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是个极有办事效率的,没多久,洪尧就在苏家安顿妥当了,陪着苏父、苏母和黎乐冰坐在烧着炭炉的小花厅喝茶聊天。
苏父、苏母因为洪尧的身世,对他颇为怜惜,而洪尧因为闯荡江湖,见识丰富,很是健谈,两老两少就在花厅里笑语晏晏,不知不觉聊了一下午。当苏雅博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苏雅博对着突然冒出来的“娘家大舅”倒是没什么感想,但不知是不是习武之人煞气太重的缘故,苏雅博总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有那么点儿凶狠劲儿,好像自己抢了他什么东西一样。
苏大少原本只当自己想多了,可当第二天一早,他看到黎乐冰和洪尧在院子里练剑的时候,苏大少醍醐灌顶——他可不就抢了人家的东西了么?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小青梅,结果嫁给了自己,在洪尧看来,可不就是自己抢了人家的么?
苏大少郁闷了,黎乐冰也太不厚道了,“利用”自己的时候好歹给他交代一下她的花心债啊,不然要是洪大侠突然醋意大发,自己的小命可就太危险了,不行不行,找个时间得好好和他的“娇妻”沟通沟通。
不过还没等苏大少找到时间和自己媳妇儿聊聊,娘家大舅就先找他聊上了。
这日正是除夕,苏雅博照常起身到绸缎庄里做些清点打扫的工作,这些事情昨晚,就要关铺子给伙计放假了。
苏大少正站在铺子里指挥着伙计搬东西,洪尧提着剑就来了。洪尧昨日在苏父苏母的热情挽留下,答应二老会留在苏家过完除夕再走。
铺子里的众人正都忙着,洪尧站在门口也不进去,见苏雅博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妹夫可有时间领我买些东西带回去给师父?”
老丈人都被抬出来了,苏大少现在就算没时间也得有时间啊。简单嘱咐了掌柜和伙计几句,掸掸衣上灰尘,苏大少仪表谦谦地带洪尧到苏城最大的药铺去给老丈人买补品。
时值除夕,苏城的大小铺子关了不少,幸而这药铺的老板是本地人,所以还在铺子里呆着。
药铺老板姓赵,和苏雅博也算熟人,见他来了,热情地招呼他,问他要些什么东西。
苏家用的药材向来都是在这里买的,可惜这些都是苏母在打点着,苏雅博了解不多,于是只能拜托赵老板找些方便携带又效果好的补品,不用管价,东西却一定要上乘。
赵老板思索了须臾,吩咐小学徒照看好铺子便进到后堂找东西去了。
洪尧和苏雅博坐在一边的花梨木椅上悠哉地喝茶,苏雅博刚喝了两口,就听洪尧开口道:“师妹小时候身体不比现在,弱得很,常常喝药,我和师父都担心师妹变成药罐子。后来等她大了些,跟着师父练了点拳脚,身体才越来越好。”
苏雅博放下杯子,不语,洪尧今日孤身来找他,他早就料到了肯定是有话对他说的,只是不知道,他是要来给自己下马威呢还是真心来与自己交好?
苏雅博不吱声,洪尧似也不奇怪,自顾自继续道:“乐冰自小就很懂事,可惜师娘去得早,师父又多数在军营里,家里只剩我和师妹,我又总惯着她,难免把她宠得有些任性。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她随性些,我是不在意的,不过她这性子,在外人面前,就不那么太讨喜了。”
话说到这里,苏雅博沉不住气了,洪尧这一字一句在他听来,怎么都像在他面前炫耀他和他家师妹两小无猜,感情甚笃呢?
“师兄哪里话,乐冰性子直率,心思单纯,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子,实属难得,小弟能娶到乐冰为妻,是我三生有幸。”这话本是苏雅博为了在洪尧面前讨一点场面的,可是说到后来,竟有几分发自肺腑的感慨。
洪尧悠然一笑:“我与师妹十几年感情,她有多好,我自然是知道的。”
云淡风轻几句话,却让苏大少很有揍对方一拳头的冲动。微微抓了一把木椅的扶手,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苏大少还不至于被这几句话激怒。
他莞尔一笑,朝洪尧微一拱手:“是是是,师兄说得有礼,我与乐冰来日方长,定能见识到她更多的好。”言下之意,是说洪尧与黎乐冰感情再好,也只有这十几年的时间,日后他和黎乐冰,可是要过一辈子,几十年的。
也不知洪尧是否听出了苏雅博的弦外之音,这次他没有继续开口,只微微低头,笑着喝茶。
此时赵老板刚好拿着补品从后堂出来,一手一个盒子,都是半臂来长。赵老板把两个盒子放到苏、洪两人中间的茶几上,分别打开。扁平些的盒子里放的是一支山参,另一个盒子里是一朵灵芝。
“这两样都是赵某特意请人收来的好东西,山里头野山的,虽然看着不大,却绝对是上品,最适宜现下冬令进补。”
苏雅博不懂行,对着光看了两眼盒子里的东西,见着东西品相不错,便不多挑剔:“不错,就这两样吧,记账上,回头一起结了。”说着,苏雅博便伸手盖上盒盖,准备抱走。
洪尧伸手拦下苏雅博:“妹夫且慢,既是我要带给师父的东西,怎么能让妹夫破费。老板,这两样补品什么价格?”
赵老板看看洪尧又看看苏雅博,有些为难,他还是第一次碰上不扒着苏大少占便宜的 人,更何况苏大少都主动表示帐记他头上了,赵老板也不知该不该违背苏雅博的意思,报价收钱。
“师兄见外了。”洪尧的反应,苏雅博倒也早就料到,“既是孝敬岳父的补品,谁付账不都一样?说到孝敬,我与乐冰成婚这么久,还不知道她有你这么一个师兄,倒是我该买些东西孝敬师兄才对。”
苏大少把两个盒子往洪尧怀里一塞,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对赵老板道:“我师兄常年行走江湖,刀剑无眼,麻烦赵老板寻些上等伤药或者有益内力的丹药来给我师兄。”
赵老板连连称是,又转身到后堂去找东西了。
洪尧捧着两个盒子在一旁听苏雅博左一口“我师兄”,又一口“我师兄”叫得亲热,却没再拒绝他的好意。
一盏茶之后,洪尧便捧着两盒上等补品和一袋子瓶瓶罐罐在药铺门口和苏雅博分道扬镳。
苏雅博看着大舅哥眉角带笑地满载而归,站在药铺门口琢磨了半晌,突然回过味儿来,他是不是被这娘家大舅给坑了?
一支上等野山参,一朵上等野灵芝,外加一堆上等好药,至少也得千把两银子,前前后后也就一炷香的工夫,就都到他大舅哥怀里了,自己还给得特别殷勤,奸商做了这么久,居然就这么被人坑了?
苏雅博哭笑不得,叹了口气转身回绸缎庄,罢了罢了,媳妇儿都娶回家了,孝敬娘家人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