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钟滴答滴答地运转,声音攀附在墙壁上漫天旋转。来来回回的过程刺激金添添脆弱的神经,她辗转难眠,痛苦地用被子包裹着脑袋,呼吸变得困难。终于,她从被子里爬出来,深深的呼吸。黝黑的眸子借着月光闪动憔悴的光芒。
最近,整夜失眠。金添添懊恼地爬起来,望着身边空下去的位置发呆。赵楷瑞的电影已经开始拍摄,因为现在是冬天,环境条件比较恶劣,他的剧组只好到国外去拍外景,这一去就要一个月。
赵楷瑞的离开让金添添意识到一个人的日子究竟有多么孤单,那些膨胀的依赖感彻底无处寄托。本来敏感的神经变得更加敏感,她竟然频繁失眠,心神不宁地度过了离开赵楷瑞的第二个星期。
拉开窗帘看着白茫茫的天地,金添添无奈地垂下眼睑,疲惫地靠在窗棂上,无力地望着远方。
这个熟悉的城市却没有熟悉的人,曾经的朋友因为背叛被打入黑名单散发着永不相见的味道。至亲的家人在国外忙碌着家族企业,单纯的探亲变得奢侈。所谓朋友,也都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她没办法介入的时间太多。转了一圈,剩下的人只有自己。
金添添扬起脸,盯着墙上的挂钟看了一会儿,空虚的灵魂彻底冷却。她钻回被子,摸出手机,拨通了赵楷瑞的电话。
“添添?!”对面的声音有些遥远,听到耳朵里却不乏亲切。
金添添突然鼻子发酸,哽咽起来,“我想你了。”她嘟囔着,眼角闪动迷蒙的光。
“再等我几天,拍完了马上回去。”赵楷瑞温柔地安慰,却掩饰不了心动的颤抖。他喜欢听到金添添说需要自己,她的依赖感让他依赖,只要自己被需要就有活着的意义。所以,他很高兴。
金添添撅起嘴,撒娇地捏紧手机,“你们那里天气状况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记得添衣服,不要和剧组的人闹别扭,也不要逞强说大话,累了就要休息……”她唠唠叨叨地念着,对面的人却已经暖进了心窝里。
赵楷瑞轻轻地笑着,慢悠悠地说:“我这里还好,倒是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按时差算应该是半夜3点吧,你没有熬夜的习惯啊?”
金添添沉默了半秒,又觉得如果说自己失眠赵楷瑞一定会担心,所以只好咬着嘴唇嚷道:“我看了一个超级无敌好看的电视剧,所以晚了。”
“你不要骗我,是不是失眠了?”赵楷瑞只是听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的心态。所以,他担心地皱起眉,声音也变得沉重。
金添添只好承认,默默地说:“有点睡不着,很担心你。”
“没事的,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赵楷瑞那边传来闹哄哄的人声,金添添知道他正在工作中,也不好意思打扰他的心情,于是假装明快地喊:“你忙你的吧,我要睡了,记得按时吃饭。”
说罢,直接挂断了电话。她不想听到“再见”这种悲凉的结束语。
把手机砸在被子上,金添添倒在床上依旧瞪着眼睛。她盯着天花板,心里凉到了冰点。本来就是耐不住寂寞的人,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是分外难过,翻身趴在床上,仍然无法安睡。
这种痛苦的姿势一直维持到早上,太阳上班的时候,金添添才从被子里探出头,她看着窗帘后的阳光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朦胧的光圈摇晃着绕来绕去,她心烦地闭紧眼睛,不愿意起床。
手机在被子里蠕动,金添添摸索着抓起手机,无奈地看着菲儿的头像木木地接通,对面的人焦急地喊:“姐姐,今天有送货的人来,你忘记了?现在还不开门的话就赶不上了。”
金添添痛苦地拧着眉,随便答应道:“我就去。”
挂上电话慵懒地梳洗,懒散的表情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加憔悴。开车到达书店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
菲儿跑过来,担心地问:“姐姐身体不舒服吗?”
