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添添关上车门,径直上楼,身后的白柯灵急忙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问:“你打算就这样回去?”
金添添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你回去吧,对于你的帮助我会用我的方式报答你。现在是我们夫妻需要面对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白柯灵站在原地,目睹她决然的脸被电梯门斩断。他知道,金添添生气了,她一旦生气就会不顾一切地完成自己不能完成的事情,这是超越极限发挥最大潜能的机会。所以,他确实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电梯停在十三楼时,金添添做了一个深呼吸摆上淡定的表情,暴露在闪光灯和摄像机的镜头里。
蜂拥而来的记者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急切地提问让她应接不暇。金添添抢过最近的一根话筒,喊道:“三天后我们会召开记者会,澄清一切。现在还没有必要把没有理清的事情随便说出去,我代表我的老公郑重承诺,会给所谓的受害者一个合理的交代。”说罢,推开身边的记者快步拉开家门钻了进去。
屋内黑暗的光线已经昭示夜晚的来临,金添添没有开灯,完全沉浸在黑暗里,但是闪动的双眸却没有畏惧。勇气一旦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就会让人无敌,至少现在,她还没有时间逃避。
接下来的几天,金添添奔走于各种杂志报纸媒体,积极游说极力扭正舆论,花费了很多必要的金钱。她把多年攒下的钱全部投入到这场硬仗中,在赵楷瑞没办法独自承受的时候,她要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家庭。
金添添很清楚,这场战斗的罪魁祸首有两个,一个是临时撤资的投资人孙逸海,一个就是绯闻女主陈希,如果这两个人愿意出面澄清,赵楷瑞一定可以有惊无险,所以,她决定亲自去求他们。
来到孙逸海的别墅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为保全自己,金添添提前雇佣了一支强悍的保镖队伍,他们埋伏在孙逸海别墅外,静观其变。
孙逸海听说金添添要来,马上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顺便摆出满汉全席炫耀自己雄厚的财力。金添添坐在长桌的对面,却并没有动筷子。她安静的盯着孙逸海谄笑的脸,调侃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的目的,所以我废话少说,直接切入正题。这次的事件,如果让你帮忙,代价是什么?”
孙逸海扫兴地看着她,不太高兴地回答:“这么有情调的晚上,能不能不说这些影响情趣的话。”
金添添站起来,毫不犹豫地走到他身边,拿出一张事先准备的揭发孙逸海非法融资的资料拍在桌子上,她仰起头,字正腔圆地重申:“这次的事件直接关系到我的家庭,所以不是你口中没有情趣的事,请你拿出诚意和我好好谈谈。”
“这样就不好玩了嘛!”孙逸海微笑着拾起金添添的手,贪婪地凑到嘴边轻啄了一口。
金添添配合他的笑容,无奈地嘲笑:“还以为你有什么要求呢,原来这么肤浅。”她抽回手,看着桌子上的资料,冷静地警告:“我劝你还是看清楚比较好,免得日后后悔。”
“那种东西影响不了我。”孙逸海没有受她的蛊惑,反而饶有兴致地托起下巴,仿佛看笑话一样看着金添添的脸。
“早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我才会问你,代价是什么?咱们来做一个交易各取所需。”金添添抽回那张纸,死盯着孙逸海的表情。
她知道,眼前的人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对手,他只是在耍弄她的耐心而已。可是,金添添不甘心,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孙逸海玩弄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气势。
“我想要什么,你心里很清楚,非要我说出来吗?这样你会更难看的。”孙逸海站起来,揽住金添添的腰,手指不安分地游走在她的身上。
金添添没有反击,只是淡定地扭头,盯住他的眼睛,微微浮起一抹匪夷所思的微笑,“老实说,我倒是无所谓。”她的手缓缓圈住孙逸海的头,温暖的鼻息瞬间缩短本该厌恶的距离,她靠过去,凑到他的唇边,风情万种地说:“可是,有一个人会很在意。”
她的手滑进衣兜,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挡在两张几乎零距离的脸中间。感觉孙逸海微微颤抖了一下,于是金添添乘胜追击,略带惋惜地说:“这个人,会生气吧。”
