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世今生之缘起
开封城外．流云阁。
雅静的房间里，香坛青烟缕缕弥漫，桌案上的荧荧烛火似在舞动着跳跃着。白衣女子临窗而坐，信手翻阅着一本诗集。不知怎的，随手拈来竟又翻到了那一页——
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
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
心断新丰酒，消愁又几千。
一首《风雨》自白衣女子口中幽幽吟出，越发显得孤寂凄凉，徒生无限伤感。清冷的月光照在白衣女子的脸上，使得那原本淡薄绝美的容颜更加清丽无比，仿若九天玄女般不染尘埃。
白衣青丝，凄美淡泊；月光清彻，恍如隔世。
“唉……”白衣女子轻叹一声，幽幽言道：“看也看够了，听也听够了，还不出来吗？”
“怎么？堂堂‘风雨楼’楼主，何时也会唉声叹气了？”和着冰冷的声音，一名绯衣女子自暗处缓缓走出。
这样一位清雅若仙的年轻女子，有谁会将她和那个独霸武林的江湖组织联系在一起？可是，命运却偏偏让她成为了“风雨楼”楼主，将她毫不留情地置于风刀浪尖之上！
“冰心，休要取笑我了。”白衣女子淡淡的回了一句。只是这平淡的声音中，又隐藏了多少鲜为人知的悲苦，怕是无人会知晓了。
抬头望向窗外，冷风浮云，黯然空寂，如同此刻的心情一般，孤寂悲切！
当年遭遇地震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几人，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不仅如此，竟然穿越了时空来到这北宋时期的开封！因此，身边的一切也随之发生巨大的变化。
兀自这般想着，耳边传来冰心的声音：“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不舒服了？”
果然，冰心也变了。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冷冰冰的风月影了，变得常常会流露出一种柔弱的情感，但只局限在我面前而已。
轻轻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冰心面前，望着她那深邃的眼眸。有谁会知道，那双深眸背后又埋藏了多少孤独与无助？多少温柔与期许？
握起她那纤细修长的双手，爱怜而痛惜地轻抚着，“我知道，这几年在‘风雨楼’确实委屈你了。原本可以远离是非的漩涡，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而你却选择留下，为了我而亦然留了下来。留下，对你对我又意味着什么？”深深一叹，无限悲苦与辛酸涌上心头。
“冰心，我知道你是个有心之人，可我却是有愧于你呀。都怪我，若非是我……你又，咳咳咳……”后半句话被一阵咳声阻断了。
“天心！”冰心顿时心中一紧，反手扶她在桌旁坐了下来并取出丹药，柔声关切道：“先吃药吧，别再多想了。”边说边倒了水递在手中。
服下药又缓了缓，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无奈言道：“你是知道的，近年来楼中发生了太多的事，又怎能叫我不想呢？”
这一年多来，风雨楼的确发生了太多变故：楼中掌管朝纲的副楼主南宫斌携亲信叛逃被诛，部分机密外泄；前任楼主的孪生弟弟“绮月公子”为情所困，留书出走。此二人一去，楼中仅余掌管江湖的寒夜和掌管内务的文轩。
如何挽回楼内局面？
如何稳定江湖情势？
怎样才能找到“绮月”？
找到，又该如何劝他回来？
……
可叹，这一切重担都落在了这个病弱女子的肩上。命运做出此等安排，试问她又该情何以堪？
听到天心的话，冰心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冷冷言道：“看来，你当真是不把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了？好！你自作贱你的，关我何事？我又何必操这份心？”
最后，竟有多了几分怒意与失望，言道：“我来，是告诉你‘血影’已除掉了秦王派去调查的人，下一步就会对秦王采取行动，你还是尽快做些安排吧！”言罢，冰心转身便要离去。
