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一个接着一个，铺盖成网，错落成殇，而到最后，自己也遗忘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混沌在虚伪当中，再也回不到现实的轨迹。
第八十八章半真半假
“你在说些什么鬼话？”邱天皓眯缝着眼眸，死死地打量着被扣押在身下的女人，不放过慕容燕的每一份神色变化，现在任何的闪烁犹疑都将成为他怀疑的对象，可是偏偏一点漏洞都没有，让他想要逃避开也是没有借口。
事态出乎了他的意料，在邱天皓之前的计划里，慕容燕只不过是在戏阳楼里偶然遇上，临时起兴的拿来用用的一枚棋子，甚至在这盘大局当中，连当一枚棋子她都还不够资格。
当初巧遇上慕容燕之后，邱天皓便是打好了如意算盘，非要把她带回来，就是为了参加这一年一度的九阳百花谷聚宴来，如此既可以让沈云理相信是慕容燕偷了那本《珍珑奇书》给自己，书已经落在了自己的手里，还可以虚假地宣告他们两个早已狼狈为奸，而沈云理则是个绿透了的大王八，如此也是大快人心。
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慕容燕自身的存在已经不单纯，甚至惹人怀疑，邱天皓在与她的对峙中渐渐觉得心生不安，故而也就不会轻易放手，而是牢牢地牵制着她，令慕容燕没有逃脱的可能。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话音中的依旧带着轻颤，却不再有恐惧与委屈，而是冰冷冷的石块，掷地有声，慕容燕的眼眸中刻画着决意的深邃，对视上邱天皓眼中的疑问，不显露任何惧意。
“不够，我听不懂你的话。”保持着高度的警觉，邱天皓可不想成为冤大头，几句不清不楚的话还敷衍不了他，语气变得不急不缓，唇角勾着邪笑，似乎是对慕容燕的话不当一回事，甚至有些嘲笑她的胡言乱语。
“珍珑奇书。”不等邱天皓的话音落地，慕容燕便甩出了他想要的答案，证明自己不是胡乱猜测，统惯整件事的始末，慕容燕已经大概知道自己存在的作用，所以也就找到了可能威胁到邱天皓的计划的重点，低沉地开口道：“如果你去找他，我们就一起说个明白。”
“呵呵。”干涩的冷笑，邱天皓意识到自己是捡了个麻烦回来，甚至有些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慕容燕故意接近自己的手段，就算不是如此，也还是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难堪感，咬着后牙，挑眉阴冷地问道：“你这是，威胁我？”
干咽了下口水，慕容燕是个懂得进退的女人，惹怒了眼前的恶魔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故而闻声目光一柔，又显得多出几分哀戚的味道，幽幽楚楚地应道：“不算，只是求你，放过这件事。”
什么意思？这女人进的时候冲势凶猛，退的时候竟然也是这样的情转急下，令邱天皓有些跟不上她的步伐，不过既然她是个肯服软的人，那就算还好。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即便慕容燕只是惺惺作戏，至少双赢的结果绝对好过于两败俱伤。
邱天皓很好奇这个女人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所以没有应和的太过容易，能够让沈云理相信书在自己手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还不想破了自己辛苦布的局，唇角再度勾起玩世不恭的笑意，轻佻问道：“只有这么多做交换条件？我若是不依呢？”
咬着粉唇慕容燕的表情流露出为难之色，她没有预料到邱天皓会是这样的不依不饶，心里快速地整理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仔细回忆着没有那个可以利用的琐碎细节，事情都已经被逼到了这一步，她就更不能让这个人去找沈云理！
良久的沉默，但是邱天皓这次就显得格外有耐心，静静地等待着慕容燕去思考，然后想出一个结果给自己，自己好去考量它的价值，以及她的价值。
然而最后，慕容燕给出的不是一个条件，而是简短的一句话，并且她笃信，这句话可以足够打动面前的男人：“我知道，书在哪里。”
眉首狠狠地一皱，慕容燕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太过平淡，没有任何正常人撒谎时候会有的惶恐和心虚，可是直觉又告诉邱天皓，这句话有九成的概率会是假的，他宁可相信慕容燕是个会逢场作戏的好手，也不愿意相信她这种不着边的谎话。
心中不知名地笑着，不过邱天皓并没有开口揭穿或是出言质问，首先是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不可能知道，其次便是他心下生出了新的盘算，故而态度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蛮横，转回他平日里潇洒公子哥的样子，挑了挑眉，也就是那么随口不在意的一问：“那你告诉我啊？”
