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我的脑门上浮现出一圈细密的汗珠,都是暴食暴饮惹得祸。现在,自己都有了要死的觉悟。
回想事情的经过,悔过的心情极度膨胀。
今天早上突然普降暴雨,我们彩排的室外舞台被大雨淹了。老赵心肝脾肺肾疼得要命,干脆在咒骂老天的同时终止了我们的彩排计划。大家在汹涌的大雨里难得轻松的各自休假去了。
我当然是因为饿了很多天,心情荡到谷底,见冰箱里有老妈买回来接待江北辰的巨大蛋糕,一时心急,全部填进了肚子里。可能因为太长时间没有食物摄取,自己的胃急剧缩小,消化能力退化。吃进去的东西没有进行任何蠕动,全部堵在胃袋里。
所以,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打滚。
刚刚打电话给韩言硕,这个娃娃居然开口告诉我他在上课,没功夫理我。自己的恶作剧终于收到了报应,导致韩言硕对我的信任度直线下降。我无言以对,只好默然挂上电话,在痛苦中挣扎。
翻了一圈手机,江北辰出差未归,老赵盛怒中,秦燃枫无音讯,嫣嫣和韩言恭回娘家省亲,可怜的我在手机即将被捏烂得前夕拨通了小白的电话。
我承认,自己很过分。总是对大家呼来唤去,才导致现在像放羊的孩子那样被大家弃之不顾。
但是,我不想死啊……
“……”
电话拨通后,对面传来沉默的呼吸。
我咬着电话反省,自己难道是必死无疑,怎么没有常识地给不会说话的人打电话。
“小白……我要死了,你来见我最后一面好不好……”
我冲着手机有气无力地呻吟,鼻尖的汗水痒痒地划过脸蛋,麻痹着我仅存的意识。
“我家在……湘潭路88号……田园小区……四号楼……205……你不来,我就死了……看在我给你买了帽子手套的面子上……来看看我吧……”
对方挂断电话,我蜷在被子里,浑身颤抖。
其实,我已经拨打了120,救护车可能正在路上奔驰。只是,一个人面对医院好可怜。我是活要面子死受罪的人,无法忍受独自被救护车拖走得悲惨处境。
还好,小白比救护车先到。
他喘着气拉住我的手,把真实的温度用这种原始的方法传达给我。随后抱起我的躯体,冲下楼。救护车恰好赶到,我看着白衣天使连拖带拽地把自己搬到担架上。心想,终于能睡觉了。
没有了恐惧,我晕了。
之后的事情已经成为永久的精神纪念,关于被大家集体忽略的事实,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我彻底被击垮,在梦里痛哭流涕。
睁开眼睛,看见韩言硕的脸,我毫不留情地说出了脱离危险后第一句有气势的话:
“咱们分手吧,因为你不理我,害我差点死了!”
韩言硕的脸上扭曲着各种纠结,整个人像被风吹烂了一样随风摇摆。
“添添,你不要太过分!”
嫣嫣杀出来,挡在我的视线里。
身后,他家韩言恭则用杀死人的冲动鄙视着我。
好嘛!韩言硕有了亲友团,这种情况是我要被群起而攻之吗?
我无奈地偏头,看见角落里独自沉默的小白,他的眼神正在我的脸上游走。
情急之下,我指着小白喊: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决定以身相许了!”
众人哗然,屋内屋外的活人一起石化再无生气。
我看着小白那张失控的脸,一阵喜悦。
嫣嫣冲过来,杵在我眼前,张大嘴吼我。
“你不要胡闹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开玩笑!”
我一本正经,笑容腼腆。
“没有开玩笑啊,我喜欢他,不行么?”
韩言硕则用别离的姿态瞪了我一眼,冲出了病房,几秒后韩言恭也追了出去。
嫣嫣居然泪眼婆娑,扒着我的头发忿忿地呜咽。
“你好过分!”
说完,也夺门而去。
我看着合上的门扉,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侧过头望着小白,他依旧失控着。身体局促不安,表情一泻千里。
他真的是一张白纸任由我污染。
事后,老赵打电话来谆谆教诲。说什么要多注意身体,我是舞台剧的女主角,受伤了大家会鸡犬不宁,请我务必踏踏实实地休养,争取早日登上排练舞台。
我放下电话一阵恍惚,还是被重视的感觉最好。因为有被忽略的痛苦,我开始格外珍惜起自己经营得美好形象,只要美好在,自己就会一直被大家关注和爱戴。
小白见我表情丰富两眼放光,一时胆怯,整个人退到墙角,像仓鼠一样建造了属于自己的家。
我伸手召唤他,勾起的指头微微疼痛,想来这个手是被小白一直握着得。
“帮我演场戏好不?”