秦王；皇室宗亲，仁宗皇帝的十四王叔，为人耿介忠直。他手握兵权，能征善战，部下亲信众多，大都也是执掌兵符的将帅之人。朝中更有不少文职官员也惟其马首是瞻。一直以来，被“血影”视为最大的阻碍！
当言及“血影”要对秦王下手时，天心心中瞬间闪念：秦王不能有事！否则，便是天下大乱之时。
急步上前，抓住冰心的手，言道：“等等，是我错了，是我不好。咳咳……你不要走，好吗？咳咳咳……”天心扶着门框不停地咳嗽，断断续续的说着，当手从嘴边放下时，指间已满是暗红的血迹！
看到天心这个样子，冰心再也不忍心离去，扶着她坐到床上，取了冷水浸过的帕子，擦拭着她嘴角的血迹。
“文静，我还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冰心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般，压抑痛苦。
闭了闭眼睛，忍下心中情绪，用较柔和的语气轻声说：“哎，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不用她动手，你就已经没命了！更不要说找到晓月，照顾她。”
其实，天心又何尝不懂她的心意？
真心感激冰心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她不会明白身为风雨楼主的天心，早已不是当年的方文静了。如今，天心所背负的绝不是简简单单几个人的幸福快乐，而是主宰着江湖纷争、武林安危！这些，又岂是想不操心便不操心的？
哎……此生，她怕是再也做不回从前的方文静了。
“冰心，求你帮我办件事，行吗？”
“你说？”
“设法引残月和开封府的人到‘凝香阁’，余下的事，我自有办法。”望着冰心身后的虚空，幽幽而言。
天心知道，事到如今，只有开封府才能够阻止残月；只有那个人，是残月最想见而又不敢见的人；只有他，会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真的，要这样做吗？或许，事态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或许，还有转机？”向来冷静果断的冰心，似乎也有了些许波澜。
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冰心，不敢再看她。
是害怕了吗？怕看到她的坚持……怕动摇了自己的决心。
夜；冰冷的夜，一切都显得如此凄凉，一切都变得如此朦胧。
许久，天心才长叹一声，没有转身，语气淡漠而苦涩：“事情办妥后就不要再回去了，尽快离开此地，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略顿了顿，目光闪动复又慢慢黯淡了：“如果……能找到晓月，请代我好好照顾她。”
“你！你这算什么？在交待后事吗？”冰心噌地起身，怒道：“什么叫你‘自有办法’？你打算坐以待毙吗？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可以清楚感受到她眼中的愤怒与心痛，随着一声叹息而慢慢变淡，最后只余酸楚。
“哎，还记得当年我们的誓言吗？”冰心的声音低沉而颤抖。
默默地闭上双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在空中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化为虚无。是啊！当年的一切，仿如昨日。
“佛门之中，世法平等；男皆兄弟，女皆姐妹……”自己曾那样说过。
“好！今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她们曾那样坚信。
“……姐妹同心，患难与共！”彼此携手，共同的承诺。
“……”
回想着往日种种，不禁心中一阵刺痛，无限酸楚终化作无声的叹息。
“……况且，身为风雨楼的一员，我更加不能弃你于不顾。要走，咱们一起走！否则，我誓死绝不离开！”冰心坚定而悲切的声音响在耳际。
缓缓睁开眼睛，再一次望向冰心时，她已跪在身前，双眸早已不再平静冷漠，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晶莹滑落眼角。
泪；一种奇怪的液体，滑落她的眼角，却滴在彼此的心间，苦涩的刺痛感，直入心扉。
两个人，一滴泪。
