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骨精用头骨上的两个窟窿,瞧了悟空两眼,然后转身跑了。悟空觉得不管是圈套,还是个向导,不妨都追去查探一番。那狗绕了好几个弯,来到一树荫遮蔽处,开始刨起坑来。悟空尾随而至,看着它刨,也没上去一施援脚,共襄盛举。刨得还挺利索,很快自己就钻入坑内,继续把泥刨上来。接着静了一会,响起铁环碰击声,悟空上前一看,是左右两块棺材板,板上有铁环,两块板上还分别写着9和6。那狗骨精后转着头骨,继续用那两个眼窟窿看着悟空,倒是别有一副萌态。悟空看着那棺材板上的铁环,弯腰拉开,里面不是棺材,而是洞穴。
或者该这么说,这是一道开在地上的门,座地朝天,而不是通常的座北朝南,所以悟空刚才找了半天都没一点踪迹。接下来悟空发现,那狗竟能用趾骨打响指,声音清脆,毕竟没皮没肉的。但它显然不是为了表演这份才艺,打响指是为了打出火来,第一次只打出小火星,再来还是不行,第三次趾骨间打造出一朵蓝色的火来,脱离它的趾骨,在空中游荡前行着。悟空也跟着一起进去,一迈步入内,引力随即发生变化,由上下方向,变为东西走向,所以虽然是走在白骨洞壁的一侧,往地底里钻,但感觉依然如履平地。由那朵蓝色的诡火照去,悟空发现四面洞壁上都画着空中起舞的飞天,彩带飞扬,不同之处在于这些飞天都没有皮肉,只有骨架,柔韧度自然是更胜一筹。
走了大约一箭地,前方突然亮起蓝色的火焰,还传来咕噜的声音,顿时刺眼。一直在前方引路的那团蓝诡火,则像是找到了依归,立马窜上前去,融入蓝色火焰丛中,火势更是见涨,直向那口青铜鼎底部燃去,那鼎圆腹三足,鼎口处有两耳,四围饰有魑魅魍魉的图案,咕噜声就是鼎中的沸汤发出的,间或会有白色的骨头从汤底泛上来。悟空走在后面,还没来得及凑近看,这时前方的那只狗骨精身轻体健,毫无顾虑的一跃而起,在空中时狗骨就分崩离析起来,落到那鼎中,溅起几小朵汤花,和原有的骨头混为一汤,这时顺理成章的飘来浓郁的肉香。悟空虽然已经吃过早点,但这时还是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骨头汤表面的波澜更大,汤下面看来是玄机四伏。答案倒是很快揭晓,那些骨头,包括后来跳进去的狗骨精的,重新编排组合成一人体,慢慢探出汤面,先出来的是骨架,慢慢补上皮肉,成了个女人的胴体,虽是背影,但也足够让悟空惊得直遮眼。一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是花香,会更添挑逗意味,但要是满溢的是肉骨头香,则不免恐怖。从肉骨头汤里出来的,自然就是白骨精了。悟空再从手指缝里往外看时,白骨精已经穿上肚兜,笼上纱裙,皮肤白得有点瘆人,一副病恹恹惨兮兮的模样,不时的咳着,拿手帕掩着嘴,感觉随时会吐出一口血的节奏。
悟空:倘若大圣我没弄错的话,您应该就是白骨洞96号的洞主吧?
白晶晶抬眼看了眼悟空,一股肉骨头香又飘了过来,悟空肚子里都开始咕噜。
然后她想回答一句,却又止不住的咳着,连带着头上的珠钗也在乱颤。虽没吐字,权当是承认了。
悟空揉了揉鼻子:您应该认识一个叫邬晶晶的吧?她是个乌骨精……不是乌骨鸡精!
白晶晶的声音很轻很细,大多是气声:当然认识,她是我相公的前妻。
悟空:你跟她关系如何?
白晶晶:我跟她还能有什么好关系?不过是她玩过的一件玩具,我又拿来继续玩,就这么简单!
悟空听她把自家的相公比作玩具,还真是挺有性格,接着问:你那玩具……
白晶晶听了,不由笑了,不过她笑声也很轻,很短促。
悟空改口:你那相公是否把我来此的目的,提前告知了?