金添添摇头,拿出钥匙开店门。推开门的瞬间一阵寒意,鼻子一缩打了一个响亮地喷嚏。随着颤抖涌起一股阴冷,她缩紧肩膀意识到昨天没有盖被子的事实。
“是不是感冒了?”菲儿帮金添添倒了一杯热水,担心地瞅着她微微有些红的脸。
金添添接过水杯,慢慢点头,小声道:“有点发烧。”
“留我在这里看着吧,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菲儿伸出手摸着金添添的额头。
“回家也是一个人,还是不回了。你不是下午还有课吗?”金添添扯出一抹痛苦的笑容,算是振作精神的保证。
殊不知,金添添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年轻时的流产,更是脆弱。即使是普通的感冒也会持续很长时间,平常有赵楷瑞照顾还会好得快一些,现在自己一个人,她也懒得去医院,随便吃了点药却搞得病情更加恶化。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金添添躺在椅子上浑身无力。只感觉眼前的书架在扭曲旋转,微微有些眼晕。
整理好柜台,金添添倚靠在墙壁上,痛苦地晃着脑袋。她觉得自己的双脚陷在棉花里动弹不得,勉强撑起沉重的身体才能挪到门边,却被推门进来的人碰到,直接倒在了地上。
生硬的疼痛更加增添了身体的负担,金添添扬起头刚要开口骂人,却看见白柯灵放大的脸担心地看着自己。他搀起金添添的身体,抱歉地说:“对不起,你没受伤吧。”
金添添翻了他一眼,无力地推了一把,因为力量太小,白柯灵根本没有移动。他盯着金添添红彤彤的脸蛋,犹豫着伸出手覆上她的额头,惊呼:“好烫,你在发烧?”
她本想反驳,但是却没有多余的气力。只能虚弱地靠在白柯灵的身上,除了犀利的眼神还有点攻击力以外其他地方已经漏洞百出。
“烧成这样为什么不去医院。”白柯灵的脸有一丝不悦,他二话不说直接横抱起金添添滚烫的身体。
本来头晕的金添添在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中慌了手脚,急匆匆地嚷:“不用你管,我自己会去医院的。”
白柯灵并没有放手,直接把她塞进车里,直奔医院。
经过医生地诊视,金添添打了吊瓶,晕乎乎地睡了过去。身边的白柯灵瞅着她的睡脸,迟疑地抓住她的手,心痛地盯紧她憔悴的脸。心底有声音不停出现,挑战他的理智。他多想就这样照顾她一辈子,永远不放开她的手。
只可惜这是他的一厢情愿,眼前的人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而抢夺她的路也越走越黑暗。
白柯灵抽回手,扭头看见金添添的手机在闪,他拿起手机,盯着“老赵”两个字。微微攥紧的拳头不听使唤地挂上电话,顺便关了机。他把手机塞进自己的衣兜,俯身帮金添添盖严实被子,端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持续目不转睛地看着睡着的人。
大约过了很久,金添添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空已经彻底的黑暗。她晃动沉重的脑袋,为难地扭动酸痛的脖颈,扫过白柯灵担心的眼神。
“你一直都在这儿?”她哑着嗓子问,眼神中没有感激。
白柯灵点头,“医生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需要留院观察。”
金添添不耐烦地转过头,眼神在身边的可视范围内搜索,冷冰冰地嚷:“我的手机呢?你不是又藏起来了吧。”
“没见过。”白柯灵回答得简洁明了,他站起来,“我去问问医生你的化验结果。”
待他离开病房,金添添活动筋骨,撑起身体翻看枕头下面,在确定没有手机的影子后,失落地倒回床上,虚弱地闭上眼睛。沉重的身体没有一丝好转,头痛让她难以安睡。
雪白的墙壁折射着苍白的灯光,消毒水的味道无处不在,空洞的风灌进长长的走廊仿佛呼啸出痛苦的声音。
白柯灵的手插在衣兜里,那个手机的轮廓咯得手生疼。他表情僵硬地靠在化验室的门口,手中的化验单被捏出一个褶皱丰富的坑洞,深陷下去的地方赫然写着:怀孕一个月。他的脸因为嫉妒越来越阴沉,逐渐堕入黑暗。
他猛然直起身,快步走回金添添的病房,沉重地拉开门,劈头盖脸地说:“恭喜了。”
金添添歪着头,不解地瞪着他。
白柯灵把化验单拍在床头柜上,脸色相当难看。
金添添拿起化验单,小心翼翼地看过去,脸上本来不满的表情瞬间被喜悦代替。她牵起嘴角,会心地笑起来。
身边的白柯灵望着她过分喜悦的脸,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压抑着心底的痛苦,勉强撑起还没有完全溃散的表情,低沉地说:“用我的手机给赵楷瑞打电话吧,他肯定会很高兴。”