仅仅一滴，就足以动摇一个人的决心，更何况这是自相识以来，冰心唯一的一次落泪。
房间中充满了沉重决然的气息，彼此相对的两个人，泪眼相视着……良久，天心终于淡淡的吐出一句：“一切随缘，去住也随缘吧。”竟然还是妥协了，平生仅有的一次妥协，却不想日后险些害了冰心的性命。
试问，这尘世间的对错是非，哪得尽头？
苍茫天宇间，神秘的轮回，纠缠不清的前世今生，又是谁在主宰着谁？
……
开封府，包拯书房。
寒夜寂寂，繁星点点，落叶悠悠，夜深人静的时候却也是难以成眠的时候。
此刻，早已是二更天了，房中的灯火依旧闪动着，明明暗暗地映照着整间书房。
包拯愁容满面的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桌案之上，平整的摆放着几块锦帕，点点烛光洒落在上面，使得那精细的字样更显清晰……
“夜悄悄，恨无穷！叹红尘旧埋玉，断肠挥泪东风。”——风雨楼
在这雪白锦缎为底的帕子上，朱红色的“风雨楼”三个字显得极为刺眼，犹如血染！
数月之内，多名朝廷重臣被杀，在这天子脚下的开封城中出现如此大案，震惊之大可想而知。龙颜震怒，勒令开封府限期破案；群臣自危，不知何时那如冥界信物般的锦帕便会覆于顶上，夺了自己的性命。
包拯曾动用了开封府所有人员，整整追查了一月有余，竟一无所获。唯一可以找到的东西便是那盖在死者头上的锦帕，再无其他。
“夜深了，大人为何尚未歇息？”一位书生装扮的中年人缓步走进书房。
包拯停住脚步，望向来人反问道：“这么晚了，公孙先生缘何也未曾休息？”
他；博古通今，熟识刑文律法。
他；与展昭一文一武，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公孙策，包拯的文胆谋士。
“大人，学生思虑再三觉得此案甚为蹊跷。”公孙策似乎有所顾忌的止住了话语。
“蹊跷？”包拯转过书案缓缓坐回原位，言道：“公孙先生是否看出其中端倪，不妨直说。”
“回大人，依学生所见此案疑点有三。”公孙策略作思量，恭敬的回道：“其一，学生曾查验过尸体，死者皆是一剑毙命，手法干净利落。试想，死者中除韦御史外，兵部侍郎张大人、枢密院副使赵大人和御林军统领上官大人皆是武将出身，又怎会毫无招架之力？由此可见行凶之人绝非泛泛之辈，应是江湖高手所为。”稍稍一顿，公孙策终于说出了心中疑问：“可是，江湖中人为何要连番杀害朝廷重臣呢？”
包拯神情沉重默言不语，眼中充满了赞同的目光，显然二人是想到了一起。
“其二，据查访所得，此四人具是秦王亲信之人，被害前又都与秦王有过密切接触。”顿了顿，公孙策又言道：“这锦帕上所书的‘风雨楼’便是最后的疑点。学生曾听展护卫提及‘风雨楼’在江湖上的势力之大，可谓惊人……”
听到此处，包拯已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桌案上的雪缎锦帕，良久不曾开口。
江湖！风云瞬息，变幻莫测；血雨腥风，强者为尊。
这是一个没有烽火硝烟的战场，却充满了血腥残忍的气息和纠缠不清的生离死别。这就是江湖，恩怨是非缠绵不绝，爱恨情仇欲罢还休的江湖！
然而，在这样一个波涛暗涌的环境中，却有着一枝艺苑奇葩迎风独立，傲然于世。一个从过去到当下，从血腥到圣洁，经过了无数岁月洗礼的神秘组织，江湖第一楼——风雨楼！
“展护卫可曾回府？”沉默良久后包拯忽然开口问道。
“展护卫，一早便出府找熟识的江湖朋友查访相关线索去了，此刻尚未回府。”话音未落，突然，“嗖”的一声，一支银镖破窗而入径直向包拯射去……
“当啷！”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后，疾驰的银镖已被击落在地；与此同时，一抹红影已然站定身形，手腕翻转，宝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旋即回归于鞘。
“属下，参见大人！”红衣之人转身面向包拯，抱拳恭敬言道：“属下迟归，害大人受惊了，望大人恕罪。”
“展护卫无须多礼，说来该是本府谢你才对。”包拯展颜相视，抬手示意其免礼，问道：“展护卫，不用去追？”
他，官拜四品，敕封“御猫”，一袭红衣执法，惩恶扬善。
他，江湖人称“南侠”，素剑蓝衣，宵小闻之丧胆。
他，展昭，一个游走在江湖与官场夹缝间的侠客，一个行走在尘世间的普通人。
“不用追！”展昭眸中含着似有深意的笑，语气肯定的断言道。
“哦？”包拯见展昭了然于胸的神情，会心浅笑问道：“不知展护卫此行可有收获?”