小白顺从地走过来,微微点头。
“你就演我的男朋友,咱们是恋爱关系,以后有人问起,你就这样承认。”
小白瞪大眼睛,转而低头,再而摇头。
我捞住他的手,勾起眼角调笑:
“这是命令!你不同意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
小白怔住,翻起眼皮瞅过来。眼角微微闪动无法理解的光芒,进而轻轻微笑。
我以为这是默认的表情,干脆转头继续睡觉。
后来,我就真的和小白形影不离了。说实话,同样是年龄比我小的弟弟,但是小白和韩言硕相比更加听话。可能因为不会说话,他的气息就只是陪着我而已,无欲无求,也没有任何不满。
我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我有了男朋友,摆脱了单身,逃离了韩言硕的真爱。现在一身轻松,比排下便便还痛快。
住院的三天里,小白每天必到,送来的食物样样清淡,即绿色又低碳,而且非常适合消化,还不会长肉。在食物的诱惑下,我对小白的评价非常高,使他在自己的心里整体积分都很超前。
出院后,小白还来过学校,为了报答他的大恩大德,我顺便把他介绍给老赵,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话说,老赵的表情也非常有喜剧效果,先是震惊后是恍然大悟再然后呆若木鸡。
他指着小白,表情夸张,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得老开。
“你为啥总喜欢小男孩?”
我回头,冲小白微笑,自动忽略老赵地疑惑。
“你确定要一直坚持姐弟恋?”
老赵挡住我的视线,失落的眼神有点涣散。
“果然很奇怪,太没前途了……”
听着老赵没完没了的人身攻击,我的耐性渐渐消失,直接牵起小白的手潇洒离去。
至于身后的故事就让它自生自灭吧!
小白不是很理解我和老赵的关系,路上一直用略带焦急的眼神瞅着我,还一脸担心。
我揽住他的头,摸着他的头发,露出牙齿一边嘲笑一边解释。
“老赵就是这样啦!我们是闹着玩的,况且我之前的男朋友不是和你同岁吗?他没准还在替你惋惜呢,我本人喜新厌旧的速度超级快。”
小白没有反应,只有眼神定格在我的脸上。
我伸出手,摆在他面前,努起嘴建议:
“想说什么?你就写吧!”
小白听话地抓起我的手,非常熟练地划拉着。我透过痒痒的触感琢磨这些话语的意思。
“那个老师喜欢你!”
以上是小白的全部言论,他写完,满怀期待地看过来,等着我的辩解。
说实话,我也有这种误解,总以为老赵的私心太露骨。但是,自己没敢这样想,更不会承认。
所以,我拉起小白,嘲笑。
“不会啦!我现在还是比较喜欢你!又听话又懂事,以后你的老婆肯定会乐翻天的。”
小白的脸色在我的调侃中轰然倒塌,他停下脚步,板起脸。
“你怎么了?不会真的是在吃醋吧!我不是反复提醒你,咱们是在演戏么?你不要真的喜欢我啊,我会很为难的。”
小白抬头,卑微地看了我最后一眼,转身走了。
我思考了几秒,觉得在校园里还是要随时保持甜蜜情侣形象更为重要,于是追上去,挽住他的胳膊道歉:
“对不起啦!我说话太过分了!”
小白侧头,大约看见我眼中职业病一般真实的忏悔,一时当真,赏给我一个微笑。这场战争在我的装腔作势里和平结束,别人眼里,我们依旧是新生情侣,甜死人不偿命。
回家看见妈妈在准备晚饭,嗅着香味,我发达的第六感提醒自己,江北辰一定会推门而入。果然,换好睡衣蹲在沙发上休息的间隙,江北辰携一个大蛋糕从容地跳进我的视野里。
他笑着,嘴角自然的弧度诠释出心情很好的感觉。
“你过寿吗?”
我爬下沙发,冲蛋糕挪去。
“添添,你太不孝了!”
江北辰躲开我的虎视眈眈,顺利将蛋糕移动到身后,顺便用手敲了我的脑壳。
“我妈不过生日啊?”
回头瞟一眼忙碌的背影,我更加不解地瞅着江北辰。
他端着蛋糕放到桌子上,不理会我的疑惑,直接帮妈妈洗菜去了。
我站在原地,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饭菜都端上桌后,江北辰探出脑袋问我:
“你还没有想起来是谁的生日?”
我摇头,非常诚恳地抛去求助的眼神。
江北辰摇头,惋惜外加感叹地伸手。
我顺势望去,那是我家的全家福,亲爱的爸爸妈妈笑得格外甜蜜,傻傻地我被夹在中间一脸顽皮。
“老爸要回来么?”
我冲进厨房直接停在老妈面前,喊叫着问。
老妈回头,甜蜜的表情比回答更具有说服力。
我指着江北辰,抱怨:
“为啥你先告诉他?到底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女儿啊!”
江北辰拉住我,一脸委屈:
“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忍心让我一个人过吗?好歹之前我还是你的准未婚夫呢?见见未来岳父有什么不对?”
我撇嘴,不屑:
“谁要嫁你啊,孔雀叔叔……”
老妈出来添乱,直接驳回我的言论。
“添添,你忘记了,小时候不是和我说过将来要嫁给辰辰哥哥吗?”
“我哪有?”
我转头,不想看见他们统一战线一致对外的摸样。
其实,我一直记得,小时候江北辰在一次大雪里把我背回家,我趴在他的背上和他说过的话。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喜欢他,一直一直。只可惜,小时候的我不知道爱情的分量,也不知道离别的悲伤,在时间的刀下,我已经长大并且不再相信爱情,当然也忽略了童真。
门铃响起,我首当其冲,打开门,扑进老爸的怀里,纵情地撒娇。闻着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突然觉得,大团圆结局是这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