白晶晶冷笑了一下,从身后抽出一截骨头来,在手里像折纸一样摆弄着,很快就变出一只鸽子的骨架。白晶晶这副身板的可拆卸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她把鸽骨精抱在怀里,抚摸着趾骨,意思明显,是说他老公就是用这鸽子来给她传递消息的。
悟空:那前日未时三刻到申时一刻,你在哪,做什么……
白晶晶:我陪相公在他那洞穴里午睡,醒来后就觉得身子不爽,想一个清静点养病,于是就搬来这了。
悟空:你跟你相公这么情投意合,心意相通,刚才那问题,我问得多余了。
白晶晶淡笑一下,没说话。
悟空:这儿应该就是你娘家,但怎么就是你一个人?
白晶晶:我爹和我娘年老体衰,不太出来走动。
悟空:哦,看来这白骨洞里还有别的房间……
白晶晶:大圣你误会了,白骨山白骨洞,只有这96号一间屋子,别的要么塌方,要么脏乱差到鬼都住不得……
悟空:那你爹娘?
白晶晶:我爹娘的骨头,如今都在我体内,要不我抽出来,让二老跟你见一面?
白晶晶说着,手又在身上摸索着,好象随时可以把老爹老娘,从体内抽将出来一般。
悟空苦笑道:不了不了,别因为我,让二老折腾受累!对了,还有个问题得问一下,你知道席千碎吗?
白晶晶这时神情有点慌张:你说他,吸骨髓的……
悟空:对,他和邬晶晶之间……
白晶晶很不耐烦:我不知道这个邬晶晶的事,也不想知道!她能做得出什么好事,认识什么好人?有其母必有……
白晶晶感觉到自己失言了,没再说下去,侧转头,竭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同时又咳了好几声。
悟空没追问下去,转了话题: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白晶晶清了清喉咙说:你不是骨精,不知道我们的苦处,晚上不但会踢被子,还会把这副肉身都给踢了,所以特别容易感染风寒,久而久之,还落下了风湿性关节炎的毛病。
悟空:一直治不好吗?
白晶晶:这种病发在我身上,比凡人更痛入骨髓,只有泡在那热汤里,才觉得舒服一些。
悟空用手挠着下巴:原来是这样啊!我正好认识一个很牛的大夫,带他来给你瞧瞧病!
白晶晶:不用麻烦了吧!
悟空:一点都不麻烦,我跟他挺熟,举手之劳!
看悟空这么热情,白晶晶也不方便再推辞:你说的那大夫,不会是个牛精吧?所以很牛。
悟空:不是,他本职是当判官的。
悟空告辞,离开白骨洞,又回到地面,一跺脚,升上天去,速度过快,还想着心事,差点撞上半空中另一个在飞的伙计。喘息未定,刚想脱口骂几句粗话,发现那伙计不是别人,正是小馗,悟空立马怒气全消,因为正想找他。
两人在云端聊了起来,悟空:小馗,你在丰都的实验怎么样了?席千碎是不是通过考验了?
小馗有点尴尬: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没有去吸那一管骨髓!
悟空:我不是早说过,他是戒掉了。
小馗:话别说得太早,没准这个时候,他已经按捺不住了。
悟空:那你不留在那,守着看那奇迹发生?
小馗脸涨得更黑更红了,说了一口:因为担心你这边会有事发生,所以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
悟空:小馗,你真是太有远见了,知道这里需要你帮忙!
小馗:啊,什么忙这么厉害,需要我来帮?
悟空:这个嘛……白骨精得了风湿性关节炎,我刚跟她说认识一个很牛的大夫!
小馗:哦,牛精如今都出息了,不吹牛皮,改行当大夫了!
悟空:不是牛精,是你来当这个大夫!
小馗:不会吧?!你干脆说我是地府神医好了,最擅长把死马当活马医!
悟空:你别想得太复杂,不过是让你装腔作势的帮她检查一下!
小馗:那你自己为何不去帮她检查?
悟空:小馗,你是不知道刚才的情形,虽说白骨洞是她娘家,但里面就只她一人,孤男寡女共处一洞,还检查身体,传出去会坏了大圣我的清誉!
小馗不自禁的在拔下巴上的胡子,又拔下一根后说:大圣,孤男寡女共处一洞,确实不好,可你以为双男寡女呆在一起,就不会被传得更露骨吗?
悟空过来把手搭上小馗的肩,正视着他,正经的说:有你陪我一起被谣言所困,我的压力会小很多!
小馗听到他这么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把头重重的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