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彤芸
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我却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日子。昨天晚上母亲打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说还没对象,她说她在家给我找了一个,让我放假时候回去看一眼。去年春节我没有回家,心里也挺挂念,所以想着顺便回去看看父母也好。
我有一个哥哥,已经结婚四年,孩子三岁了。我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老是催我催我,我就想找一个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难?嫂子和哥哥是经介绍认识了,见过两面后他们结婚了,那一年我哥哥29岁,在我们山那边算得上晚婚了。所以父母的担心我明白,决定先回去了。
听说孙東瑜也要去重庆,我好奇的问她:“你老家也是重庆的吗?”她说是,我说:“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她说行。
农历八月十三号我就订好火车票,八月十四号下班的时候,孙東瑜在火车站等我。我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匆匆赶往火车站。临下班之际收到范慎哲的短信,他说祝我节日快乐,我两眼发酸,心里很痛的感觉,将别人转发的祝福短信转发给了他,发出去后,我又编写了一条短信“范慎哲,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手伸得太累了,我愿意去牵你的手,可是,现在我累了,对不起。”看着这几十个字,我终于狠下心,一一将它们删掉。
也许,这次回家相亲后我就不会再对范慎哲有任何牵挂了,也许相亲后我就开始准备结婚了呢。范慎哲,你为什么老是来打扰我呢。每当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再对你有其他念头,你就出现了,在我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里投下一颗小石子,让我久久不能安宁。
候车室里,孙東瑜拿着手机不断百度,我说:“東瑜,你在查什么?”她说:“找人。”我对孙東瑜的事情一直过问得很少,知道她被停职了以后也没问过缘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总是很处变不惊的样子,让我对她特别放心。
“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发怒或者伤心?”想起自己的烦恼我决定向孙東瑜取经。
“因为我风度好呀。”她居然跟我开了玩笑。
“嗯,我也要好好培养你这优雅的风度。”
“不必强求,不一定好的。”
我有些不解,想问下去,她截住我的话说道:“这次去重庆回家探亲吗?为什么心情这么低落?”原本我还想装一下,没想到演技不好,被她瞧了出来。
“没什么好高兴的,我爸妈让我回去相亲。”
“哦,你不愿意又干嘛回去?”
孙東瑜的问题很尖锐,我几乎就要脱口说道:“因为范慎哲。”话到嘴边被我咽了下去。
“顺便回去看看,去年我不是没有回去嘛,再说只是相亲又不是结婚。”
孙東瑜沉默了一会。
“彤芸,你有被人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吗?我就有,曾经我被人逼着回去结婚,好不容易逃掉又陷进了另外一个永远也挣脱不了的牢笼里,我发过誓永不回重庆,但是这一次我还是选择回去了。”
“为什么?”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当年我说永不回重庆就是不想再去面对那些事情,可是我总要面对的。”
“我能帮你吗?”
“你帮不了我的,还是面对你自己吧!”
“我最不想面对的是范慎哲。”
“也一样不想面对米可是吗?”
“是,看到他们我心里很难受。”
“可你又不愿意伤害米可和范慎哲他们。”
“東瑜,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办呢?”
“我结婚了,没有办法再去爱一个人了。”
“你很爱你老公。”
“错,我不爱他,这才是婚姻最悲剧的地方。”
难以置信孙東瑜会告诉我这些,她的婚姻很糟糕,这是她说的。孙東瑜说:“跟你讲这些,是不想看着你步我的后尘。”
“为什么不离婚?”
“不想。”
“東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没有,”她停了一下,又说:“我经常告诫自己,不要患得患失,不要战战兢兢,不要碌碌无为,更不要茫然所措。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希望你也一样。”
然后我们没有再聊下去,直到广播开始响起“开往重庆的……”孙東瑜问我:“想好了吗?”我笑道:“还没有,不过我会好好考虑的。”她淡淡一笑,“我们走吧。”
第二天我们到达重庆,分手时孙東瑜跟我说:“祝你节日快乐,三天后再见吧。”望着她潇洒孤独的身影,我突然特别同情她。
在一个城市里找一个知名度很高的人并不困难,不出两天,孙東瑜便打听到了施灿荣教授的住址,循着地址找到施灿荣的家。她登门造访,施灿荣听到她的来历,惊讶、喜悦、惭愧之情溢于言表。施灿荣没想到十年后孙東瑜会变得如此稳重。
“我找了你几年,地震后就失去了你的下落。”
“我五年没有回重庆了。”
“你弟弟还好吗?”
“今年上大学了。”
“不久前我从一个学生那里听说了你的下落,本来想亲自去见你一面的。”
“教授您真客气,我知道您对我家的案子一直没放下,这次回来是想彻底解决这件事。”
施灿荣听出了些话外音。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是比较大的麻烦,我弟弟知道了一些事情,现在告我谋杀他爸爸,我想请教授帮我一个忙,替我打这场官司,好吗?”
