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征文,开山钺与大红马(没评上,我在这发了)
晨雾笼罩着郁郁葱葱的树林,晨光直透树冠,映照着袅袅婷婷的雾气,路边的野草尚布满朝露,一匹血红色的骏马呼地疾驰而过,马蹄落地将无数的露珠震落,一群惊鸿骤起,大声鸣叫着飞上苍穹。
那马背上一名戎装姑娘,身披一件绿色披风,手提着一把花刀,驾着红马风驰电掣向前飞奔。忽然眼前一段丈余粗的横木拦在路中,眼看红马就要和巨木撞在一起,戎装姑娘一声惊呼:“天哪!”已是一身香汗。
不想红马四蹄腾空一跃而起,轻松跃过,前蹄落地后,也不见分毫停歇,后蹄便向下一蹬,载着姑娘又向前疾驰出了树林。
片刻工夫,树林里又冲出两匹快马,马上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个穿着黑衣,一个穿着白衣,模样颇为英俊,边追边喊:“站住!”“等等!”
那姑娘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只顾着向前跑,哪有片刻驻足?
白衣小将带住坐骑,“大哥,那匹野马太快了,我们可是追不上了。”
黑衣小将却道:“那也得追啊,否则跟爹爹如何交代?”
话音刚落,树上嗖地一声忽然跳下一名壮汉,高声喝道:“把衣服、马匹都留下,爷爷放你们一条活路,不然的话,一斧子一个,叫你们脑袋开花!”说着把手中的开山钺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二人把那壮汉上下打量一翻,只见他身高九尺,蓝脸朱眉,一副络腮胡须,身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员外氅,却肮脏油腻,前襟系着个死结,缠在裤腰里,挺着个草包肚子,袒胸露乳,活像个爆发户,但手中那把开山钺的斧子,明晃晃地甚是吓人。晨风吹起,那壮汉衣袂挂风,倒颇有几分英雄气概。
黑衣小将心中暗赞:好一位绿林英雄。“你是何人,胆敢在山马关前拦路抢劫?”
“嘿嘿,我只抢那些举止不端的达官贵人,看你们两个穿得光鲜,长得俊俏,谁又知道是一肚子坏水,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追赶良家姑娘,爷爷不抢你们抢谁?”
黑衣小将沉稳一些,本想要解释,但白衣小将却是个火爆脾气,“臭贼,瞎了你的狗眼,你可知道我们是谁?我爹爹又是谁?”
“管你爹他娘的是谁?纵子胡闹,也是个老混蛋,就算你老子是当今皇帝,爷爷也要教训你们!”那壮汉骂骂咧咧口中无德,更不把当今皇帝放在眼里,当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此地乃是山马关地界,那二员小将正是山马关总兵裴仁基之子,黑衣小将名叫裴元龙,白衣小将名叫裴元虎,都是名门之后。
裴元虎听那壮汉口出不逊,竟然骂起爹爹来,如何还能按捺得住,手中长枪一抖,对准壮汉眉心便刺,这一枪得自裴仁基真传,一招分六路,虽然刺向眉心,但后手变化无穷,无论对方如何招架,手中枪杆或压,或挑,或扎,都难以躲避。裴元虎也不愿随意伤人性命,故此这一枪尚留有三分余力,只待枪尖方刺到那壮汉眉心之时,转个方向,把他的肩头捅个窟窿,降服他也就是了。
哪知那壮汉不慌不忙,说声:“来得好!”一不招架,二不躲闪,手中大斧子抡圆了,劈头盖脸向裴元虎脑门砸来,口中断喝:“切西瓜!”
这一下似有千钧之力,斧子落下呼呼挂风,如同泰山压顶,裴元虎大惊,怎么把我的脑袋当成了西瓜劈吗?哪有这样玩命的打法?我刺到他最多他的肩头受伤,他劈到我,性命可就不保。此刻也不容多想,赶紧把大枪撤回向上急架。
别看壮汉那招“切西瓜”貌似使足了力气,却是个虚招,真的要玩命他可也不太愿意,见裴元虎不敢硬拼,正合了他意,左手在斧柄一压,斧头调转,大斧子尾部尚有一尺来长的斧椽,如同一把长剑相似,对着裴元虎面门敲了过去,“小鬼剔牙!”