“哼——”慕容燕自然不会说，事实上她也说不出来，撇开头不去看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孔，自己已经被逼迫到了最后一步才敢编出这样的谎话，如果还是不行，那她当真是没有办法了。
“呵呵，罢了。”慕容燕也不知道该算是情理之中，还是意料之外，总之邱天皓忽然就松了口，也没继续逼问她那本书的下落，是松开手起身，很随意地丢出一句。
爬起身如获新生一般，方才被人压在身下，慕容燕连喘息都十分的困难，目光扫向在那边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邱天皓，不知道他接下来又要耍弄什么心思。
“哎呀，你这自己的脸自己都不在乎，我跟着急什么？”邱天皓说话的语气放得很轻，好像是自说自话一般，指责着自己无聊的行为。
听他的话音像是平息了此时，慕容燕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脸上伤口便传来痛意，提醒着她要清醒一些。
果然，邱天皓怎么会是如此吃亏的人，凭借着慕容燕的一句假话就想要打发他，绝对是万万不可能的，他那自言自语似的尾音还没消散干净，就及时补充上了下一句：“不过他沈云理欺负到了我们南蛮王子妃的身上，那就是打了我的脸面，你说，我能善罢甘休吗？”
怎么，怎么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慕容燕心里大为懊恼着，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确实自己现在是众人眼中挂名的准王子妃，若说与南蛮的体面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也已经没有了办法，低垂着头，等待邱天皓自己开口。
情况陡然生变，容不得人草率地做下结论，邱天皓其实比慕容燕还要纠结，毕竟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尚且未能揭晓开的秘密都令他觉得惶惶不安，左思右想之后，还是不能贸然规划出下一步的计划，也只是对着今天的情况做出个临时的策略。
静默了许久，邱天皓终于放出了自己的条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开口说道：“我可以不去追究沈云理，但是前提是，你今天要顶着这张丑脸跟我一起去赴今日之约。”
“我——”微微有些吃惊，邱天皓这样的要求着实有些出乎慕容燕的预想，不禁抬手捂上自己挂彩的容颜，那么恐怖吓人，又怎么出去见人。
“好了，不要再废话了，一再挑战我忍耐的极限没有什么好处。”邱天皓负手身后，不耐地催促着，自己直接拉开大门，黄澄澄的朝阳之辉已经遍洒大地，融这一种粉嫩的红色，充盈着活力与希望，播撒在他的脸上，竟也像是给了他新的力量之源。
此时天空已经是大亮，邱天皓心下却生出些烦躁，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浪费了一个清晨，相对于约定的时间，已经是迟了很多，这都要怪屋子里的这个丑女人，拖拖拉拉，惹出一堆的麻烦。
“来便来，不来便不来，只是不来你也就没机会阻止我说什么了，若是来的话，就把你的伤口露出来，给大家好好瞅瞅，别遮遮掩掩的。”眉首微微皱着，不过邱天皓是背对着屋里的，慕容燕看不见他这是的神色，只听得到他语气中的不耐烦。
邱天皓头也不回，只留下挺拔的背影遮掩住外面的光，自信而高傲，他倒是有信心慕容燕会选择赴约，当然选择不来额话，他也是没有什么损失的，只能说这女人不懂的珍惜机会罢了。
身后是一片默然，不过这种令人心底发虚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慕容燕抹掉脸上尚且存留的泪水和血液，张开嘴，嗓音已经有些沙哑，却又不是答他的话，而是再度发问确认邱天皓的态度：“你确定不会说起此事？”
“去，还是不去？”越发的没有耐心虚耗下去，邱天皓比慕容燕直接的多，冷凛地问出今天早晨绝对的最后一个问题，连回答不愿意再等，说完便抬起步子跨出门槛，可是就当他迈出门的同时，背后响起慕容燕的回答：“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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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谷林里的雾气很大，虽然日升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可是眼前仍旧是雾蒙蒙的一片，慕容燕这两日间的压力极大，又加上受伤，身体略微有些虚弱，注意力也稍显涣散，小手紧紧捏着邱天皓的大手，眨闪着眼眸努力让自己神智清楚些，真怕一个恍惚，就迷失在了这片林子里。
“呦，人来了。”还未完全穿出雾林，前方便传来人声，一众人也是等得着急了，总算在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中看到了晃动而来的身影。
“对不住诸位，天皓来迟了。”邱天皓还未闯出林子便忙着开口赔礼道歉，拉着慕容燕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很多。
