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入了沉沉的梦中。梦中有个小花园，五彩缤纷，她坐在上面迎着和煦的风挡着秋千。有个小男孩在后面推她，还坏坏地笑着，大叫着：“姐姐！姐姐！”
小男孩突然撒开了手，跑到她的正面，对她做着鬼脸。她看到自己稚嫩的脸上同样浮现着甜美可人的笑容。
她又沉沉地睡去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戈如雪伸手接过检查结果，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身边的父母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嘴角轻轻挑起，身体这方面，她自己都很爱惜。
“小雪，接下来的三天要到你爸公司实习，有没有紧张的感觉？”李苏言扶着她的肩膀，轻松地笑道。
戈如雪摇摇头，不以为意。这不过是从大一开始每年寒暑假的，只不过今年同样伴随体检提前了而已。
戈长青则是笑容全无，不声不响把一堆报表放在她的面前。
“孩子才做完检查，不能明天到了公司再给她看吗？”李苏言嗔怪道。
戈长青则说：“说实习，不是过来玩。既然不是玩票性质，那就必须做好必要的准备。何况我都四十多了，最多再经营公司几年。等把公司交到女儿的手上，我们就去环游世界！”
他脸上浮现了少有的温情，李苏言也是一脸向往。自从那件事之后，她的身体和心态都不如以前。现在守着唯一的女儿，也每天都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她低垂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闭目养神的女儿一眼，小心地与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相携离开了病房。
“这才三年，催眠的时间就不得不提前几个月，那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说着，李苏言就要掉下泪来。
“苏言，我们又不怕麻烦，唯一怕的不就是失去这个唯一的女儿吗？如果我们现在自乱阵脚，这日子肯定会有再提前的一天。现在我们只要把小雪当作正常的孩子就好，不要去管别的。总有一天，她会强大到不再需要外力的帮助，那个时候，我们就真正放手！”戈长青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李苏言拿出手帕抹了抹泪，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起了如风……”
“以后不要再提这个名字！”戈长青突然铁青了脸，“我们只有小雪一个女儿！”
李苏言怔了怔，强忍住鼻尖的酸意，勉强应了一声。心里却还是有些酸楚。
穿上正装，拿起文件袋。一切显得那么正式，除了领子把脖子束缚住了这一点不太舒服。她有些不太自觉地想起了叶西。她一直都不懂什么适合自己，所以和叶西关系好了以后，她总是对自己的穿衣打扮指手画脚——自从这以后，她看着自己也顺眼多了。
想起师哥曾经嘲笑叶西竟然穿Hello Kitty的睡衣，她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她的也是！
坐在车后座，她闭目养神。戈长青却在翻阅文件，他带起了眼镜，商人的奸诈中多了一分斯文的气息。
车缓缓停了下来。
“到了。”戈长青转头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戈如雪信步随着戈长青步入大楼。
“总经理好！”
“总经理好！”
周围的员工们纷纷跟戈长青打招呼，大部分则对总经理身后跟着的年轻女子十分好奇。
几个老员工一看到戈如雪心就凉了半截。他们可是见识过戈如雪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
“公司人员经常变动，这是一件坏事。”才踏进办公室，她就立刻开口挑刺。
戈长青抽了一下鼻翼，没有说，有部分员工是因为受不了小雪的吹毛求疵而离职的。
“我要见人事主管。”她在爸爸办公桌旁边稍微小一些的桌子上坐了下来，仿佛是下命令道。
戈长青有些汗颜，这个女儿比自己更像老总，也像一个暴君。他指了指桌上的电话。
按照记忆拨了电话，人事主管还是小张。
“小张，我是戈如雪。到办公室来一下。”
小张踩着忐忑的步子走了进来，先跟戈长青打了个招呼，然后如履薄冰地走到了戈如雪的面前。
“人事变动分析书，拿来我看下。”她毫不客气地说。
小张早已熟悉了她的行事风格，因此已经把人事部所有的重要文件拿了过来。
戈如雪的脸色不太好，员工离职原因——因为她？这可能吗？
她抬头看着小张：“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小张低头看了看戈如雪作批注的地方，不知道如何解释才算“合理”。
戈长青示意小张先出去。戈如雪也没有阻拦。
“爸，这是什么意思？”
“事实就是这上面写的一样。有一部分人的职位变动确实是因为你而导致。你要记住，不是每个人都顶着高智商什么都会的基础来的。企业招人，有的时候不是看成绩，而是看中人家的能力。”
戈如雪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去年确实因为矛头太尖锐让很多人当场就翻了脸，而当时的她却还在疑惑——为什么有的人心里承受能力这么脆弱，有的人明明业绩不行却还很拽。
现在多了一分处世经验，自然知道自己当时是有多过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也敢对有社会经验的人指手画脚。她现在知道，应该还不算晚。
她抬头看了一眼戈长青，他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我会改正。”戈如雪轻声说。
戈长青怔住了。自己的女儿自己无比了解，可是现在她竟然承认了自己的问题？小雪，变了？
“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再犯。”戈如雪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说给戈长青听，更多的则是劝诫自己。
她也不是万能的。
戈如雪拿起电话，又拨到了人事部。
“小张，我们讨论一下人事方案。”她语气缓和了不少，也多了几分虚心。
戈长青望向她的眼神更是诧异——也许是这些年的疏远确实让他们忽略了女儿的成长。小雪似乎渐渐地变得和以前一样的明亮、耀眼。
会议桌一角，戈如雪轻声细语地提着问题。这种画面让小张难以适应。每年戈如雪回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人事部“找茬”。今年，她却开口问他一些人事管理的问题。她竟然舍得收掉自己的锋芒，甘心做一个新晋员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戈如雪俨然变得不像她自己。
却更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