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公公不动声色的紧了紧手中的拂尘,御书房里气氛紧逼压人。
“皇上,冷宫之事——”
睿昌帝挥手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的睨着刑公公,“刑公公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刑公公心中一凛,惶恐的跪了下来,“奴才惶恐,奴才有幸伺候皇上,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分。”
睿昌帝往他走了半步,“福分?好大的福分。”
刑公公整颗心直接往下沉,可又得稳住自己,告诫自己,皇上不可能会知道的。
“皇上——”
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上前一左一右的扣住了刑公公的肩膀。
刑公公徒然一惊,猛地抬起头看着面色阴鹜的睿昌帝,老眼一缩。
“皇上——”这声皇上,声音都是抖动的。
睿昌帝上前,带着板子的手掌在刑公公脸上用力拍了两下,“朕这么多年来,就在身边养了只恶狗,一只反扑主人的恶狗。”
刑公公浑身发凉,看着睿昌帝脸上的杀气,那是侧骨的阴寒。
他知道了?
他竟然知道了?
不,不会的。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身边用着的也是自己人,皇上怎么会知道的?
睿昌帝不想在看到这个如狐狸一样的人,挥手让两个黑衣人带下去,“关到天牢,明日午时,将他挂在城门上。”
刑公公脸上的血色尽失,他没有求饶。因为求饶没用,他对眼前这个皇上,他伺候了二十几年的人,那是熟悉到了骨子里的。
可这一刻,他却觉得眼前这人,在陌生不过。
黑衣人将刑公公砍晕后,拖着他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的?”
案桌前,坐着个穿着紫衣的妇人,眉宇妖娆。
捏着手中的奏折,漫不经心的看着面前的人。
睿昌帝回头,脸上的杀气被柔情惊喜取代,转身快步的朝妇人走去。
“珍儿,你来了?”
妇人看着他,只有不耐,“回答我的话。”
睿昌帝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妇人,受不住心痒难耐,抬手想摸上妇人的侧脸。
妇人厌恶的躲过他的手,发出警告。
睿昌帝猛然一惊,这才发现了自己刚刚做了件愚蠢的事,忙收敛了情绪道,“冷宫那具尸体不管是不是萧锦承的,我的血跟他的都不可能会融合。可结果却让我吃惊万分,没想到这血液不仅融合了,刑太监这老不死的,脸上竟然一脸平静。起初我还暗想是不是我露馅了,被这老不死的看穿了,可看他那脸上又不像——”
妇人眯着眼沉思。
睿昌帝接着道,“既然不是我露馅,那就只能是这老太监有问题。如今看来他对那个狗皇帝也忠诚不到哪去。”
妇人看着这个穿着龙袍的男人,只有一阵不耐烦。
三年前将他和睿昌帝那老不死的狗皇帝换了身份,不过是最后的一招棋。
她没想到那狗皇帝竟然将她部署了二十几年,分布在朝廷和后宫的人都是揪了出来。
不过还好——
万珍儿脸上具是肃杀和冷酷。
男人将万珍儿脸上的情绪看到清清楚楚,咽了口唾沫后,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这刑老太监身后绝不可能没有人在吩咐他做事。我已让人将他给打入了天牢,明日午时,将他挂在城门上,让他身后的人看看。兴许会露出马脚——”
万珍儿冷着脸,“这件事,你来办。”握住龙椅的扶把,手腕一动,往左旋转了两周,又往右旋转了三周。
身后的金黄墙壁裂开一道门。
万珍儿起身,越过男人朝道门走去。
男人想抓住万珍儿的手,被她轻巧的躲开。传来警告的声音,“记住你的身份。”
男人身子一僵,眼睁睁的目送万珍儿进了门道,墙门在他面前慢慢的合上。
身份?
男子攥紧拳头,他是前朝丞相大公子,和前朝自小被送出宫外的小公主万珍儿是指腹为婚。
在朝灭家亡的那刻,他爹娘冒死将他送出了盛都,让他去绝止宫找小公主。
他去了。
背负国灭家仇,他唯有满腔仇恨。可在绝止宫看到万珍儿的第一眼,他就深深的爱上了眼前这个女子。
她的妩媚,她的纯真,她的甜美。
很矛盾的综合体。
可他就是爱了。
甚至他在想,若是后半生就这么跟珍儿一同生活在绝止宫,忘了满腔仇恨,也是幸福一件。
他对她唯听记从。
珍儿说,她要进宫,她要复仇。他答应了,他送她进了这深宫后院里。
珍儿说,他得学着睿昌帝那个狗皇帝的一言一行,哪怕是两人的面部表情,可得学个十足十。
他学了。
成了那狗皇帝身边的侍从,这一学学了五年。
直到三年前,他亲自穿上了这身龙袍——
男人一拳狠狠的砸向桌面。双眼赤红。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看不到自己的付出?看不到自己的感情?
手心的血珠从掌心流到了桌面。
盯着面前这赌墙,仿佛要将它给吃了。
下了阶梯。面前是个张简单的床铺,上面躺着个人。
万珍儿走上前,看到男人睁开了双眼,看着她,嗤笑一声。
“怎么样?堂堂一代天子,沦落到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贱妇。”睿昌帝闭上双眼,掩去了眼中的痛恨和厌恶。
万珍儿也没生气,凑到他面前,啧啧两声,“这等死的日子,看来你到适应的不错。”
三年没有见过阳光,睿昌帝的脸色白皙,是全所未有的白。
没听到答话声,在意料之中。
万珍儿道,“哦忘了告诉你了,你那个老巫婆老佛爷,已经归西了。”
睿昌帝猛地睁开双眼,紧紧盯着万珍儿。她说什么?
万珍儿浑身都是快意的,留着这个男人不仅仅是为了手中最后一张王牌,也是为了一点点的将他的尊严给一点点捏碎,最后在自己面前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