个叫花夕的女子,真真切切的在她眼前活了一遭那般。
素黎握着纸的手,下意识的一紧,这样明艳的女子,她怎敌的过。
惊龙将这一切洞悉在眼底,嘴角抿着没有温度的笑容道:“你可知,为何魔君单穿红色的衣裳?”
素黎头也未抬,“因为花夕喜欢红色。”
惊龙摸了摸袖子上的花纹,“你又可知,为何魔域上下的瞳色都被君上染成赤红之色?”
素黎声音渐渐颤抖,“因为他想更贴近花夕的颜色。”
惊龙的手指顿住,讳莫如深道:“你可知这些画像我又是从何处得来?”
素黎不说话了,因为她猜到了,但是她却不敢承认,让这件事残忍的袒露在自己面前。
但惊龙却不打算放过他,眸色淡然道:“这些话,都是君上所作,他每天都会抽空画上好多副,每一副,都是花夕揉在他生命里的点点滴滴,他将无尽的思念,尽数流露在笔尖。他的思念有多深,这个女人的形容,就有多生动。”,他忽而顿住,“而这个女人,几乎已经等同于他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