“属下惭愧，此行虽未查到线索，却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
“展护卫，却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那名送信的‘刺客’？”公孙策接着展昭的话说道，边说边解下了系在镖上的纸条交到包拯手上。
“公孙先生所言不差，那绯衣女子与……”展昭将目光转向包拯欲详细禀报，却见包拯神情有异而未再多言。
包拯接过纸条，但见上面赫然写道：“欲寻真凶，明晚凝香阁自见分晓——风雨楼奉上！”
如此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却在包拯心头激起层层迷雾。
怎会如此？
“风雨楼”送信给本府，是何用意？
它究竟与凶案有着怎样的联系？
这信中所提“凝香阁”又隐藏着什么？
……
沉默片刻，包拯将纸条交给公孙策与展昭传阅，复语带迷惘若有所思地言道：“展护卫，对风雨楼又了解多少？”
“回大人！”展昭闻言微怔，随即上前一步恭敬而言：“据属下所知，风雨楼楼主便是当年被江湖中人誉为‘绝世奇才’的萧忆轩。”
“江湖传言，此人容貌俊美犹胜女子；武学天赋极佳，修为甚高，堪称世间少有。他凭借着出神入化的武功和过人的胆识，在接掌风雨楼后，仅用了短短三年时间便征服了江湖数十个门派，使风雨楼成为傲视武林各派的‘江湖第一楼’！”
“哦？竟会如此……”包拯神情凝重，心中辗转不定。
“如今，江湖中人更为赞叹，争相传颂的则是‘风雨楼’现任楼主的事迹。”展昭稍顿了顿，目光中充满了卿佩之情，复言道：“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子，在一夜之间成为‘风雨楼’楼主；可以不施阴谋、不动兵刃而令江湖各大门派一一臣服，使风雨楼自创建至今，数十年来都未曾完成的宿愿，在短短几年间得以实现，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众所周知，江湖中门派间的杀伐争斗层出不穷，延绵不断。然而，在这充满纷争的江湖中却出现了一个如浮云般淡泊圣洁的女子——潇天心！
她，在波涛汹涌的江湖中谱写着一个又一个的武林神话，使“风雨楼”逐步走向辉煌的巅峰，从而掌控了武林半壁江山的人物。
她，在众人面前，永远是那样光鲜夺目、与众不同，有着令人无法忘记的魅力。满怀着悲悯众生的情怀，总是坚强地去保护着他人、守护着那来之不易的平静。
她，虽然如磐石般坚毅，却也是一个平常女子，也有脆弱的一面，也需要有人痛爱着、守护着。
然而，当她独自在背后偷偷舔拭伤口时，有谁可以抚慰她呢？当她疲于拯救武林安危时，有谁能够在她身边呵护着她呢？当她孤独无助时，又有谁会伸出援助之手帮助她呢？
没有人会知道，在诸多辉煌的背后又隐藏了多少鲜为人知的血泪，多少无法言表的辛酸与心痛？
“……”
听着展昭的讲述，包拯不由暗暗赞赏，但诸多谜团依然萦绕在他心头，久久无法释怀。包拯眉头深锁，神情黯然，沉默不语。公孙策和展昭几次欲出声招唤，却又强自忍下，静立一旁不敢惊扰。
书房内静寂得落针可闻，凝重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
“凝香阁？”沉默许久的包拯幽幽开口，“凝香阁……似是烟花之地？”
“大人所言不差，‘凝香阁’的确是家青楼，不过却有些不同之处……”公孙策趋前一步恭敬地回道。
“不同之处？”包拯神情诧异，问道：“公孙先生可是知晓？”
“大人有所不知，这不同之处在于一位天心姑娘。”微微停顿，语气已满是赞许，“坊间传闻，她如月般清冷孤寂，似带着无限忧伤；如莲般淡雅出尘，美中透着高贵，令人徒生高不可攀之感；她才华出众，慧心独具，但从不以色相惑人，而是常以佛曲梵呗教化众人，常用悲悯的胸怀感召着众人。”
“据学生所知，近年来城中穷苦百姓十之八九都得到过她的帮助。因此，上至王宫大臣下至布衣儒生，尽皆称其品德情操比起任何名门闺秀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常常往来于‘凝香阁’中，非为邪念私欲，但求聆听平静祥和之音。”公孙策如是讲述着。
窗外幽风拂过，低低的云翳散开了一线月影。
一番言语过后，书房中复又静了下来；风吹散了云翳，却吹不散房中三人越发纷乱的心绪。