“哎呦!”裴元虎暗惊,但枪已经架出,此时想再接这招,万万不能,只好把头一拧,让过要害,斧椽“扑哧”一声,刺入肩头,裴元虎“啊!”地一声被掀落马下,肩膀上鲜血淋漓。
那壮汉则哈哈大笑:“你这小白脸,果然是个窝囊废,两招就败了。”
裴元龙见弟弟吃亏,如何还能再袖手旁观?怒道:“好响马,叫你看看裴家的大刀!”说罢催马抡刀就要厮杀。
壮汉把手一摆,“慢着!”
裴元龙一愣,“你要怎样?”
壮汉笑道:“打他用了两招,打你嘛我只用三招,三招敌不过我,你可得认输投降,乖乖把马匹,衣服留下,过了三招我打不赢你,你们就逃命去吧。”
原来那壮汉心里有数,自己的斧子一共就只有三招,前两招已经打败了裴元虎,见这黑衣小将气定神闲,料想武艺比那白衣服的要高出不少,若三招内打不过他也就不用再打了,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赶紧逃命要紧。
裴元龙不知底细,果然上当,怒道:“好大的口气,三招内我若被你打败,还有何面目厮杀?就依你,看刀!”说罢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砍下。
壮汉依然不架不躲,大喊一声:“切西瓜!”如前法炮制。
裴元龙早有防范,将马匹带到一旁,“你就只会这两下子吗……”
话未说完,第二招又到,“小鬼剔牙!”
裴元龙大刀向旁一拨,反手一压大刀对着壮汉脖子横扫而来,壮汉趁势跨了两步上前,元龙这一刀虽快,却也砍了个空,壮汉饶到马侧,手腕一翻,呼喝一声:“掏耳朵!”
二人距离太近,裴元龙想撤刀招架却没有空间,眼看大斧子横扫而来,大叫一声:“糟糕。”把头一低,头上的帽子正被壮汉一斧子劈落,发髻顿时散乱,还被带下一块头皮,鲜血流得满脸都是。
那壮汉收招站立,哈哈大笑:“三招已过,还不认输?难道真的不要小命了吗?”
裴元龙被他一斧子劈得晕头转向,哪敢恋战,捂着头皮,咬牙道:“好响马,算你厉害!”
“嘿嘿,”那壮汉干笑两声,“我饶你们不死,速速逃命去罢!”心里暗想,可不能再打了,否则我可就露馅了。
二兄弟无奈,弃了马匹,互相扶着逃进树林。
壮汉牵着两匹马仰天大笑,“痛快,痛快!才下山就做了件大好事啊,这回那姑娘应该逃脱了。”
他正得意,身后马蹄声凌乱,那姑娘又骑着马奔回,边跑边喊:“前面那丑鬼,速速让开!”
壮汉心中不悦,暗想:我好意救你,怎么骂我丑鬼?俗话说,说人不说短。就算我长得丑,也不该当面说破。“前面那泼妇,我偏偏不让,你又能把我如何?”
那姑娘高声喊道:“我的马惊了,撞死了你可别怪本姑娘!”
说话间,红马已经奔到壮汉面前,果然并不驻足,而是直冲壮汉撞来。别看壮汉长得粗陋,身手着实了得,眼看马欺近,他脚步向旁一撤,斧子交到左手,右手猛然一探,已经抓住缰绳,同时往自己怀里一带,飞身而起跃上马背,大肚子正顶在那姑娘的后腰上。
姑娘顿时大羞,一张俊俏的小脸本已因为方才的奔波,累得通红,此刻被壮汉拦腰一抱,更觉发烫,忍不住大声惊叫道:“死胖子,你要干什么?作死吗?”
壮汉大声笑道:“既然已经是死胖子,还如何能作死?”一边说着,一边拉紧缰绳,红马受力,暴跳如雷,咴咴吼叫,两只前蹄忽地立起,壮汉双腿夹紧红马的肚子,才没被掀下去。他大肚子顶着那姑娘的腰间,姑娘身向后仰,倒似姑娘自己主动靠在壮汉身上一般,可红马太烈,又蹬又踹随时就能将二人一同掀下。这惊马的力道和秉性,非同小可,若是被它掀翻下去,随时可能几个来回把她踩死。姑娘又羞又急,却不敢乱动分毫,只得将一面香背,紧紧地靠在身后那人的大肚皮上,后来实在害怕得很,干脆把一双秀目紧紧闭住,红扑扑的脸蛋贴上了那人胸口,偏偏那个壮汉又袒着胸,敞着衣,蓬松松的护心毛扎得她又疼又痒,更叫她气恼,但在这危急关头哪还有时间去考虑什么男女之嫌?只得连连惊呼,“你小心着点!”
