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碧波荡漾的湖面,对岸一排垂柳长青,枝桠在风中自由的摇曳着,没等十二开口,凌宇寒便极有眼色的率先松开手,嘴角噙着一抹妖娆的笑,四周没有人烟,只长柳边上,几株桃花树,桃花开得正妍,花团簇簇,粉红如锦。
他随意的一抚衣袖,峻拔的身影斜靠在桃花树树桩之上,墨发自然堆砌在肩头,衬得他的肌肤更是白皙如雪,粉色的花瓣从头顶垂落,画面如梦似幻,漫天花雨,他仿佛桃林间久等爱人的年轻少年,眸光氤氲缱绻,目光灼灼,盯着四五步之外的十二。
说不清的情愫万千,说不明的深情款款。
“哼。”十二移开眼,不知为何,在他的目光下,她总有种被人看穿的错觉,那感觉让她很不好受,习惯于将一切掌控在手心,可偏偏,只有眼前这人,让她无论如何也看不透。
“不对我说声谢谢吗?若不是我出手,你现在就该像这样。”他左脚在地面一蹬,一颗石头凌空飞起,衣袖一扬,石头被一股气流逼落到湖中,咚地一声,飞溅出水花无数,沉如河底。
“自作多情。”十二不屑的开口,就算他不出手,她也不会任由自己落入水中,分明是他自己要多管闲事,还想让她道谢?
做梦!
看出眼前这女人的固执,凌宇寒讶然失笑,眉眼弯成两道弯月,眼中光华流转,明亮的眸子,仿佛能慑人魂魄,“这两天的流言……”
“你什么时候也是听信谗言之人?”十二冷声质问道,自从云若寒打败穆少秋的事传遍天下,整天,她都能听到有人议论,有人提及她的名字,现在连他也要参合一脚吗?
“你怎知我不是?”凌宇寒笑着反问,一句话,叫十二顿时失语。
对啊,她怎么会知道他不是听信传言的人?
心头一个咯吱,十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对一个男人来说,天下人都在议论他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之间的关系,你觉得,我难道不该在意吗?”凌宇寒抬起手,青葱白皙的食指盘绕着肩头的墨发,媚眼如丝,似笑非笑的斜睨着河岸边上,桃花树旁的娇小女子。
天知道,当他听闻云若寒为给十二出气,找上穆少秋,更抛下霸道的宣言时,他有多生气!
那分明是情敌的宣战!
谁与司马如意为敌,他就要取谁性命?
这番话,何时轮到区区一个云若寒来说?
“谁是你的女人?”十二气急,脸上怒气横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别否认,难道你还想我再与你亲近一次?”凌宇寒擒笑反问,一副悉随尊便的架势,让十二眼中冷光更甚。
“滚!”她低喝一声,衣袖由上自下一扬,一股雄浑的气压直直扑向他。
凌宇寒立即运气抵挡,面上风云不变与色,依旧是那副妖孽的笑容,两股气流在空中交缠、碰撞,发出兹兹的巨响,十二心头大惊,她十成的力量,他竟轻描淡写的抵挡住了?
眉头一蹙:“你的修为到底深到了什么地步?”
“你猜?”凌宇寒饶有兴味的开口。
“武尊巅峰?”
“或许。”
模棱两可的答案,叫十二气得磨牙,脸廓冷峭如刀,“不愿说就算了。”
“想听曲儿吗?”眼见她怒气又起,凌宇寒急忙转移了话题,虽然他喜欢看她变脸,可这猫逗得太狠了,说不定爪子会挠伤了自己,还是点到为止的好。
十二不知,她的怒火在凌宇寒眼中,就像是炸毛的猫咪,万般可爱。
听曲?
“我对附庸风雅没有兴趣。”她冷笑着说道。
“你先听。”凌宇寒手腕一翻,从空间里取出一把玉箫,箫身晶莹剔透,隐有流光微闪,一看便知是上等的玉石制成,白皙的指骨轻抚玉箫,他眉梢轻佻。
婉转如流水般的曲子缓慢划出,柔和、优美,曲调动人,配着这漫天的粉色花雨,更是叫人心醉,仿佛身陷一幅精美的江南风景画卷之中,凉风轻抚湖面,偶有一两条鱼儿从湖中窜起,扑通的碎响后,水花四溅,湖面波光粼粼,垂柳摇曳,花瓣簌簌落下,他就静静的立于这漫天花雨中,红衣似火,眼眸微垂,细长微卷的睫毛如同蝶翼,轻轻扑闪。
一身邪魅,斑驳的阳光从头顶上洒下,为他添了几分柔美。
十二看得险些失了神,景美,可人更美。
她素来暴戾的心潮,仿佛也在这景,在这箫声中被抚平,双眼不自觉的合上,身体轻靠着树干,马尾在身后左右摇摆,冷冽的脸廓放柔了不少,眉宇间一片素净,气氛骤然间变得温馨、宁静起来,萦绕在两人周围的,是谁也无从插足的氛围。
箫声远达千百米,邱楼蹲在对岸,闭眼聆听,嘴里赞叹道:“真好听。”
“哼,雕虫小技。”明夜冷哼一声,冷眼看着对面一左一右靠着树干,温馨得刺眼的两人,五指在身侧紧握,甚至连指甲嵌入了掌心也未曾发觉。
“好耶,好好听!”小奶包被这箫声惊醒,窝在兰心怀中,一个劲的鼓掌助阵。
“怎么样?现在你可没话说了吧?”邱楼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斜睨着明夜,“你不如他,自个儿认栽吧。”
“也就只有你们这种俗人,才会被他诱惑。”明夜绝不会承认,那个男人的手段!他的主子才不会同邱楼这样的俗人一样,被这什么箫声给迷住!