她的声音因为语速慢,反而轻柔了不少。
孙逸海伸出手,抓住照片,眼神凝滞在照片上。嘴角的笑容已经干涩,他冷冷地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照片而已,本尊正好在我家做客,本来她会陪我来看你的,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没好意思进来,要不……”金添添扬起眉毛,妩媚的笑容变得邪恶,“现在就让她进来……”
孙逸海松开她,坐回椅子,脸上残存的戏谑已经散去,他仰起头,犀利的眼神穿透金添添的皮肤,带来刺骨的寒冷,“没想到,你也会使这种卑鄙的手段。”
“所谓战斗,胜利远比过程重要。”金添添的手指夹住照片的边缘,捞到自己的眼前,她盯着照片上温暖的人,发自内心地赞叹,“真是美人啊,光是看照片就有被治愈的感觉。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她的眼神已经软化成好奇,柔和表情完全没有战场上应该拥有的沉重。
孙逸海诧异地欣赏她人性化的转变,嘴角的笑容也已经改变了浓度。他知道,金添添没有害他的心思,他也知道,这场战斗,自己已经完败。
世界上有一种人,因为善良,所以无害。
从孙逸海的公寓里出来的时候,金添添好像瞬间苍老了很多,她揉揉太阳穴,卑微地扬起脸,膜拜空中那轮格外鲜艳的月亮。
在调查孙逸海的时候,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如此富有的人会没有妻子,而他众多情人却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容貌端丽生性柔弱。这让金添添感到疑惑,不禁想到,或许孙逸海一直想要保护某个人,而这个人的替代品就是他的众多情人。而孙逸海一直放不下那个人的原因无非是无法填满的爱,所以金添添派人调查了赵楷瑞和孙逸海的高中时代,于是发现了那场短暂却深刻的爱情。
早在孙逸海上高中的时候,曾经喜欢自己的同桌,仿佛世间所有烂俗的爱情故事一样,他们的爱情不被人看好,最终彻底夭折。事后,女生听从家里人地安排嫁给了有钱人,过着所有人羡慕的生活。但是这个所谓的有钱人有严重的家暴倾向,没多久女生就被打出了毛病伤及脑神经,双眼失明。这件事对孙逸海造成了沉重的负担,他觉得因为自己没有钱也没有能力才会眼看着心爱的人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于是他发奋努力,不折手段地爬到现在的地位。只可惜,这些事情,那个最应该知道的人却无法看见。她依旧是别人的妻子,所以他们之间依旧没有交集。
金添添第一次得知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爱情不过如此,世界上有很多相爱的人无法走到一起。她一个外人,根本没办法左右其他人的幸福。但是,她还是想要试一试。所以,亲自拜访了故事里的女主角,在见识到她悲惨的生活后,决定出手相助。
孙逸海没有想到金添添会做到这一步,自己没有勇气争取的爱情,被她推到眼前,不得不面对。借着金添添为爱奔走的胆量,孙逸海决定做出回应,完结自己多年的夙愿。
在回家的途中,金添添接到了孙逸海的电话,他说会赔偿一半的损失,剩下的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这样的结局已经足以让金添添安心了,她长长地吐气,平复心底盘旋的不安。
到家后看见白柯灵的车停在楼下,金添添短暂地僵硬了一下,只能麻木地迎上去。白柯灵走下车,递给她一摞资料,拖着多管闲事的语调解释:“这是陈希的家庭调查,应该对你有帮助。”
金添添调侃地看过去,嘟囔:“你怎么不把孙逸海的也给我送来。”
“你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白柯灵毫不犹豫地接下她的抱怨,顺便竖起大拇指称赞。
金添添斜着眼睛,故意假装无辜地埋怨:“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也太难为我了。”
“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白柯灵显然不愿意针对这个问题再研究下去,他转过身从车里掏出一袋保养品塞进金添添的怀里,嘱咐,“我找医生开的,你记得按时吃。”
金添添感觉莫名其妙,干脆扔回白柯灵的怀里,骂道:“我想吃,自己不会买啊。”
白柯灵怔了一下,已经意识到金添添渐渐变得不耐烦的脸色。他抱着保养品站在北风里,背影都在随风摇曳。
“我上去了,你走吧。”金添添抛下一句比北风还寒冷的话,利索地转身,上了电梯。
白柯灵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也钻回了车里。
打开家门,瞅着没有人气的房间,金添添的心情也凉了一半。赵楷瑞还是没有回家,他是打算不再踏进这里吗?还是说他还没有走出自己建造的枷锁?
