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咫寒没有转身,他一直跪在墓前,低着头,失魂落魄。
他不敢去追寻答案。
但是,该面对的,无论怎么躲避都无法逃开。
而这个答案,偏偏由身后的梵溟亲自说出口。
他说:“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以为这个地方只有我和湛风夕诺知道……没想到……有一天你竟然会带着我的女儿来到这里……也许……这就是命运吧!该让你知道了……再也躲不过了……是的!是我杀死了你的父母!很久以前……我和他还是很好的朋友,在江湖中无意遇见,一见如故……当时我们并肩杀敌,何等豪迈!可是……后来他遇到了那个神医,从此以后,他就一直对我说,厌倦纷争,想要带着爱人一起离开江湖……我自然不肯。可是,他是那么的桀骜,那么的坚决!甚至没有跟我打招呼,他就消失了!从此以后,‘梵溟湛风’的传说,也只能成为传说……后来……我终于找到他……可是,他正陪着妻子过着不问世事的生活,那样的安宁,那样的幸福……又怎么愿意跟我再踏入江湖!我们起了争执之后……我就这样……错手杀了他……夕诺要为他报仇……也死在了我的剑下……可是,我终究不忍心伤害他们唯一的儿子——他还那么小,才三四岁,看起来那么地无辜……所以……”
可是,他却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萧咫寒已经转过身,一瞬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握着冰祭剑,指着昔日的恩师,满脸的仇恨。
他恨恨地说:“出剑吧!”
梵溟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说:“你动手吧!其实我早就应该死了!如果当初不是湛风出手相救,我早就死在了敌人的刀下!”
萧咫寒凄怆地笑了起来:“我这一身武功都是你亲自传授,没想到,现在却要用你给我的武功……来杀死你……这就是命运吧……”
“咫寒……你跟你的父亲真地很像……都是这样的淡泊,都想要带着喜欢的人逃离一切……却注定无法逃过江湖的纷争……”梵溟的脸上,流献出怅惘之色,“有时候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你的父亲……就好像看到了当年我们把酒言欢快意杀敌的岁月……只可惜……这一切……都再也回不来了……再也……”
“不要说了!”萧咫寒怒喝一声,“你不配提起我的父亲!”
梵溟看着他,脸上是无尽的苍凉之色。
“出剑!”萧咫寒冷冷地说,“我不想让你死的太容易——我想要你亲眼看着,你是怎样死在自己一手栽培的徒儿之手!我想要看着你是怎样为当初的决定痛悔至死!”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挡在了梵溟的身前。
她看着他说:“让我陪我的父亲一起死!”
萧咫寒怔怔地看着她,心痛地难以复加。
“动手吧!先杀了我!”墨语尘痛苦地说,“否则我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像这样,站在你面前,为我的父亲报仇!”
“语尘……”萧咫寒错愕地看着她,“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命运残忍的安排,我们一直在挣扎,一直在逃离……可是没想到……原来身边的人才是最大的残忍!”墨语尘的眼中,流出泪来,“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陪着彼此,远离这一切纷争……只是没想到……到最终……原来……是我们亲手毁了这一切……这样的命运……我们无法承担……所以……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突然,她的躯体猛地往前一倾,逮住冰祭剑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语尘!”萧咫寒痛呼一声,上前抱住了她。
“咫寒……”墨语尘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摸着他眉眼间的哀伤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为难我的父亲了……好吗……”
“语尘……你为什么要这样傻……为什么要这样做……”萧咫寒痛苦地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你……为什么要由你来承受这一切!”
“咫寒……答应我……让这一切纷争……和仇恨……由你我终结……”墨语尘气若游丝地说,“即使活着的时候,不能够真正地远离纷争……就让我死了之后,能够看到这样的宁静吧……”
“语尘……你不会死的!我答应你……忘记仇恨……我们一起坚守我们的承诺……语尘……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这一切就真地终结了……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纷争了……”萧咫寒痛苦地说,“只要你答应我……好好地支撑下去!”
“咫寒……你我曾经许诺……要远离这一切纷争……现在……终于……可以……”墨语尘深深地看着他说,“你知道吗……我是多么地想要跟你在一起……我是多么地舍不得这一切……我一直等着那一天……等所有的纷争结束的那一天……我们成亲……然后我们会生很多很多的孩子……这些孩子……永远也不会被外面的世界伤害……他们就像我们一样……宁静……幸福……我会教他们弹琴……而你……教他们练剑……那样的生活……那样的美梦……我坚持了那么久……可是……对不起……原谅我不能陪你走下去……原谅我……”
“语尘!”他沉痛地说,“我们现在就成亲!那一切,都不是梦……你会没事的!”
梵溟一直痛苦地看着他们作最后的道别,心痛地无以复加。
他是多想将自己的女儿拥入怀中,告诉她,父亲对不起她。
他也想拼尽全力地去救她——可是他知道,冰祭剑的威力,无人能抵——更何况这样一个弱女子!
他更知道,此时此刻,她想要的怀抱,只有萧咫寒能给。
所以,他就那样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女儿在爱人的怀中,血泪交加,如同花朵一样,慢慢地凋落。
现在,萧咫寒杀死了自己的爱女。他却不知道该不该报仇。
为了这永无止境的仇恨,他们都牺牲了太多。
如果,这一切的罪恶必须有一个人用生命来终结,为什么不是他自己,为什么要由他无辜的女儿来承担!
却见萧咫寒抱起墨语尘,缓缓地向房间里走去。
他喃喃地说:“语尘……你坚持住……我们……我们马上就……语尘……不要睡……好吗……语尘……”
可是,怀中的爱人,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躯体,在他的怀中,渐渐冰冷,直到被带入那永无止境的黑暗。
清音俗世留,纷争何时休!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命运!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到底是命运捉弄,还是他们自己不肯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