她的意思是叫那壮汉可千万别把红马惹得更惊了。话一出口又觉后悔,这分明是对那壮汉关心的话语,怎么就当着这个人说出来了?
壮汉倒似没太在意,在马上又拉又拽,忙得满头大汗,嘴里不住嘟哝着:“好啊,好啊,粉鼻子,粉眼,细腰,******,性子还这么烈,特别是脚大得出奇,正是我老程喜欢的!”
那姑娘闻听一惊,这死胖子满嘴不干不净,我脚大又能如何?你却拿这事来嘲笑我?还敢说喜欢我,好生无礼!看等一下我不撕烂了你的臭嘴!原来这姑娘眉清目秀,偏偏生了一双大脚,她最恼人说起这件事,此刻听那壮汉这么说,顿时懊恼起来,张开檀口,咬下壮汉的一撮护心毛。
壮汉不知为何胸前一疼,低头见那姑娘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他这才看清怀中姑娘真的是英姿飒爽,红扑扑的小脸,配上那一对含嗔带怒的大眼,别说有多俊俏。壮汉心中一动,一张蓝脸变成了红脸,“别看我,你这眼睛带勾的!”他本是一个粗人,几时与姑娘这般亲近?虽然那姑娘对他生气,可她看着自己的模样却偏偏那么可爱,惹得一颗侠义之心也动了柔情,这该如何是好?
壮汉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女人,特别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他一时无措,不敢再和姑娘多说一句,干脆抡起拳头,对着红马的脖子一顿猛锤,“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未曾想几拳打得重了,那红马反倒安份许多,向前跑了几步,壮汉猛地一带缰绳,它便站住不动,壮汉连连称奇:“倒!”
红马依令倒退两步,壮汉又喊:“驾!”红马便向前奔了几尺!
“吁——!”红马依令站住。
壮汉大喜,“哈哈,想不到老程今天得了你这宝物,以后就叫你大肚子蝈蝈红!”
那姑娘也觉得奇怪,这汗血宝马驯养多年,府中没有一个人驾驭得了,就连三弟那么高的武功也不行,怎么就听了这个死胖子的话?难道真的是认了主人?听壮汉给宝马取了个这么难听的名字,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什么烂名字,简直狗屁……”她这才发现,自己还靠在那人的肚子上,猛地将壮汉推下马去,摔了他一个屁股墩。
壮汉皮糙肉厚,“妈呀”一声,腾地站起,一只手揉着屁股,“哎呦哎呦”地哼哼,姑娘捂着嘴一阵窃喜。总算教训了这个无礼之徒!不料此时红马兴起,把她也掀了下去。
壮汉眨眨眼睛跟着嘿嘿干笑,“臭丫头,好大的劲啊。我好意救你,你不谢谢我,却把我推下马,该当何罪?”
“少啰嗦,本来我是该谢谢你,但你方才在马上胆敢笑话我脚大,我岂能容你?”姑娘说罢抡起花刀便砍。
别看壮汉和那两员小将打斗之时,出手毫不容情,但对这姑娘,他可不愿意使出那三斧子的绝技。花刀砍来,吓得他掉头就跑,那姑娘举刀在后面穷追不舍,几刀砍过,已经将壮汉的员外氅砍得一条条的,壮汉急道:“我是说那马的脚大,几时又说你了,你这蛮丫头好没道理!”
“说马也不行,今天我非杀了你!”话音未落,一个箭步已经冲到壮汉身后,手中花刀横砍过去,用刀背在那壮汉的屁股上奋力一击,打得壮汉捂着屁股跳起三尺多高,“哎呦,要了命了,我的屁股可是刚摔过的,你也忍心打?”
“怎么不忍心?你又不是我相公?”话一出口姑娘顿时觉察有异,更觉懊恼,“可恶,胆敢占我便宜!”举刀又砍。
壮汉委屈得很,“老子几时占你便宜了?好男不跟女斗!你别来啦!哎呦!”说话的工夫,已经被那姑娘连打了三四下之多,心里暗暗叫苦,今天这次行侠仗义吃亏可大了,救了个母夜叉。跑着跑着,猛地瞥见那匹红马,连忙对它喊道:“蝈蝈红,还不快来救我?”