一个是莫测高深的神秘女子，一个是清净无尘的绝世红颜，两者之间有着何种关系？
她们与真凶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案中死者特殊身份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许久，包拯略显无奈的言道：“无论如何，明晚还是烦劳展护卫与张龙赵虎同去凝香阁，希望从中可以找到新的线索，及早破案。”微微一顿，扫向静立一旁的展昭，未曾言语却没有放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尴尬目光。
“唉！”包拯长叹一声，“本府知道，此去实在有些为难展护卫，不过还请展护卫以大局为重，勉为其难……”
展昭眸中波光即闪而逝，上前一步打断了包拯的话：“大人严重了，属下遵命！”他语气平静无波无澜，然却带了些许沧桑与疲惫。
“好！那明日就有劳展护卫了。”包拯闻言既欣慰又有一丝不忍，常常呼出一气，倍显疲惫的言道：“时候不早了，公孙先生与展护卫也回房歇息吧。”
“学生告退。”
“属下告退。”展昭与公孙策互视一眼，未再多言躬身行礼而退。
包拯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顿觉一丝伤感油然而生。
展昭！曾经是闲云野鹤之身，卖于帝王家只为追随自己以圆青天之志。他义无反顾，受着官场的束缚而毫无怨言。当年“南侠”的意气风发、快意恩仇，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限隐忍与悲天悯人的情怀。那是怎样的一段过程？怕是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体悟得到。
公孙策！饱读诗书，****博学，才华卓绝的一个人，却心甘情愿屈居幕后，默默无闻的辅助自己成就圆满。那又需要何等的决心与坚持？怕也是无人知晓的了。
包拯无奈地摇了摇头，双唇轻启，无声无息：“倘若此番无法在限期内破案，纵然获罪，丢官罢职倒也无妨。只是……若连累了这一干忠心追随之人，那便是我包拯的罪过了！”
冷风似水无痕起，心事重重悲凉景。
如此清冷空寂之夜，无论是对包拯抑或是对天心而言，都将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初晨光，略照楼阁；凉风起，轻拂发丝。
这是一座隐于巷子深处的别苑。幽深的巷子蜿蜒曲折，到了最深处却豁然开阔、别有洞天：几间华丽的房子整齐的排列着，穿过朱漆大门，映入眼帘的一切更是令人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院中布满奇花异草，翠竹紫藤，四季交替，芳香不断，碧草不枯。其间掩着一个很大的湖，湖水湛蓝清澈；湖面上满是各色莲花，幽风拂过，香馨四散，似有形似无形；湖心中央建有一座两层高的阁楼，由一条回廊连接至岸边——这里便是落雁雅居，天心姑娘的居所，也是“风雨楼”名下众多产业之一。
试问有谁会想到，在这天子脚下权贵众多的开封城中，竟会有这样一处美仑美奂，不似凡间的庭院隐于其间？
人世间的奢靡贪婪，在此处全然断绝；****嗔恨，在红尘俗世间，在悠悠人心间，却不在此间。
此时，一个娇弱的身影正慵懒地倚在阁楼栏杆上，轻拂着鬓边一缕被晨风吹乱的发丝，茫然遥望着偌大的庭院，望着……想着……
有三年了吧？
来到北宋已经整整三年了，不知亲人现在都怎样了？
他们过得还好吗，还会记得我吗？
或许……他们认为我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渐渐地，院中一切变得有些模糊了，心里也变得冷清空荡了，或许那种感觉就叫做孤寂吧？
“哎，又是一夜未曾合过眼吧？”不知何时，萍姨已站在了身后，语气充满痛惜与担忧，言道：“你身子本就弱，还如此不爱惜自己，怎能叫人放心得下？”
“萍姨？”天心幽幽转过身，诧异地看着眼前之人。
她！曾经是风华绝代的红粉佳人，命运坎坷但依然倔强地面对着。
她！为爱而痴，为爱而狂，倾尽全心去爱，到头来竞落得个心碎神伤的境地。
她！十五年前的江南名妓，被誉为“江湖第一美人”的柳如萍。
