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寻人者
次日
青州城
昨日的雨下了个整夜，但是到了第二天天明，雨便忽的住了。虽然是住了雨，但是那头上的天，还是阴沉沉的。已经过了晌午，但依旧见不得一点日头，集市上的摊贩也没有完全做开生意，那挑子依旧搁在了摊案上，仿佛是做好了准备，等着那黑压压的云头上的雨一落下，就担起挑子走人。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都是行色匆匆，归家的伙计、散学的学童，骂街的女人，和站在门口瞧热闹的掌柜，青州城原本就不宽的街道，似乎比往日更加拥挤了一些。
就是这样，那人群中一手拿着油纸伞一手拿着女儿的妇人，更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那妇人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轻声和身边丈夫模样的人说话，身后是一个壮实的伙计，挑着家什，像是赶路的样子。
“干什么的？”一家子走到了城门口，那城门的官兵例行检验，不知道为何，那领头的官兵刻意多看了那妇人怀中的女童几眼。那女童立刻躲在了妇人的身后，那妇人立刻轻轻地拍了怕女童。
“官爷，小女儿不懂事，请勿见怪，”那妇人年纪二十出头，说话轻声细语，穿着素白碎花的衣裙，简单地挽起发，头上只一只简单的木钗，看起来，和平常的妇人没什么区别。
“这是你女儿？”守城的官兵看了看那个妇人身后的女童，那女童扎着两只羊角辫，穿着碎花的衣裙，整个人躲在妇人的身后，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守城的官兵。
“出城做什么？”那官兵明显已经放松了警惕，只剩下了例行询问。
那妇人身边的汉子赔笑道：“小的今日是带着娘子和闺女回娘家探亲的。哪晓得今日这天气，官爷行个方便，总不好走到半路落了雨不是？”那汉子一边笑着，一边从身后的伙计的担子里拿出一瓶酒，递给了守城的官兵：“这是小的家自己酿的，不是什么好酒，让官爷见笑了。”
那官兵作势一阵，便收下了，道：“去吧去吧！”
“谢官爷！多谢官爷！”
走了许久，确定已经出了青州的地界，王朝马汉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展大人的法子，果然是奏效啊。只是……
“展昭？”白冰玉听到面前的年轻公子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着实是吃了一惊，“你……你难道就是那个南侠展昭？展大人？”
展昭点点头：“在下便是展昭。”
“展大人有何事尽管吩咐，不必这般。”
展昭依旧半跪于地：“此事攸关性命，展昭……”
“不管是何事，若非展大人，冰玉今日也无法安然脱身，任何事情，只等展大人吩咐便是。展大人请起。”
“……”
“这个孩子，牵连一起命案，他的父亲被恶人所杀，全家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如今，我们要护送他回开封府，交给包大人，换他全家一个公道。可是如今恶人却为了灭口，追杀不停，所以……”
“那恶人已经认得我的样子，我若是继续带着这个孩子，定然会给这个孩子带来危险，唯有兵分两路，便装前行。”
“若是让我的两个兄弟带着一个孩子走，定然太过引人注意，若是姑娘帮忙，事情会顺利很多。”
“姑娘请放心，除了我这两个兄弟，我会另外派五个护卫暗中保护，定然会护地姑娘周全，若是姑娘不愿意，展某也不会勉强。”
“不！”白冰玉用力咬着嘴唇，爱怜地看着展昭身侧的孩童，“这个孩子身世可怜，和冰玉一样，成了孤儿，展公子心善，救了冰玉，冰玉理当回报。一切，听从展公子吩咐。”
今日清晨。
展昭蹲下身子，看着已经被冰玉打扮成女娃娃的青儿，有些歉意地笑道：“青儿，对不起，展大人必须把你打扮成个女娃娃，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青儿就暂时忍耐，等回了开封府，展大哥向你赔罪。”
青儿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展昭。展昭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从半月前在利州那个死去的知府怀中找到的时候，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王朝马汉曾一度以为这个孩子是个哑巴，或者已经被吓傻了。但是展昭却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哑巴，也不傻，只是，他或许只是不愿意说话。
“王朝，事情办妥了吗？”
“是，展大人，已经花银子雇了七个镖师，属下已经给其中两个人换了属下和马汉的衣服，另外五个也换了便服，到时，便跟随展大人出城。可是展大人，这么做……”太过危险了吧？明摆着，展昭要自己去当诱饵，引开那些杀手……