“这怎么会呢,你弟弟……他可是你一手带大的。”
“事实就是这样,他写了匿名信去我的单位,目前我已经被单位停职了,正在接受纪委和法院的调查,施教授,唯一知道当年我家案子的律师就只有您了,所以我想请您帮我。”
“可是当年的案子已经结了啊。”当年作为张木喜的代理律师,报告是施灿荣亲自写的。
“教授您认为真的结了吗?当年教授一直怀疑是我母亲谋杀了我的继父,甚至怀疑了我,现在有人旧事重提,教授难道认为真的结束了吗?”
施灿荣当然知道案子远远没有结束。陆轻繁曾经找过他询问当年孙東瑜家的案子,他当时对陆轻繁说,这案子还没有结束。那时候他依然坚信张木喜的死绝非意外。眼下,孙東瑜亲自上门,本来就对杜如梅的死感到内疚的施灿荣答应了孙東瑜的请求。
施灿荣留孙東瑜在家里过中秋节,孙東瑜以回家看看为借口拒绝了。第三天,孙東瑜和施灿荣一起回到S市。孙東瑜本想安排施灿荣住到酒店,施灿荣说他住儿子家去,孙東瑜便不勉强。
陆轻繁
成为张功成的律师,让我对孙東瑜姐弟更加多了一层了解。张功成是一个非常敏感脆弱的少年,难怪经不起我的吓唬。在张功成嘴里姐姐孙東瑜变成了一个极其冷血自私的女人。张功成向我讲述了零三年以后他们姐弟俩的故事,可是却漏掉了孙東瑜和周小川结婚这件事。
“零八年你姐姐和周小川结婚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跟周小川结婚吗?是不是她另有企图?”我很想知道孙東瑜和周小川过去的事情,但又不能直接问张功成,所以绕了个弯。
“当时我在重庆老家,在周永仁家里,周小川是姐姐同学,一直喜欢她,姐姐跟他结婚应该是因为周永仁。”
“周永仁是什么人?”
“是周小山的爸爸,周小川的伯父。”
我提到周永仁的时候,张功成的眼神明显流露出一丝杀气,这眼神与孙東瑜那天正式向我挑战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孙東瑜跟周永仁是什么关系?”
“周小山是孙東瑜的未婚夫,周永仁是周小山的爸爸。”
“你父亲生前和周永仁关系怎么样?”
“不知道。”
“会不会是你父亲生前跟周永仁订下的婚约?”
“不可能,若是那样,她不可能把我留在周家做了五年人质。”
“你父亲对孙東瑜如何?”
“还不错,偶尔会打骂,他对我也这样。”
“那你是怎么知道孙東瑜想杀你父亲的?”
“爸爸出事的头一天,我在家里听到她和我爸爸争吵,当时她指着我爸爸说‘我想让你去死’第二天爸爸就出事了,你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那当年警察问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我吓坏了。”
张功成低下头,从他的言谈举止中我已经看出这小子有事瞒着我。孙東瑜是个狡猾的人,张功成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比姐姐孙東瑜嫩多了。
孙東瑜曾经告诉过我,她有个前夫,应该就是张功成口中说的那个周小山了,她没有骗我。但我没想到真相的背后还藏着一个更加残忍的真相,由张功成嘴里可知那个周永仁并非什么好人。孙東瑜为了逃婚,将弟弟留在周家做人质,可见孙東瑜当年的处境有多艰难。
接着我很快收到了教授的电话,他说他到S市来了,是为了孙東瑜的案子来的。我忽然有种不祥预感,问道:“老师,您是不是孙東瑜的辩护律师?”答案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孙東瑜找到了我的导师来跟我自相残杀。
陆轻繁给孙東瑜打电话说咱们有事需要谈谈,孙東瑜说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你身为原告代理律师,怎么可以私自和我这个被告人接触。陆轻繁忍下了火气,冷声说道:“我是以私人身份跟你见面,孙東瑜,你不会没这个胆子了吧?”激将法,孙東瑜才不会上当,说道:“不好意思,本小姐今天不舒服,不见。”说完挂掉了电话。
孙東瑜知道陆轻繁要跟她谈什么,一定是施灿荣的事情。她真没想到陆轻繁会这么尊敬施灿荣,不过这是一回事,跟她要对付陆轻繁毫无关联。陆轻繁越尊敬施灿荣,对她越有利。自相残杀,非死即伤。
在家看书休息的孙東瑜听到门铃声,拿起门边电话,“喂,您好……”“孙東瑜,给我开门。”是陆轻繁的声音,看来还是不能接受孙東瑜所做的,径直找到了米可家里。
“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