“天心，我了解你心中的苦，也知道你迟早是会离开的。”萍姨为天心拂了拂额边的碎发，目光真诚又似带着些许悔恨，“当年，你倒在我脚下的那一瞬，我已发觉你的身份决非一般。明明已经伤得那么重，病得那么重，依旧难掩你那淡雅雍容的本质。”
“时间久了，我更是惊奇的发现，无论你身处何地，无论环境怎样，一切人或物都会被你身上散发的光华所吸引、感染。有时纯净如透彻的水晶，有时清静如风中的采莲，有时却又璀璨如日暮的霞光……你注定是个不可小觑之人，在我这里实在太委屈你了。”
“怎么会呢？”缓缓抬起头含着一丝浅笑对上萍姨的眼眸，感激而诚恳的言道：“天心，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萍姨的。自从我进入‘凝香阁’那天起，时刻都能感受到萍姨对我的关爱与呵护，从未有过半点委屈；相反的，时间愈久愈会感激萍姨为我所作的一切。”
深深凝视着天心，目光中闪过种种复杂的神情，终化作一声长叹：“唉，你就是太过善良了，总会善待每一个人，唯独不懂得善待自己……”猛然将天心拥进怀里，似乎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意瞬间渗入心底，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天心察觉到萍姨今日的反常：那一声长叹，仿佛是要叹尽胸中积蓄的所有苦痛，荒凉无比……无法确定萍姨为何会如此，只隐隐感觉到定是与自己有关。
“萍姨？你……”极为疑惑的望向萍姨，正要详加询问。
“不要问了！”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已覆在天心的唇上，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漠然悲伤，“让我再给你梳一次头，好吗？”
满心忧虑的望着萍姨，心底涌起莫名的感伤。或许这些年来，天心真的将眼前之人当做了亲人，至少……在这里应该是吧。默默地坐到梳妆台前，任凭她梳理着那如墨般乌黑的秀发。
“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登台的时候，也是我亲手为你梳的头。那时的你……”萍姨柔美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幽远而苍凉。
记忆！遥远的记忆，顿时跃上眼前。往日种种，历历在目，不可磨灭，无法遗忘。
“世间，真的有因果存在吗？”萍姨蓦地将话锋一转，问道：“天心，你相信世间有因果吗？相信人会有来生吗？”
“什么？”面对突如其来的一问，天心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半晌才郑重的点了点头，坚定地言道：“我信！人生在世，轮回生死；明明灭灭，无穷无尽。我相信，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抑或是来世，皆在其间。所谓：‘因果循环，生而不息’想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不知，萍姨怎会有此一问？”
“是吗？”萍姨定定地望着镜中影像，目光茫然而复杂，“若有来生，但求长伴青灯古佛，暮鼓晨钟了此一生。只是，到那时……像我这种人，怕是连佛祖也不会收留吧？哈、哈、哈……”
看着镜中兀自而笑的萍姨，不知怎的，心中莫名的一阵刺痛，镜中她的影像也变得模糊了，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那笑声是凄苦的，是无奈的，更是绝望的，听了只会令人心痛心酸。
萍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样笑着……笑着……到了最后却是一息无声的长叹，仿佛要叹尽此生所有的悲苦。
她走了，带走了一世的苦楚与辛酸，却没能带走半点荣耀与光辉，更是带不走那人的绵绵情意。
风华绝代如何？天下第一又如何？
到头来不过是浮云变迁，人事全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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