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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的兄弟姐妹(1)

一条浩瀚的江从西南方向悄悄潜入,像卧龙一般静默地盘踞着这座城市,江水由南往北蜿蜒而行,昼夜不止,奔流不息,于是城市就被划分成了几个不规则的部分,每个部分就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城区。这座城市地处南北的中心,既混合了阳刚豪放的北方文化,也掺杂了江南水乡温软缠绵的气息。江水日夜奔流,生生不息,孕育了这里的独特的文化底蕴。这里的人热情如火,脾气躁烈,无论男女,像极了这里炎热的天气。但也有水的柔性一面,当地人独特的个性就此形成,是阴柔和阳刚的混合体。八月正是这里暑气最盛的时候,这个时候每个人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是天气了,每天必看的节目就是天气预报,都希望明天能降点温,这对于很多人们是很难想像的一件事情,天气竟然成了人们最关心的事情。几个被分开了的城区都有各自的特色,分为经济贸易,文化科技,工业生产等几个部分,组成了整个城市发达繁荣的局面。八月的太阳像火一样灼烫,晃晃的白光让人晕眩,柏油路上散发出灼热的沥青味,树木蔫巴巴的毫无生气,汗水浸透了行人的衣服,粘在身上的衬衣透明了,可以清晰得看清肌肤。三三两两的年轻人,索性脱了衣服,打着赤膊,啃着雪糕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年轻的女孩子穿起短裙、吊带,撑着小伞,拖鞋声吧嗒吧嗒有节奏地敲击着干燥的马路,在这座城市里,没人会来指责如此的打扮,因为天实在太热了。漫长的暑热终于在黄昏时分有所收敛,到了晚上,偶尔吹来了一两丝凉风,桥上路上的路灯都亮了,燥热了一天的城市稍稍凉快了一些。桥上,街上,到处都是人,路边摆满了小摊,卖烧烤,啤酒、饮料,供消暑的人们享用。年轻的小伙子们找了座,点了吃的,就开了一瓶冰啤酒咕噜咕噜灌下去,直到底朝天,再抹抹脸上的汗,脱掉衬衣,终于安心地坐了下来。这里的热和北方的热是有着区别的,这里的阳光不会太强,但气温很高,因为江水的关系,空气又潮湿了一些,所以空气不是燥热,是潮热,粘粘的扑面而来的温热,闷闷的像在一个蒸笼里。

根据这座城市版块分布,这所大学理所当然地坐落在科技文化城区,位于城区中心的一块开阔地上,地势稍高,可以俯瞰这个城市的一大块地方。校园大得夸张,只能以千亩来计算。一排排整齐的参天大树从校园门口一直向里延伸,道路宽阔而干净,路边是一片片花草相间的绿茵,古朴的地板砖铺满了林阴小道,参天的大树粗壮而高大,枝叶茂盛,树与树之间相隔不远,于是每棵树都在空中互相连接,撑起一片阴凉的天空。路边随意摆了三、两石桌凳,树阴下有三、两学习的背影,安静而投入,完全融入到了和谐的风景中。时而走过一对热恋的情侣,手牵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我心里的花在慢慢绽开,大学,一个严肃神圣的金字塔,一个多少人为之奋斗的标靶,现在正像一个热情的少女向我张开了双臂,向我款款而来。面纱飘走了,容颜渐渐清晰起来,或许我会有点娇柔,有点矜持,但我旋即不假思索地投入了这个美丽的情怀。

宿舍的楼道很长,灯光昏暗,每个房间都有门牌,这让我想到了监狱里的号子,随即我又笑了,这个想法实在是好笑,学校那里能和号子相比呢?我搬着学校发的行李仔细地搜寻那个属于我的门牌,我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走在长长的楼道里,让我想起了某个电影,一把闪闪的尖刀,一双在夜色里狰狞的双眼,蹑着脚步,不断地向前搜寻、移动,没有声音,拿刀的手握得紧紧的,一切罪恶在夜色里酝酿。宿舍是空的,墙是白的。