“天皓老弟，胆子变大了啊，迟到成瘾了是不是，昨天一次今天一次，明天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啊？”等到邱天皓走出迷林，就有人急不可耐地开口嘲讽道，刻意撇了撇花庄主的脸色，没安好心地提醒道：“咱们花庄主可是最不喜欢不守时的人，你小子，明年是不是不想再来了？”
“不敢不敢。”嘴上言不由衷的敷衍着，邱天皓也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拉着慕容燕一路匆忙地赶进人群中，说也奇怪，林子里的雾气那么大，走到深处眼前甚至什么都看不见，都学要依靠手去摸索，可是到了这里，一个被密林环绕的地方，却是一点白雾都没有。
“天皓老弟是迷路了，还是——”有人还想说什么，可是众人渐渐都安静下去，连说话的人说到了一半，都把话卡会了嗓子眼里，因为从走近之后，众人都看见了慕容燕的那张脸。
殷红的一道血口，再度崩裂后的血已经被止住，慕容燕只是上了药，如邱天皓所说，没有做任何的掩饰，此时暴露在众人的面前，尤为的毛骨悚然。
“这——”最先开口的就是这片百花谷的主人——花庄主，他昨日里他没有太注意到这个女子的相貌，而今日被那道突增的伤疤吸引住多看了一眼看，方才有所惊觉什么，开口似乎是有话想说，可是也只是一瞬就打消了原本的念头，微微叹了口气道：“姑娘这脸，怎么伤的如此之重。”
“哎，还说呢！”邱天皓摆露出一幅极为懊恼悔恨的样子，大手却始终没有放开过慕容燕冰凉的软手，胡编乱扯地解释道：“还不都是怪这丫头胆大包天，玩起来有时无所顾忌的，一大早上就看上了我的一口短匕，把在手里玩的不亦乐乎，天皓看着时辰不早了就去催她，偏偏她就爱闹，结果拉扯来拉扯去，就把她给伤了！也是因为这个今日才失礼晚到，天皓甘愿受罚。”
邱天皓的话无疑使慕容燕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松动了一些，低着头只是偷偷瞟向一旁默然而立的沈云理，目光并没有看向这边，而是随意地向着周围眺望，一张脸冷峻得似要凝成了冰霜，比之以前似乎更加淸寡了许多。
说不出是在期待什么，但是慕容燕的心思落空了，只是淡淡的那么一瞟，慕容光又扫向另一侧的苏慕白，银灰色的眼眸让人在匆忙间看出里面的情愫，慕容燕只是知道他再看向这里而已，随即很快地将头埋得更深。
“咳。”出乎众人意料，一向严苛的花庄主竟然没有对此追究，而是难得的宽宏大量起来，先是假装咳嗽了一下，方才开口：“罢了，伤岂能不治，天皓不要再有下次就好。”
昨天还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而今天脸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确实令人咋舌，不过在场的众人虽然被慕容燕的脸所惊吓到了，但是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看邱天皓的笑话上，依着花庄主的性格，就算是不当场下逐客令，至少理都不会理他，谁成想今日如此的好说话？！
“花庄主今天真是格外开恩。”沈云理与这些单纯的纨绔子不同，本就看着他们不顺眼，尤其是这个邱天皓，简直算是恨之入骨！原本也想着看他笑话，却见这花庄主一反常态，眉首不由得皱了一下，顺着心气冷言冷语地开口揶揄道。
“正是。”见着沈云理敢打头阵开了口，一边也有人肆无忌惮起来，而说话这人也是个带着气的，曾经自己的一个朋友不过只是晚到了片刻，就在也不被容许来访者九阳山庄，而今天却正好让他见到了这不公平的一幕，开口说出的话就更加的没有遮拦，似嘲似讽地接话道：“花庄主未免对天皓兄太纵容了一些，莫不是，他是你的私生子？”
“哈哈哈——”众位公子哥可以不说话，但是笑的权力总归是有的，这一片笑声回荡在幽谷当中也有那么些的意味深长。
被众人如此说笑，今日的百花庄主确实意外的淡然，丝毫没有愠怒的表现，倒像是默认一般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而视线更是毫不避讳地扫向邱天皓，以及他身后的女孩子，尤其仔细地看了下她脸上的伤处，不由得流露出惋惜之色。
然而花庄主也没让这笑声持续太久，面上的表情颇为严肃，目光淡若地落在地上，极为平静地开口道:“诸位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果都是来刻意取笑花某人的，现下也笑的够了，不如先行打道回府，免得惊扰了这里的花花草草。”
闻言笑声戛然而止，众人急忙抿上嘴，恨不得把自己这两片惹祸的嘴唇缝死，好证明自己方才没有笑过，气氛顿时生冷下去，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再出声。
沈云理则是众人中最为敏感的一个，侧眼打量着花庄主，总觉得他今天哪里透着诡异，却又说不出来，抱着手臂静立在一旁，兀自沦入沉默。
见众人不语，花庄主便没有再追究什么，语气不瘟不火，完全看不出对刚才那番调笑的介怀，只是持续他一贯的严肃，抬眼望了望天色已经是不早了，也不耽误，转身领着众人走向林子的深处，亦是传说中百花谷最神秘的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