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名中年妇女就是白尚的老婆、白苗苗的母亲——白玉,与想象中不同的是,白玉虽然中年发福,但脸蛋很漂亮,尽管在工厂里弄得灰头土脸,也难掩她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可见年轻白苗苗一定也不难看。
她摘下头上戴着的围巾,把手在衣服上随便抹了两下,诧异地问:“我女儿?”
老肖探过头来问小莺:“咋个你表嫂还不认识你咧?”
林帆塞给老肖一百五十元钱,“谢谢你了,我们很多年没见面而已。”
“有什么稀奇,都说了是远房的亲戚了。”小莺催促说:“你快点忙你的事吧。”
“那你们一家团聚吧,我可走了。”老肖拿着钱得意地离开了。
林帆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林帆,你女儿白苗苗……托我带点钱给你,不如换个地方谈谈。”他看了看四周的几个人,觉得白苗苗的事涉及到个人隐私,搞不好她将来回来故乡没法做人,所以就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又一想白家很穷,如果提到钱的话,办事会顺利一些。
没料想,白玉却不太情愿地说:“现在是上班时间啊,我随便出去不太好。”
“那是你女儿啊,”小莺问:“怎么你不应该着急的吗?”
白玉的反应的确有点出人意料了,非但没有一丝的惊喜之情,反而显得漠不关心的样子,“知道了。不过我当家的现在不在厂里,我做不了主,有什么事等他回家你和他说吧。”
林帆一想也对,这件事毕竟是他们家的大事,所以还是夫妻俩在一起的时候说比较好。白玉看了看林帆和小莺,说:“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两个人相视一笑,这里哪有什么地方坐啊?到处都是肮脏一片。没有办法,林帆就带着小莺在厂子周围拍照。
这间厂其实就是个民间的小作坊,没有门,也没有牌照。出来的时候又碰见了厂长,他人很随和,也是这个村的人,本身也没有太多的见识。听说是白尚的亲戚,对于他们拍照也不加阻拦,只以为是城里人到这来图个热闹而已,林帆趁机了解到,这些垃圾都是漂洋过海从国外运来的,在这里分拣之后又运到城里的大厂加工成玩具,然后再批往其他国家。
在国内这中厂子很多,与上家的丰厚回报相比,贫苦的人们在这从事着最低级、最肮脏的工作,赚着最微薄的薪水,甚至连这的厂长也要下车间干活,至于白尚他们的收入就可想而知了。出乎意料的是,从厂长的口中林帆得知,其实他们的最大的收购商居然是李俊昊的巨子集团。
林帆自己都觉得有趣了,仿佛在这一生中,李俊昊这个人无处不在,自己注定要和他纠缠下去。
好容易等到下班了,已经晚上六点多了,白玉带着林帆和小莺回到了所谓的家里。一个简陋的土屋,除了床和一张破桌子,两张小板凳,再没有任何家具,桌上有个电磁炉,锅碗瓢盆随意地堆放旁边,用水泡着,早上吃剩下的饭菜也在桌上,时间有点久了,几只苍蝇在上边飞来飞去。房间的光线很暗,墙上的一盏小节能灯,是唯一能照亮的东西。
背篓里的孩子,哇哇地哭着,很吵。白玉也不顾及林帆就在旁边,撩起衣服就给孩子喂奶。林帆赶紧转过头去。
小莺皱着眉,心里很难过,因为这个情形就和自己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见过的那些穷人家里一样,只是没有这么脏而已。在城市里呆久了,她已经受不了这种贫困的环境,不是她嫌弃这里,而是这个家庭让她觉得没有希望。
“白尚呢?”小莺问。
白玉爱理不理地回答:“又去赌钱吧。”
“还有钱去赌呢?”小莺不解地问:“你们现在的环境……”顾及白玉的自尊心,小莺没有再说下去。
白玉懒洋洋地抬头看了小莺一眼,然后又继续喂她的孩子,“没办法,我管不了,说多了就要挨打,家里全靠我一个人养呢。你们先坐一会,我去喊他。”说着她一边奶着孩子一边出了小屋。
看着白玉的背影,林帆不免担心起来,对小莺说:“白苗苗的父母似乎对女儿并不是特别关心啊。”
小莺站得累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翘着脚说:“这种日子,恐怕真的就像老肖说的,哪有心情管下一代的事。偏偏又生了个孩子……”
过了一会,白玉拉着一个中年男人从外面回来,不用说,那一定就是白尚了,还没进门,就听见他大声吵着:“正坐着庄呢,非得拉我回来,好容易今天手气好了些。”
“坐庄,坐庄,再等一会说不定又输了回去了,快走,快走,人家等着你呢。”白玉嚷嚷着。
白尚一挑门帘,看到小莺和林帆两个人就没好气地说:“我说今天眼皮总是跳,你们从哪里来的,挡了我的财路?我家闺女又在哪里惹祸啦?”
林帆仔细看了看白尚,一副络腮胡子,秃头、圆脸,相貌猥琐,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也许是生活窘困的原因,虽然不到四十岁岁,但看起来却像是五十几岁的人。
林帆笑了笑,问:“白苗苗经常惹祸吗?”
白尚一脸不忿地说:“关你屁事?你们是公安局的还是劳教所的,她在外面怎么了?”
林帆心中一动,原来白尚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失踪了,“白苗苗有多久没回家了?”
白尚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显然是对林帆影响了他的牌局很不满意。
白玉还算有点礼貌,捅了他后背一下,“人家问你话呢。”
“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那个女娃有跟没有也没多大区别,不能帮家里干活,只知道吃闲饭。”白尚似乎也同样对白苗苗漠不关心。
“哎!”白玉叹了口气说:“她已经一年多没回来过喽,你们说她有事找我们,到底是什么事啊?”
林帆和小莺对望了一眼,说:“一年多没回过家,你们就不惦记吗?”
“总是这个样子的,”白尚说:“有什么好惦记的,念书念不起了,学习本来也不好,所以很小就出去打工了,过年过节的也不回来,整天就在外面混。”
“这么小就出去打工了?打什么工?”林帆诧异地问。
“山里的娃,不都这样吗?比不得你们城里人,”白玉说:“刚开始给人家擦皮鞋,然后又去洗头房当洗头妹……”
白尚接着说:“从来也不给家里寄点钱,去年回来过一次,我问她现在在外面都干什么,她说:在一个很漂亮的房子前面,穿着很漂亮的衣服站着。”
“是迎宾小姐?但是她的年龄行吗?”林帆惊奇地问。
“是不是迎宾小姐我不知道,年龄合适不合适我也不知道,但是看到她穿的那身露着大腿的衣服,我就知道不是正经工作。”白尚叹了口气,接着说:“然后我就告诉她:女娃在外边苦点累点也没啥,但是这样去抛头露面的人家怎么看你爹我?她却说:家里没钱给她,自己养活自己也不行?其实你根本就是怕我被那群追债的认出来。
我也不和你们说谎,这也是原因之一。
我说:生个女娃就是麻烦!
就这样我们父女俩就吵了一架,她的最后一句话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生气:既然不喜欢女孩干嘛生下我?我再也不要回这个家。
在那之后她就偷了家里的钱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