我有必要介绍一下我宿舍里的兄弟姐妹们,一个也不能少。首先向你走来的是老北,一个放荡不羁的才子,酷爱文学,热爱写作,粗通乐理,擅长于意识流创作,并将意识流深深表现在了生活当中,随心而动,不拘礼节,可以在厕所没带纸的时候大声喊救命的家伙。他认为世界应该遵循一种无规律的运动,行事特立独行而让经常让人瞠目结舌。我对他的定义只有两个字:无耻。第二位深情款款的帅哥叫丁克,仪表堂堂的少女杀手,相信科学,热爱网络。他认为生活完全可以从网络下载,时不时发表点让人惊悚观点。你肯定想了解郑小童了,但如果你以第一感官来定义他,那你肯定错了。他是个情种,热爱漫画,热爱文学,热爱生活,热爱在厕所里蹲着吸烟,身体强壮,肌肉发达的家伙。西北风干燥而粗犷,在他脸蛋上留下了两块规则的红晕。校园很大,所以我们四人随时集体行动,生怕迷了路,这是非常尴尬的事情,但是却非常真实。学校给每人都发了地图,于是我们每走一段路,都拿出地图定位一番,生怕走错了坐标,这实在可以算是一个传奇故事了。

进校以后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军训了,对于军训我只能告诉你一些花絮了,我学会了叠豆腐块被子,平生第一次穿上了解放鞋,平生第一次穿上了军装,学会了上厕所前打报告,“报告首长我要小便,请指示。”首长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高昂的头:“按计划进行。”得到了首肯,忙屁颠屁颠地冲向厕所。刚掏出烟点上,老北也冲了进来并笑眯眯地把手伸到了我的眼前。郑小童当然也不会落下的,于是皆大欢喜,每人蹲了一个坑位,厕所里烟雾袅袅。

同学之间很快熟稔了起来,因为毕竟是同龄人,大家相互间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话题可以交流,大学的新鲜感也日渐平淡了下来,悠闲的大学生活让我落落寡合,我不知道拉拉和小豆过的都怎么样,希望他们能比我好一点。每周也没几节课,早上可以睡个懒觉,等你睡得实在也睡不着了,那就起来吃点东西吧,补充一点能量,吃完头又有点昏昏沉沉了,那就继续接着睡。我很难确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和我的想像差距太大了。“没上大学是一种失败,而上了大学却更是一种致命的失败。”我忘了是哪位哲人的至理名言,精辟无比,想必他也有类似的感受。这正如经过了激烈角逐而胜出的长跑运动员,再得到了鲜花和掌声的满足以后剩下的只能是茫然和空虚了。我原以为我的生活从此发生深刻的变化,而事实上深刻的变化也有,那就是我的激情在一天天的蒸发,庸碌疲软。这像是一种可以传染的慢性病,让你慢慢地知觉麻木,斗志消退,沉迷于毫无意义的生活真空,如果真是疾病,那我只能随病而安。

不过还好,学校里有个藏书很多的图书馆,里边的书籍应有尽有,这是一个非常值得去的场所。提个茶杯,找个座位,翻看一下自己喜欢的杂志书籍,倒也怡然自得。我们宿舍的兄弟们都算得上是文学爱好者,经常是倾巢出动,在图书馆关门之前,再挑上几本书带回去,放在床头,茶余饭后点上烟,泡上茶,靠着枕头,尽情地享受,心情也悠然了起来。

我们宿舍很快加入了名噪于大学一时的“九三学社”。假如你要幼稚地以为我们加入了某个民主党派,那肯定会让人贻笑大方的。这个所谓的“九三学社”既没纲领也没严密的组织,而是指上午九点起床,下午也要睡到三点才起床的校园一族,无组织的自发性校园联盟。你不必为此感慨,一切都只是一个习惯问题,是的,习惯了就好。

熄了灯,我们的卧谈会便开始了,先是聊到某某女生,再是聊到谁和谁恋爱上了,再接下来就直接进入了比较核心的话题“性”老北总是充当成熟的过来人,对我们循循善诱:“同志们,对于这个问题我要首先作一点说明,言谈必须要细致,细节,细心。”大家在他的引导下很快进入了白热化的讨论,各抒己见,气氛热烈,这是大学男生宿舍里一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因为大学生也是男人,我想任何一个大学都不例外。据说楼道管理员曾经到学校领导那里反映过这个问题,但是后来都不了了之。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走了一茬又一茬,但是这个话题始终是热点焦点。楼道管理员也在慢慢地变老,如今,她听到这些话题已经波澜不惊了。如果的确讲得精彩的话,她至多淡淡一笑了之。

丁克叫醒我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他拿着我墙上挂的刀,满宿舍地比划,“刀劈华山,开天辟地”嘴里念念有词。他全身就穿了个三角裤头,细胳臂细腿正在艰难地迎合着他的动作,看起来非常的滑稽。

“这刀可真不错,拿着有一种分量,有一种威慑力。”