那红马得到命令飞奔过来,壮汉一纵身跃上马背便跑,那姑娘气呼呼地怒道:“好个畜生,真的认贼当主了吗?”说着手舞大刀又追了过来。
但她哪里有红马快,跑了几步,便追不上了,壮汉拨转马头,哈哈大笑:“臭丫头,这回你可打不到你相公了吧?”
姑娘气得直跺脚,偏偏距离太远,无论如何是追他不上,只能大骂道:“死胖子,有种你下马来,看我不砍了你的大脑袋!”
壮汉大笑道:“好男不跟女斗,没了两匹白马,换了一匹红马,值啦!”
这时壮汉身后的树林中奔出一名黄面大汉,胯下黄骠马,背背双锏,高声道:“铁牛,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弟兄们都等着你回去冠礼呢!咦?哪里搞到一匹怀孕的红马?”
壮汉回头看去,笑道:“二哥,看清楚,不是肚子大的就是红马,我这个是大肚子蝈蝈红!跟你说,那个什么劳什子魔王我可不想做,你们爱找谁找谁,不要来找我。”
姑娘听得真切,咬牙切齿道:“好啊,原来你们是响马!死胖子你到底是谁?”
壮汉抢着答道:“算你说对了,爷爷就是响马,我姓程,名叫程咬金,小名叫铁牛!”
黄面大汉压低声音怒道:“怎么又胡乱通报姓名?还把小名也告诉别人!”
“这是我二哥,秦琼,秦叔宝,哈哈。怕她个娘们何来?”这程咬金非但不加掩饰,反把秦琼的名字也通报了,这倒有些出乎那姑娘的意料之外。
“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林中奔出一员白袍小将,身后跟着裴元龙和裴元虎,“瓦岗山的两大响马头目都在这,今天小爷裴元庆就将你们全都包了。”
姑娘回头一看,喜出望外,“元庆,你来得正好,这人抢了我的红马!”
“还有我们哥俩的!”裴元虎也说道,“小心些,这小子武功不俗,特别是那大斧子……”
“呸!”那姑娘冷笑道:“我怎么看不出他有什么本事,是不是我们裴家的男丁这么没用,居然被打成这副德性!”
裴元虎羞得无地自容,“他的确厉害得很,彩霞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裴彩霞把嘴一撇,“我可砍了他好几刀了,你看他的衣服!”
对面程咬金早就不耐烦,“臭丫头,我看你是个娘们,不跟你动手而已,别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是不是安排美人计故意引我上钩?”
裴元庆道:“程咬金、秦琼,我早知道你们,想不到今日惹事惹到我们山马关来,正好抓了你们献给爹爹请赏!”说罢摘下双锤,催马抡锤杀来。
不待秦琼出手,程咬金一马当先,“那么大的锤子定是纸糊的吧!”轮起开山钺当头劈下,“切西瓜!”
裴元庆双锤上举,“开!”
“小鬼剔牙!”第二招跟着杀到,裴元龙在阵后惊呼,“小心!”,裴元庆没想到这斧子来得太快,听到裴元龙出声提醒,赶紧把锤向旁拨打。
裴彩霞这才看清,程咬金这两招厉害非常,若不是裴元龙事先提醒,恐怕元庆便要遭殃。心想:这死胖子有些本事,刚才若不是他有意相让,恐怕三个彩霞也交代了。
程咬金见裴元庆举着斗大的双锤毫不费力,知道这人神力无敌,自己万万不是对手,眼见第二招失手,不敢与他双锤相碰,忙把手腕一翻,斧子横扫,“掏耳朵!”也不知道砍中了没有,但是再多一招他也是使不出来了,砍完第三斧,拨马便跑,一边跑一边喊:“小白脸,你不是我老程的对手!”
裴元庆稍微低头险险躲过第三斧,稍稍慢了些,盔缨已被砍掉,吓得额角见汗,暗道:响马厉害!裴家兄弟齐声惊呼,裴彩霞更是把脸挡住不敢再看。睁开眼来,那个死胖子已经躲在秦琼身后不住地坏笑,裴彩霞瞪了他一眼,怒道:“大头死胖子,打不过跑了吗?”
