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这个瘟神一逃,可苦了胖子苏非。
太子从小娇生惯养,打着“练武”的旗号欺负人,手下那些武师、兵士哪敢真的跟他老人家对打,不想活了么?还不都是虚晃几下花架子,输得狼狈些,让太子高兴罢了。弄得刘奇葩从小到大,深深认定,自己早已天下无敌。
某年,淮南来了个剑客,名叫雷被,号称“天下第一剑”。
太子当然乐得屁颠屁颠地过去比武。
哪知那个雷被的政治经验值恰与其剑术战斗值成反比,是个实心眼的榆木脑袋,比武场上真心以为淮南王给他眨眼睛是让他使出浑身解数,让太子膜拜学习,遂手下毫不留情,一剑便令刘奇葩缴械。
奇葩在众多手下眼前输了脸面,焉能不恨?自此对雷剑客没有好脸色。
事后,淮南王不喜。向你眨眼都快眨抽筋了,你还是把人家宝贝儿子给揍没脸了。换谁,谁能喜?
雷剑客先是不解,后来不耻下问多方咨询,终于搞清楚,原来是自己太傻太天真。
懊悔之余,雷被端正了做人臣的态度,对太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只可惜有句老话叫“先入为主”,自那场剑术切磋之后,刘奇葩对他的厌恶之情已经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那胖子苏非自幼同奇葩一起长大,惯会看太子脸色,时不时便顺着刘迁的心意,挑雷被的刺。雷被除了一个“忍”字,别无他法。
此次前来长安,淮南王担心宝贝儿子安全,特意派雷被同行。谁知没有几天,雷剑客便被刘迁借着容笑的事儿给撵了回去。
这下没了真正的高手,淮南三人组惨遭刺客一网打尽,胖子苏非对雷被兄表示非常怀念。
太子今年长到十八岁,受过的伤掰着手指头输得过来:
第一次,被容笑偷袭。战斗结果:昏厥。
第二次,为保护容笑滚上玉碎。战斗结果:流血。
第三次,被霍去病奇袭。战斗结果:鼻血。
第四次,被苏非误袭。战斗结果:鼻血,流血,然后昏厥。
由此可证,从破坏力上来说,苏非以一敌三。
一想及此,用手抚着半边肿脸,奇葩瞪着胖子,咬牙切齿。
胖子被他看得瑟瑟发抖。
李尚燃好烛火,回到太子身后,为其挑出背伤中残留的碎片。止血包扎妥当后,移到一侧,规规矩矩跪好请罪。
刘迁换好新衣,手指颤抖,点向胖子鼻尖:“苏非,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苏大忠臣深感委屈:“殿下,那是误伤,误伤!好歹苏非也是同殿下青梅竹马长大……。”
太子不听此话还则罢了,一听此话,猛地放开面颊,以双拳砸案,怒吼咆哮:“放屁,本太子是被汝陷害着长大!你说说,哪有一次不是你惹事,罪名却让本太子来顶?普天下都道本太子任性妄为,其实……。”话到此处,以袖掩面,声音都有些哽咽:“本太子的苦楚,跟谁去说?”
苏胖子眨眨眼,身子坐得稳如泰山,口气越发平和:“殿下,别用哀兵之计了,你有什么要问的便问,苏非答应不骗人好啦!”
刘迁一听此话,登时放下衣袖,一张脸除了肿起半边,完全不见异样,半丝泪痕也不见。
李尚见他二人如此已经多年,自然见怪不怪,所以他只管守着自己的君臣之礼,从不妄议。
刘迁用指节敲敲木案,沉声道:“苏非,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在酒中下了,嗯,下了什么物事?”
苏胖子鄙夷地用鼻孔对住太子:“我当什么事那么严重,殿下居然要使苦肉计,原来又是为了那个混账小子!不错,苏非敢作敢当,我是在酒里下了催情之物——合欢!”瞧见太子欲言又止,遂冷冷笑道:“我早说那个混账小子是个女子,这回你们信了吧?”
刘迁的心一虚,却故作镇定:“怎么说?”
苏胖子昂昂然:“你们可还记得,当年王爷撰写《淮南鸿烈》,命苏非携众门客考证天下医书?”
刘李二人点头。
“非便是在那时知晓了有种催情药,名唤合欢,药效十分霸道,却只对女子有效。若将此物掺入热酒令人服下,再冷的女子,哼哼,也会变成淫~娃~荡~妇。”说毕,一味冷笑。
“混账东西!父王要你去考证医书,你却去学制催情药!”刘迁忍无可忍,捶案大喝,一张木案险些被捶成碎片。
胖子毫无惧色:“非还不是一心为了太子?那年王后为你选美人侍寝,你却宁死不从,说她们一个个生的难看,还像木头人,只会唯唯诺诺,说话时连头都不敢抬,实在毫无趣味可言。王后偷偷跟苏非垂泪道,大公子刘不害虽是庶出,却已有子刘健,太子若不早日生下子嗣,长此以往,恐生变!太子你说,苏非为人臣子,岂能不为君分忧?”