话虽如此,可他心底却愈发不安,总觉得,对面那副宁静的画面,格外扎眼。
主子!难道连你也被这个目的不明的男人迷惑住了吗?
箫声止了,却让人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风徐徐过耳,刮在脸上,让人神清气爽,空气分外清新,十二睁开眼,看向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人的箫竟吹得如此之好。
“如何?可能入你耳?”凌宇寒手执玉箫,邪魅的笑道。
“勉强。”十二漠然,绝不承认自己被他的箫声迷惑,“听也听了,若无事,就此拜别。”
“等等!”凌宇寒匆忙一唤,手臂一扬,玉箫飞旋着朝十二投来,她伸手接住,“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我的定情之物。”凌宇寒身影一闪,不知何时,竟已然凑到十二身侧,手指抚过她清秀的面颊,低沉的笑道。
“滚--”十二暴怒!手腕一翻,握着玉箫凌厉的朝凌宇寒劈去,破空之声,扎入耳膜,他狂笑几声,朝后退开数丈,目光灼灼,看向怒不可遏的十二,“东西我已送出,绝无收回之意,你可莫要亏待它啊。”
语音刚落,人影已然消失在这桃花林中,唯有漫天花雨,不断落下,飘落在十二肩头。
指骨泛青,死死握着手中的玉箫,十二直接将箫砸落在草地上,该死的!什么定情之物?他果然是在找死!
一身气息冷冽,她漠然转身,刚要飞跃离开,却不想,余光瞥到静静躺在草地上的玉箫,心头一跳,也不知是不是被蛊惑了心智,居然弯腰将玉箫收入纳戒,连十二自己也不清楚,明明想要把它丢掉的,可为什么,却在最后关头收了手。
树影婆娑,花瓣簌簌,十二一咬牙,终究没有去探究此举的含义,双腿在地面一蹬,跃过湖面,落到对岸。
“主子!”明夜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他……”
那个男人究竟和你是什么关系?
明明想要这么质问的,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他是什么身份?不过是被主子一时兴起救下的人,是她的奴隶,怎么可以去质问她?
“走吧,回去了。”十二扫了神色复杂的明夜一眼,一甩衣袖,率先转身。
“妈妈,抱!”小奶包伸出手,糯糯的唤道。
十二将她抱在怀里,领着众人从天湖离开,一场踏青,在兴高采烈中开始,却又无疾而终。
众人心头心思各异,回到客栈时,已是夕阳西下,漫天的火烧云红了整片天,大雁归巢,天际雁声不绝,十二打了个哈欠,让他们自行吃饭,自己回到客房,进房前,视线匆匆扫过凌宇寒定下的天字号房,眉头轻轻一蹙。
这几天,她总觉得这人有些神出鬼没,从不见他何时离开,也不知他何时回来,仿佛神龙见首不见尾。
摇了摇头,将这抹怪异的想法压在心底,推开客房的木门,洗漱后,盘膝坐在床榻上,闭眼修炼。
另一边,玄武国国界。
一座富饶的城镇,云若水双眼通红,手中捧着一个水盆从客栈的房间里出来,盆子里的凉水已经被鲜血染红,看上去有些骇人。
老哥的伤怎么办?
绕到后院,将水浇在栅栏内的土地上,看着那汨汨的血泊,她的心也跟着颤动几下,早告诉老哥,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可他偏偏不听!
想到楼上气若游丝的哥哥,她心里怎是一个难受了得?
闭上眼,就浮现出两天前那个晚上的画面。
云若寒从千年寒潭内出关,一身修为大增,已经突破武尊之境,他们快马加鞭,原本想赶到青龙,为十二加油助威,可谁想得到,却突然听闻,佣兵工会的人在比赛中暗下杀手,企图暗杀十二的消息,云若寒当场勒紧缰绳,一向温和如玉的他,脸色暗沉如墨,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天空,分外恐怖。
她劝也劝了,说也说了,依旧无法打消老哥想要为十二出气的想法。
当晚,赶赴京都,在皇宫外的街道堵住了穆少秋。
那一晚,地动山摇!
云若寒与穆少秋缠斗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两人拼得是你死我活,最后若非云若寒仗着年轻气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招,怎会重创穆少秋?即使伤了他,可云若寒自己也是摇摇欲坠,一张脸惨白如雪。
现在更是里里外外伤势颇重。
一想到即使狼狈到这样的境地,老哥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云若水心里就难受。
老哥……
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视线看向二楼的客房,她心底幽幽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