裴元庆一听这话,似乎是讽刺自己,顿时一张白脸涨得通红,“姐姐,休要再多说,看我今天非杀了他不可。”
程咬金见裴元庆双眼通红,这是要玩命了,连忙笑道:“你打不过我,我不愿意与你厮杀了,二哥你上!!”说罢催促红马落荒而逃。
秦琼心中好笑,程咬金那两下子他知道,三斧子打完,再拿不出别的本事了,故此便要开溜,不过这三斧子也当真了得,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败于这三招之内,今日就连大名鼎鼎的裴元庆也险些命丧斧下,这三招堪称绝技啊。四弟虽然不敢再打,但这谎可得替他圆了,不能堕了瓦岗山的威名,想到这,秦琼故意说道:“四弟了不起,杀鸡焉用牛刀,你先走吧。”
说罢催马迎敌,双锤对双锏战在一处,杀得昏天黑地。打了二十几个回合,秦琼渐渐觉得两臂酸麻,虎口疼痛,心里暗赞:这裴家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若是有朝一日招他入伙,何愁大事不成?
裴元庆心里也不禁佩服,虽然这秦琼比不上那程咬金,但双锏招数精妙,张弛有度,倒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有朝一日若能与他共事,一起切磋武艺岂不是美哉?怎奈他现在是匪,我是兵……哎!他却不知秦琼的本领比那程咬金强上何止百倍?
二人均有英雄相惜之意,秦琼勉强又支撑十几个回合,知道再打下去自己必败无疑,料想程咬金已经逃远,不敢恋战,说了句:“今日得见三公子,足慰平生,后会有期啦!”拨马便走。
他骑着黄骠马,脚力了得,这一跑哪个还能追得上?裴元庆悻悻将双锤挂起,也不追赶,叹息一声,“可惜!”
裴彩霞被带回到府中,却对那死胖子程咬金念念不忘,偶然想起今日之事既觉得有趣,又觉得懊恼,坐在灯下时而低头浅笑,时而轻蹙娥眉,总觉得心中痒痒得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丫鬟在她身后轻拍一掌,笑问道:“小姐今天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知道要当皇妃,在这里高兴得愣神?”
裴彩霞兀自发愣,被丫鬟的话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杯也掉在桌上,溅了自己一身的茶水,她也顾不得擦拭,站起身怒道:“休得胡言乱语,我才不要嫁那个昏君!不然我今天跑什么?要不是大哥和二哥……”她又想起今日之事更觉烦恼,干脆把丫鬟轰了出去,“去去去,少给我添乱。”
“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这事是父母之命,你可做不得主!”裴仁基推门进来,面沉似水,“明日我们父子就要去打瓦岗,我们走后你好好在家呆着,婚事皇上已经准了,你若是再跑,我们裴家上上下下都要掉脑袋。闺女,为了咱们裴家的性命,也为了光大裴家的门楣,你一定要做这个皇妃!”
裴彩霞冷笑一声,“光大门楣爹爹便送子为将,送女入宫,真是我的好爹爹!国丈张大宾心胸狭窄,得知你要送我入宫和她女儿争宠,已经多少次陷害爹爹,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还有宇文老贼……”
“哼!”不等裴彩霞说完,裴仁基怒道:“朝中的事你懂得什么?以后休要提起这两个人!”
原来裴仁基虽然一片丹心为国,怎奈朝中奸党甚多,处处受人排挤,本来他心中耿耿于怀,听女儿提起,便有些着恼,当即摔门而去。裴彩霞望着摇曳的烛火轻叹一声,“什么父母之命,我娘绝对不希望我进宫的。”
匆匆两月过去,裴彩霞百无聊赖,偏偏又不能出门,每日里只好陪着裴夫人女红刺绣,想到即将入宫,好不烦闷。这一日,忽然前敌来信,正是裴仁基所写,信中大意言道:自攻瓦岗以来,频频受阻,国丈张大宾身为监军,嫉贤妒能,处处刁难,更是找借口将元庆打了一百军棍,死去活来,我父子商议入了瓦岗山义军,从此对抗朝廷,现已将小女许给大德天子,立为皇后。大德天子武功盖世,相貌出众,又与彩霞年龄相当,望早日上山团聚。
裴彩霞看罢信件,勃然大怒,随手把信撕得粉碎。
裴老夫人见女儿如此,顿足捶胸,“这个老糊涂,怎么就投了反叛呢,我们满门的忠烈……也难怪你生气。”
“娘,我不是气恼这个,爹爹又把我许给了个什么大德天子,那人我都没见过,爹爹投到哪我就得许配给哪,这是什么道理?”