咽口唾沫,苏非洋洋得意续道:“我想了又想,太子不就是嫌宫中女子太缺乏情趣么?那我给美人下药,岂非一了百了?”
听到这里,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划过刘迁心头,好似夜幕上毫无预兆地划过一道闪电。
这一团漆黑中乍起的雪亮看起来如此可怖又可惧,他连讲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所以、所以,你便将药下在了……。”
苏非一拍胸脯,掷地有声道:“不错,当时有个赵宫人每夜负责为太子更衣,我便将少许药掺入热茶,哄她喝下!嘿嘿,那么小的茶盅,只消一盅,便让她如饥似渴饿虎扑食成其好事矣!”说毕,仿佛回味无穷地咂咂嘴,“此药先令女子浑身滚烫、四肢脱力、神智混乱、呻吟不断,惹起男子的怜爱之心,引逗男子与其交合。再过些时分,若男子迟迟不遂其心愿,女子就会变得躁动不安、力大无穷、必欲扑倒男子而后快也。此种奇药,竟有人想得出,啧啧啧,苏非实在对那人心向往之,佩服得紧!”
听到此处,刘迁双目紧闭,咬死牙关,脸上的肌肉却不听使唤,颤抖起来。
慢慢直起身子,睁开眼,他用茫然的目光在帐内四处逡巡。
“太子,您想要什么?属下帮您拿来。”瘦子李尚体贴道。
“我的剑呢?”
“此时夜已深,殿下背后又有伤,若想舞剑,不如等到天明。”
刘迁哆嗦着唇,手指苏非喝道:“谁要舞剑?本太子是要帮这胖子减下一身肥肉来!”
李尚吓了一跳,忙伏地叩头:“殿下切勿动气啊,小心气坏了身体!”
苏非却不服,抖着一身肥肉,将丰满的脖子一挺,瞪大眼睛质疑:“敢问太子殿下,您为何无缘无故要屠戮忠臣啊?若您说的有理,非虽死而无憾!”
“忠臣?哈哈!忠臣!”刘奇葩先是惨然而笑,而后潸然泪下:“想不到,本太子那夜,之所以被个丑陋宫人强迫,百般挣扎而逃生不得,原来竟是遭你这小人陷害!今夜如不将你这一身肥肉削下,如何能消我心头之恨!”
骂高兴了,用袖子擦擦眼睛,刘迁蓦然想起一事:“你刚说什么?你只给那宫人下了一茶盅的药,她、她便如此凶狠癫狂,那、那……。”
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苏胖子阴阴一笑:“不错,今日我给那个混账小子,啊!呸!那个混账丫头下的药,超那宫人十倍有余!”
刘迁脸色突变惨白,追问道:“此物可有解药?若……若不解,她会怎样?”
苏非捶捶跪得有些酸麻的双腿,风轻云淡道:“此药名为合欢,自然要与人交合方才可解。天明前,若无人为其解之,中药者便会丧失神智,抓烂皮肉,发狂而死。”
仿佛第一日认识苏非,刘迁用陌生的眼光盯着他:“你是否早就设好此计,若她不成为我的女人,你便要置她于死地?”
苏非对上他目光,坦然镇定,嘴上却转问他人:“李尚,你且说说,我们一行四人为何来到长安城?”
李尚用眼神请示太子,刘迁默然不做声,他方才答道:“那日有个世外高人来到王府望气,见到太子却连连摇头叹息,说不出五年,太子必有血光之灾。王爷王后大惊,忙问可有消灾之法。他指点道,要解此厄,须有贵女相助,而那贵女远居长安。王后追问贵女身份,他却说天机不可泄露,此女与太子有缘,太子自然一见便知。”
苏非点头,接过李尚话头:“你说的不错。若不为此,我们何必放着在淮南的舒心日子不过,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城,受这奔波之苦?当日在长安街头,李尚你说看到隐隐贵气,我们这才遇到李广的女儿以及容笑。起初我也险些被容笑蒙骗过去,后来在她脚踏太子喉咙时,留意到她鞋子,这才怀疑她是个女子。殿下苏醒时,我悄悄附耳告知,为求真相,我们留下她一双鞋查探究竟——以她身材来说,那鞋子的脚码比男人小了两寸,而且那鞋子外面肮脏,里面却纤尘不染,不像个赶路男子所为——李尚探听到容笑要入期门,太子便连夜进宫请了圣旨,也来到期门驻地教习。费了这许多事,不就是为了早日寻到那可解灾厄的女子,一同回到淮南么?”
“望气者说此女贵不可言,岂会那么容易便死?”
“若今夜容笑发狂身亡,那足以可见,她绝非太子命中的贵女!”
“当日她对太子当众凌~辱,今夜便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