金添添从喜悦中抬起头,恍惚间看见他木然的脸,突然觉得这件事对于白柯灵来说很残忍。她紧张地观察他说话时轻微变化的脸,在确定他不会爆发时及时收起笑容,小声嘀咕:“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告诉他的。谢谢你照顾我,你可以走了。”
白柯灵的脸色一直保持不温不火的状态,可是周围的空气却绞着沉重。金添添知道他在生气,为了避免直接面对他的强势,只好放低身价,委曲求全地说:“以后我会登门道谢的,今天实在很谢谢你,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下,你也回家休息吧。”
白柯灵的嘴角僵硬地拉扯出半个笑容,快要脱落的面具麻木地罩在脸上,他只是无奈地点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的背影被灯光打散,有种支离破碎的味道。
金添添一直目送他离开,心情五味陈杂。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嘴角的笑容稍显苍白。
白柯灵走出医院,站在寒冷的北风中,脸上因为僵硬的表情被深深地割伤,痛苦地扭打在一起。他握紧拳头,缓缓舒展冻僵的眉头,随即拿出手机,阴沉地命令道:“计划提前,马上实行。”
萧瑟的风席卷冬日刺骨的寒冷批量扑来,寒风中的人影投下一段孤单的影子,尖锐的气势却愈发浓重。
白柯灵打开金添添的手机,随便翻看里面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在看到无法容忍的地方时,狠狠地把手机砸到雪地上,碎掉的外壳飞出去老远,最后撞在墙角彻底烂掉。他瞪着手机的残骸,阴郁地哈哈大笑。
金添添出院的时候下起了雪,她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蹒跚地徘徊在病房里,时不时看看手表。
窗外的雪完全掩埋道路后,世界穿上了洁白的外衣,华丽丽地出现在人们面前。金添添趴在窗子上,鼻尖微微皱起,光是看着,就觉得外面很冷。
她打了个寒战,听见房门拉开得动静。于是慌忙回头,却撞上菲儿抱歉的脸,她跑过来提起金添添简单的行李,尴尬地说:“姐夫来不了了,他临时有急事,让我来接你回家。顺便把这个新手机给你。”
金添添本来惊喜的脸瞬间垮下去,她接过手机,随便翻弄了一下,不太高兴地看着菲儿问:“你见到他了?”
“没有,早上突然给我打了电话。”
金添添点点头,勉强撑起笑容,“走吧!”
刚走出病房门,远远地看见白柯灵快步走来。金添添为难地停下,转身瞅着菲儿问:“你告诉他的?”
菲儿茫然地摇头,眼神却已经停在她的身后。
“我送你吧,菲儿不会开车。”白柯灵抢过菲儿手里的包,面带歉意地说:“你先回去吧,店里也需要人。”
金添添气鼓鼓地看着他,生气地嚷道:“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还有,我自己会开车,不用你献殷勤。”
白柯灵不以为然地转身,拉起她的胳膊,小声嘀咕:“生气可对孩子不好。”
金添添愣了一下,不解地扭头,盯着他春光灿烂的脸一时无言以对。
白柯灵乘胜追击,推着金添添的身体往外走,口中还念念有词:“你好歹也是孕妇,自己开车太危险了。”
金添添彻底傻眼,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人在想什么。理论上他应该很生气才对,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金添添煞住脚步,转身盯紧他的眼睛,探寻般望进去。
白柯灵无辜地回望她,眼底纯粹的波纹没有抖动和躲闪,他松开金添添的胳膊,委屈地说:“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坏吗?就因为从前那段感情,咱们连朋友都不能做?”
听到“朋友”两个字,金添添马上联想起六年前和他做朋友的日子,就是因为过分亲密的朋友她才会沦陷,才会爱上他的神秘。所以,她对于朋友这个词深恶痛绝。
“我不要和你做朋友,咱们还是做陌生人吧。”金添添毫不客气地回答,冷冰冰地拒绝他的好意。
白柯灵更加委屈地垂下头,叹气:“那就这一次,让我送你回家,你自己开车太危险了。”
金添添皱起眉,不满地盯着他,虽然不情愿,却默认般被他拉着走了起来。她的拒绝,在他的倔强里基本没有效果,这也是他们永远不可能做真正的陌生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