“哎,”裴夫人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我看你爹他就算糊涂也不至于欺骗我们母女。”
当天夜里,母女二人偷偷随着送信之人赶奔瓦岗山,到了那便又在众人催促之下,草草和那个大德天子拜了天地。到了晚上掀开盖头裴彩霞才看清,原来大德天子就是那个死胖子程咬金,说什么年貌相当,武功盖世,全是爹爹骗人的谎话,这程咬金分明是个草包丑鬼,我如何能嫁给他?“爹爹呀,爹爹,你可害苦了我。”彩霞坐在床上大哭不止。
程咬金见状猛地一拍桌子,“也罢,老程知道自己长得丑,配不上你。实不相瞒,这都是二哥的主意,裴元庆在金堤关连伤了我们瓦岗数名弟兄,无人能敌。二哥有意要招他入伙,不得已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写封假信,骗你们母女上山。我本来就不同意,这个什么大德天子我也不想当,可都是他们逼我的。”
“你们……骗得我好苦,如此一来我们裴家的忠义之名可就全毁在我的手里啦!”裴彩霞哭得更厉害。
程咬金道:“还说什么忠义之名?实话跟你说了吧,那张大宾陷害你爹,又打了裴元庆一百军棍之事,可全是真的……只不过我老程不是欺男霸女之徒,彩霞……你若不愿意,我这就送你下山,但是咱们得偷偷地走,可不能被我二哥知道,否则我这天子也吃罪不起。”
当晚,皓月如昼,大红马载着程咬金和裴彩霞潜下瓦岗山,走到中途,程咬金跳下坐骑,对裴彩霞说道:“姑娘,我的马快,你骑着它速速离去,二哥他们也就追不上你了,老程……告辞了!”程咬金虽然是条好汉,但英雄也有柔情,此刻要与彩霞分别,心中着实不忍,把自己里里外外骂了一遍,大丈夫岂能这般儿女情长,人家姑娘虽好,难道叫她跟着自己做贼,吃苦受累吗?当即狠了狠心,把脚一跺转身离去。
裴彩霞望着他的背影,没来由地一阵寂寥,在这世上女子命运便如浮萍相似,连爹爹也狠心把自己送入宫闱,可没想到这个丑鬼倒是体贴得很。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回去怎么交代?”
程咬金也不回头,边走边说,“交代个屁,红马本来就是你的。不是我老程的东西,老程也不能强要了去。”
裴彩霞一愣,这话似乎是说红马,但更像是说她,这人相貌丑陋,却心细如发,言语粗鲁,却正气凛然,正是当今天下少有的奇男子,人品实比那杨广强上万倍,自己若真嫁他又有何不可?可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开这个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咬金越走越远。
就在这时,身后奔来一哨官军,为首的正是国丈张大宾,以前他曾到过府中做客,故此裴彩霞认得。
只听张大宾冷冷说道:“好啊,裴彩霞,你和混世魔王程咬金勾勾搭搭,我可全看在眼里了,明日我就启奏一本,说你们裴家意图造反,叫你们全家死绝!”
裴彩霞好生气恼,怎么这件事偏偏就被这个狗贼碰到,此时有理也说不清,“张大宾,我爹怕你,我可不怕,这事告诉我爹,先斩了你的狗头,看你还告不告壮!”
“呵呵”张大宾冷笑一声,“怕你没这个机会,给我拿下。”
裴彩霞暗暗吃惊,自己现在手无寸铁,如何能挡得住这一哨官军,何况张大宾武功也不弱,难道我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正想着,就听静夜里一声暴喝,“休得猖狂,程咬金在此!”
彩霞回头一看,只见程咬金挥动大斧子疾奔而还。裴彩霞骂道:“丑鬼,你又回来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程咬金朗声说道:“你我做不成夫妻不要紧,但你现在身陷险境,我怎能坐视不理?”也不等裴彩霞答话,他便只身杀入人群。虽然他武功不高,但天生的一股狠劲,寻常的小兵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一顿“切西瓜”砍得七零八落。
张大宾急另身边一员小将冲上厮杀,那小将在程咬金手下未过三招,便人头落地。又一员偏将冲上,依旧死在第三招上。
如此时间久了,张大宾和裴彩霞都看出了端倪,程咬金虽然勇猛,但翻来覆去只有这三斧子,实在是没什么别的本领。裴彩霞为他捏了把汗,张大宾却连连点头,高声叫道:“这草包就这两下子,众将莫怕,给我杀!”