她没有开灯,摸索着走到沙发上,慵懒地躺在上面不愿起来。钟表的滴答声被安静的气氛衬托得格外响亮,在房间里横冲直撞。
借着外面的月光,金添添憔悴的脸色越发虚弱。她松软地陷进沙发里,身体下意识地抱成团,每当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她就会这样缓解压力。
人一旦被呵护久了反而更害怕寂寞,金添添翻了个身,委屈地闭上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因为疲劳,她很快进入了梦想。均匀的呼吸响起来的时候,藏在阴影里的人慢慢走出来,他的影子在月光下飘渺,模糊不清的脸上隐隐浮现心痛的表情。他停到金添添的身边,久久凝视她埋在双臂下的睡脸,想要抚摸她的手却犹豫地停在空中,始终没办法踏实地落下去。最后,他拿来毯子,轻轻盖在金添添的身上。
可能是感觉到轻微的动静,金添添微微呻吟了一声,慢慢翻身,不安稳的睡脸暴露在月光里。
跪在地毯上的人,突然无法忍受地直起身扑过去环住金添添的身体,他紧紧地抱着她,久久不愿分开。强烈的压迫感使得金添添结束睡梦,迷糊地睁开眼睛,探索突如其来的温度。
月光下,近在咫尺的脸因为绞着痛苦发出低低地呐喊:“添添,对不起。”
分辨出话语中的熟悉成分,金添添瞪大眼睛,急切地扳正对方的脸,惊呼:“老赵!”
赵楷瑞凝重的脸在黑暗中扭曲,他的头微微垂着,低低地落在金添添的肩头,像一个受伤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一般,憔悴地依偎着温暖。
“没事的,有我在。”金添添圈住他的身体,回应他单薄的体温。她知道,此时此刻,他需要她。
两个互相温暖的人紧紧相拥,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沉重里,他们听着彼此的心跳,揣测着对方担心的心情。
金添添慢慢拍着赵楷瑞的肩膀,安慰:“以后,有什么事,咱们一起面对。”
赵楷瑞微微点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深深地感到愧疚,可是这些歉意在金添添的眼里已经不再重要。她愿意无条件原谅他,或者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出轨。
想到这里,赵楷瑞的心里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啃食他忐忑的意志。越是这种时候,越觉得她的爱过于纯洁,自己根本没办法掌控。
金添添只当赵楷瑞心里难受,也不追究他不说话的原因,反而轻飘飘地凑过去,浮在他的肩头,小声道:“老赵,我怀孕了,咱们有孩子了。”
赵楷瑞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的脑子里穿梭而过的是越来越看不清楚的未来。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金添添,生活将何去何从。
“以后,不要说离婚这种话,我会伤心的。”金添添慢慢从他的怀里爬出来,想要起身拧开灯。但是赵楷瑞却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苦闷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你要的生活我没办法给你。”因为痛苦,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金添添僵在原地,思考他话中潜在的台词,他是说已经无法在一起了吗?想到这种结果,金添添难以置信地跪在赵楷瑞面前,捧住他埋在胸口的脸,嚷道:“老赵,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你已经不爱我了吗?”她的声音混合呜咽似乎可以滴出水来。
赵楷瑞犹豫地看着金添添的眼睛,眼波中流淌的伤感像化开的巧克力越来越浓稠,他不敢说不爱她,但是他却再不敢承诺可以给她幸福,所以,只能狠下心喊道:“我已经爱不起你了,咱们分开吧,我把自由还给你。”
“不要!不要!不要!”金添添难以抑制地嚷起来,挥手捶打他的肩膀,低低的啜泣演变成失落的嚎哭。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说出这么没有预兆的话,自己明明让步了那么多,可是结果却是这般残酷。
赵楷瑞任由她发泄来自心底的不满,无言的泪水缓缓滑落,俊朗的面孔因为伤感渐渐崩塌,满腔苦痛却再无从说起。他只能闭起眼睛,故意不去在意金添添哀怨的表情。
凉如止水的月光在房间里流淌,寒冷的夜风拍打在窗子上激起沉重的回声。屋内黑暗的颜色被哭声撕裂,杂乱地摇晃。
金添添哭累了,倒在赵楷瑞的怀里,低低地哀求:“不要离开我好吗?不要离开我和孩子好吗?”
赵楷瑞依旧闭紧眼睛,铁了心般不去想不去听,他不想因为自己让金添添的生活没有尽头。爱一个人,可以有很多方式,而他只能选择最沉重的那种,只有他退出,她才能继续寻找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