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整整两天的功夫,苏雅博才把蚕园各个作坊的情况看完,当然,其中还不包括和各个作坊的掌事商讨作坊的运作问题、查看蚕园的账本、制定明年蚕园的运作计划等等。
不过这些事情都要暂且押后,因为苏雅博先要花上几天时间去和鹤山所属的丰羽县里的老爷们打交道。
鹤山山脉绵延,横跨一州三县,而蚕园所属之地归为丰羽县,丰羽县虽不如苏城繁华,却也有大半个苏城的大小,县里大大小小的官员,细数起来,也要一大桌子的人,再加上县里和苏家互有生意来往的商家,又是一大桌子的人。
苏雅博在到达蚕园的第二天,蚕园的管事就替他给县里的官员、商家递了帖子,约好了或上门拜访,或请客吃饭的时间,一圈交道打下来,估摸也要四、五天的时间。
苏家在县里也是有分铺的,分铺掌柜也早已接到了苏雅博要来的消息,每年都是如此,铺里的人也都习以为常,如往常一样在铺子的后院给他整理好了房间,供他暂住,只是没想到,蚕园掌事在替苏雅博给掌柜递消息的时候,特意让他多准备一间房间。
待苏家大少到了铺里,早就练成了人精的掌柜很快就在苏大少的身边看到了倾国倾人的黎美人,这一看,差点就把眼睛看直了,惊得不仅是眼前女子的美貌,更是没想到自家的当家少爷会带着一个美人在身边,还把人带到了铺子里,从苏少爷接掌苏家的生意以来,这还是头一遭啊。
苏大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子一热就把人给带来了,他每年出门都是办正事儿的,什么身边从来不缺伺候的美人这种话,也纯粹就是用来诓他那个没什么心机的“娇妻”,每年跟他出门办事的,从来只有驾车老于,偶尔有那么几回,会被苏母逼着带一个伺候的小厮。
苏大少哪次来蚕园不是忙得团团转,哪有心神再多照顾一个人,他本来也想直接把黎乐冰留在蚕园,但一想她到蚕园不过两天,连个能说上话的熟人都没有,若自己再一下离开四、五天,他那万年冰山似的“娇妻”是不是就准备在两人住的小院里闷上四、五天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的存在性,苏大少也不知怎么一颗心就给吊起来了,直到通知了黎美人跟她一块儿去丰羽县住几天,吊起来的那颗心才稳稳地落了下去。虽说在丰羽县他也可能忙得顾不上人,可把人放在身边,似乎心里感觉总是好点。
苏雅博通知黎乐冰跟他去丰羽县住几天的时候,黎美人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于她而言,住蚕园还是丰羽县的分铺,似乎没有太大区别。
与分铺掌柜见面后的苏雅博忙碌程度完全不亚于在蚕园的时候,丰羽县大小总是个县,在这里的门门道道、人脉关系,都由分铺的这个掌柜在维系着,而苏雅博一到,自然要和掌柜的交流情况。
安顿好了行礼,黎乐冰闲来无事,便晃到了铺子里。丰羽县的苏记绸缎庄只此一家,比之苏城的略小上一些,各色布匹绸缎倒是一样不差的。
黎乐冰一到铺子里,闲着的伙计不约而同把眼睛都落到了她身上,没办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人总是招人注意的。
黎乐冰却对那些眼神仿若未闻,眼神在铺子里转了一圈,似是在犹豫要往哪个方向去。
见状,其中一个穿了枣红短衫的伙计走到黎乐冰身边,咧着嘴,笑问:“跟着少爷一块儿来的美人姐姐,您怎么称呼,我是小吉,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找我。”黎乐冰自从说了要给苏雅博当丫鬟之后,出门就再没有做过少妇的打扮,此刻的衣着发式也只同她出嫁前那样,小吉见了,自然而然就称呼她为姐姐了。
黎美人一双明眸在小吉脸上转了一圈,见这少年长得机灵,而且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恶意,向他微微点头后,道:“小吉你好,我姓黎。”
一直悄悄关注着黎美人的伙计们看到小吉和天仙一样的美人说上话了,心里又是羡慕又是无奈,谁让小吉是掌柜的小儿子呢,掌柜的让他来铺子里锻炼,就是为了以后能接下“父业”的,小吉和胆小的他们相比,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
小吉没想到,美人虽然看上去一副难以亲近的样子,却是这么容易就和自己说话了,楞了一小下,便道:“黎姐姐可是少爷的朋友?”
黎乐冰摇摇头:“我是他的丫鬟。”
小吉吸了口气,这样的美人竟然只是苏家的丫鬟!随即,因为震惊而瞪大了眼睛的机灵少爷便发觉,美人虽然自称“丫鬟”,但那字里行间却是半分身下人的谦卑都没有的,更何况,耳尖的小吉很清楚的听到了,美人称他们家的当家少爷为“他”,而不像其他丫鬟那样只称呼“少爷”。
小吉的心思飞转,很快就把黎美人的与众不同猜了个七七八八,当下对她又添了几分尊敬,立马把人请到了铺子一旁供客人歇息的地方,给人端茶递水送零嘴。有了小吉开头,其他几个伙计也慢慢向小吉和黎乐冰这边靠了过来,黎美人本人又是没什么架子好说话的人,很快,一方小小的休息处就被一众“爱美之人”给占满了。
苏雅博和掌柜的简单交谈完之后来到铺子里,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黎乐冰被众星捧月一般坐在圆桌边上,看着唾沫横飞的小吉,偶尔会有其他伙计搭话,黎美人也会偶尔回应小吉或者微微笑一笑。
掌柜的一看自家儿子那张笑脸,心里直呼糟糕,平时挺机灵的一孩子,这个时候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偷眼去看立在旁边的苏大少,脸上虽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那紧抿的嘴唇看上去也不想高兴的样子,偏偏围在休息处的几人对掌柜和当家少爷的注视浑然不觉,还有越说越起劲的趋势。
掌柜的当机立断,冲到休息处,对着几个伙计,尤其是自己儿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几人发觉自己偷懒看美人的事情被掌柜和当家发现了,也都灰头土脸地乖乖挨骂,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开除了,要知道在苏家的绸缎铺子里做活儿,不仅月钱可观,也比较有脸面。
黎乐冰虽然明白掌柜骂他们偷懒没有骂错,但几人会被骂,多少还是和自己有关系的,心里过意不去,便开口劝道:“掌柜的,您别骂他们了,是我不对,他们见我没事情做才会和我说话解闷的。”
掌柜的骂声止了,但看着黎乐冰的脸上泛起了为难,这跟着当家一起来的姑娘,他不清楚底细,也不知话能说到什么程度。
此时,苏雅博也已经走了过来,听了黎乐冰的话,打量了一遍站在一旁变得老老实实的几个伙计,视线最后落到了黎乐冰身上,眉毛一扬,问道:“你很无聊?”
“也……不是……”不知怎么,被苏雅博这么一看,黎美人没来由一阵心虚,“就是……也没什么要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