张大宾之子张怀也在一旁掠阵,闻听此言精神抖擞,策马轮刀,随手便砍,果然程咬金依旧使出那三招,“切西瓜”、“小鬼剔牙”、“掏耳朵”。三招一过,便重新又使了一遍。
裴彩霞急道:“你就真的只会三招吗?”
张怀大笑道:“他就只会这两下子,你好好看着我怎么收拾他!”
程咬金反倒似胸有成竹,“掏耳朵”,大斧子横扫,张怀早有防备,把大刀向旁一拨,接着力劈而下,心想你下一招是“切西瓜”,不等你使出来,我这一刀就能你劈为两截。
哪知程咬金把斧子一压,喊了句“捎带脚”,斧子也不举起,直接落下,对着张怀胯骨猛砸过去,当场把张怀打得口中吐血,“还有第四……”话没说完,便死于非命。
这一下骤变,叫裴彩霞禁不住拍手叫好,乐得如花一样绽放。“怎么还有第四招?”
“嘿嘿,”老程得意洋洋,“这招是我这俩月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多一招都没有啦。”说完又大骂自己:“我真是个蠢猪,怎么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张大宾闻听气得哇哇大叫,自己儿子惨死,如何能不心痛,一听程咬金这么说,心中也不惧怕,举着大刀冲上来厮杀,“好哇,今天我非砍了你这蠢猪!”
程咬金大吼一声“切西瓜!”
张大宾赶紧举刀招架,不料这次程咬金却耍了个心眼,嘴里喊着切西瓜,手上却使了个“掏耳朵”,张大宾双手还举在空中,“咔嚓”、“咔嚓”、“咔嚓”,两条手臂连同半个脑袋一起被大斧子砍落在地。恐怕到死也还不明白,为什么这“蠢猪”的第一招不是“切西瓜”。
程咬金踩住张大宾的脑袋仰天大笑,“死不瞑目吧!告诉你,西瓜也能横着切!”
裴彩霞看在眼里,喜在心中,想不到这人不但武功高强,还有智谋,心中钦佩不已。
其余小兵见主将已死,四散奔逃。
程咬金走到裴彩霞马前,将开山钺递过去,正色道:“姑娘,敌人恐怕就要去而复返,你拿着我的斧子逃走吧,老程这两下子,你也全看到了,你武功比我高,那些小兵不会是你的对手。”
裴彩霞接过斧子,低头看了看,心中好生感动,低声问道:“那你没有马又没有兵器,敌人追来了,怎么办?”
程咬金憨笑一声,道:“我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吧,这件事我对不住你在先,只当是给你赔礼啦。”
“你不怕我用这斧子杀了你?”裴彩霞面若寒霜,不似玩笑。
程咬金凝视着她的一双美目,叹了口气,道:“就随你的便,不过你杀了我,最好也不要回军营,想来你爹已经知晓此事,你回去恐怕要受责罚。”他见裴彩霞手拿着开山钺,迟迟也不动手,便又道:“你不杀我,那……那我可走了啊。”说罢转身就走,时不时回望两眼,最后狠了狠心,向瓦岗山上跑去。
裴彩霞大喊道:“站住!”
程咬金一愣,收住脚步,也不敢回头,憨憨地问道:“还要干什么?”
“你就这么走了?”裴彩霞追到近前,带马拦住去路。
程咬金挠了挠大脑袋,问道:“那还能怎么办?”
裴彩霞羞红了脸,轻声道:“不带我一起吗?”这话说得已经十分明白,那是同意这门亲事了,程咬金长得虽憨厚,实际上却鬼灵得很,如何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若说不动心,那定然是假的。
但他沉思半晌,总觉得自己实在太丑,配不上这如花似玉的姑娘,索性大咧咧地说道:“不带,我喜欢的娘们,那得和大肚子蝈蝈红一样,肚子大,屁股圆,能生能养,你太瘦了。快走吧你!”
裴彩霞跳下马拧住程咬金的一只耳朵,嗔怒道:“死胖子,想得美,你不想娶我,我今天还就非嫁你不可!”
程咬金连声呼疼,“哎呀,这不是要娶了个母老虎回去?”口中这样说着,心里却早乐开了花。
瓦岗山因此收了裴元庆,最终推翻大隋。唐建立后,程咬金也封公封爵,百岁而终,一生只娶彩霞一妻。
这正是:
开山钺定瓦岗山,大红马牵千里缘。
英雄也有儿女情,佳话流芳万古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