“我会先行出发，等过了晌午，你们再走，记住，凡事能忍则忍，不能忍，也要忍。这是我们临行前，大人告诉我们的话，切记。”展昭知道王朝要说什么，猛地打断了王朝的话，依旧笑着说出了上面的话，“青儿要乖，听这个姐姐和两个哥哥的话……”展昭之后的话再也没有说出来，因为那一眼不发的青儿，却在此时猛地伸出手，搂住了展昭的脖子，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搂着展昭，小小的身体里面，似乎藏着无限的力量。
展昭眼眶有些发热，就这么僵持了一会，他温柔但坚决的拉开了青儿的手，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我们走了！”
青州城外。
“来人可是展昭？”这一月以来，截住展昭等人去路的人各色皆有，有蒙面的刺客，有东瀛的忍者，也有江湖黑道，不过每次都是数十人倾巢而出，全数出动，像今天这般，只有三个人，倒还真是罕见。那为首的白衣公子衣诀飘飘，手持一把纸扇，说不出的风度翩翩。一点也不像是杀手，倒有些像是个羸弱的书生。
“鄙姓展，请问阁下有何见教？”骑在马上的展昭不敢大意，不动声色地搂住了怀中包裹在斗篷之中的孩童。
展昭的动作没有逃开那白衣公子的眼去，对于展昭骑在马上与他对话的举动也没有介意，依旧施了施礼，道：“在下姓水，乃是玉辰宫的主人，久仰南侠之名，特来拜会。”
展昭道：“原来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算子水心楼，久仰久仰。阁下此时前来，恐怕不是拜会展某这般简单。”
水心楼笑道：“南侠不仅武功出神入化，而且心思细腻，只做那区区四品带刀护卫，岂不是委屈了？”
“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阁下不远而来，难道仅仅是为了对展某说这些？”
展昭明显一副不愿意与他详谈的态度，那水心楼碰了一鼻子的灰，不由得苦笑，将那手中的白纸折扇合起，指了指展昭怀中：“实不相瞒，在下受人之托，要你怀中的那个孩童。和你背上包裹中的金缕衣。”
“哦？只要这两样吗？”展昭挑挑眉，爽快道，“展昭虽然久离江湖，但毕竟也曾是江湖中人，玉辰宫主人的面子展某还是要给，阁下既然开口了，拿去便是！”展昭话音刚落，便抬起一只手，一股掌风袭来，那展昭怀中青色的斗篷凌空而起，飞向水心楼的方向。
水心楼并未见任何动静，只一个眼神，那身后的一名灰白胡须的老者已经飞身而起，接住了那斗篷，刚一落地，便打开斗篷：“假的？！”
水心楼眉头一皱，声音和态度依旧未变，只以询问的语气道：“南侠，这是何故？”
展昭微微一笑：“阁下不是想要？展某便给了？怎么？不满意？”
“呸！我们要的是活人！你那个木头做的假人给我们算什么？展昭！你可有将玉辰宫放在眼里？！”刚才那名老者未等水心楼开口，已经不耐烦起来，猛地拔出了手中的短剑，指着展昭，“我家主公给你三分颜面，莫要拿去开了染坊！快将那孩子和金缕衣交出来！否则，枉送了性命，岂不亏了你南侠的名号？”
“怎么？”展昭骑在马上冷冷一笑，“你也知道，展某若是死在你家主公门下，算是亏了？”
“你……”
“放肆！怎可对南侠不敬？”水心楼登时厉声呵斥下属，“南侠的名号，也是你能任意呼喝的？！”言毕，对那展昭拱手施礼：“南侠请勿见怪。想南侠之名誉满天下，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在下并不想与南侠为敌，只要那个孩童和金缕衣。请南侠行个方便。”
展昭道：“孩子不在我身边，你该是看得明白。若是要拿金缕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什么？”水心楼面色一变，果然，探子曾经回报，昨日之时，展昭身边还有一十二个护卫保护，那树林中的尸首，也只有那些杀手罢了，可见展昭的人马并未折损，出城之时还有一十二人随行，怎么如今？只剩了五人……
“调虎离山，南侠好计谋。”只一错愕，水心楼立时明白过来，依旧文礼，“原本在下想平安向南侠讨要这两样物件，现在看来，只怕是不能了，但是那金缕衣，请南侠割爱。”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水心楼一挥手，身后的两个下属均退开而去，“久闻南侠武艺出众，江湖之中，难逢敌手，今日在下有幸讨教一二，还望南侠手下留情。”
展昭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拔出了巨阙，转动手腕，剑指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黑压压的乌云竟然慢慢散去，露出了天空原本的颜色，天渐渐亮起，却不是云开雾散，一滴雨水从空中落下，不偏不倚，落到了展昭的剑锋之上，砸开了无数的水珠，憋了半天的云朵，终于开始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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