“那是,我要拿着刀就能感觉到眼前一片红光,很迷人的那种。”丁克狐疑地看了看我,又把刀拿在阳光下翻来覆去地看一会,又摇摇头,当然这也白搭,他不是陈小猫。

大学生活就像个狂妄而空虚的青年,带着空洞的瞳孔,破败的傲气,还有死亡过的生机和活力,以及三分自卑和七分不屑张狂而狼狈仓皇行走。

阳光在窗口温情地徘徊,秋天的脚步声近了,窗外的大树在秋风里萧瑟地抖落枯黄的败叶,随着最后落地的沙沙声,一个纯生物的生命过程将终结,窗外的阳光也日复一日温情了起来。今天应该洗衣服了,床底的脏衣服已经塞满了一桶。无论如何这一切今天必须解决,否则会出现危机。所谓的危机,就是指你脱掉了身上的脏衣服想换身干净的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干净的衣服,所有的衣服都塞到了门后的几个大桶里。当然这种危机也不是不能解决,很简单,再从桶里挑一身相对干净的穿上就完了。因为你已经穿了最干净的衣服,你还要怎样?我们非常会安慰自己,但有时候也的确需要安慰一下现实。

“我的花被人给撬走了。”郑小童垂头丧气地摇了进来,把手里的书重重地扔到了桌上:“知道吗?我想追的那女的被别系的一小子给弄走了,这女的我可是盯了很久,刚才我看见她和那小子一块从图书馆出来,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别提我心里多难受了,就差点没哭出来。”说完小童痛苦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我给他扔了一支烟,他迅速点上,狠狠地吸上了。我知道他喜欢这女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从军训时惦记上以后,就一直猛追不舍,却一直也没拿下这个高地,实在是让人心碎。我们都很为他惋惜。

“哥们都得给他出出主意啊,要不郑小童从此就丢了魂,哥们心里也不好受啊,你们说是不是啊?”丁克在电脑前终于出了声,郑小童白了丁克一眼没有作声。

“我×!就你那泡妞法,人家理你才怪了。他妈一七尺男儿,胆色就那么差。泡妞得要大胆,浪漫,脸皮厚,你就没有沾边的知道吗?就你成天像贼一样地跟在别人尾巴后边,别说别人,就我也烦。看过泡妞三部曲吗?那里怎么说来着?第一要浪漫,第二要浪费,第三要浪子,知道吗?”老北一脸深沉,说完又抬头默默地盯着天花板。

“全完了,这下便宜别人了。”丁克痛苦地摇了摇头,无限感慨的样子。仔细想了想我实在也出不了什么主意,在这方面我比他还空白。

“山人有一妙计。”大家都将目光转向了老北,老北又吸了一口烟,作出气定若闲的样子,看样子又要卖关子了,这是老北一贯的伎俩。大家一涌而上将老北按倒在地,在他屁股上一阵猛抽。“救命,救命,我说我说。”大家才松了手,老北爬起来,揉了揉屁股清清嗓子:“今天下午,咱们打出一大标语,挂在窗口,让大家都能很容易看见。上面就写:‘许娟,我爱你一生一世,郑小童告全体同学书。’字要大,要醒目,让所有的女孩子都震撼一下,现在的女孩子就喜欢大胆浪漫。”

“妙计,妙计,实在是高啊!”丁克对老北大加赞许。

傍晚的时分,一条大大的标语从我们宿舍窗口吊了出来,红底白字条幅异常醒目,长长的垂到了地上。上面写了一行大字:

许娟,我爱你一生一世!郑小童告全体同学书。

宿舍旁边是条路,路过的人都在驻足观看,对面的女生宿舍窗口也探出了许多头来,还不停地往这边指指点点。不到半个小时,已经引来了大批的观众。看来老北的计策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效果,吸引了大批的观众之后紧接着就实施第二个步骤。轮到我们上场了,我们倾巢而出,郑小童走在前边,手里拿着一把火红的玫瑰,我们跟在后边往女生楼走去,观看的人群也跟着我们向女生宿舍移动,声势越来越浩荡了。站在女生宿舍下,我们兄弟开始齐声呐喊“许娟下来,许娟下来!”很快观众也跟着我们喊了起来,声音在整个校园里回荡着。学校的保卫处的来看了一会,并没有制止,笑了笑转身离开。因为他实在找不到理由来阻止,别人找女朋友你总不能给他安一罪名吧?

许娟一直躲在了宿舍里,不敢下来,可是这么多人的呐喊实在是太声势浩荡了,她已经无法再沉默了,终于在几个女生的推搡下红着脸走了出来,全场一片掌声。小童大胆地走了上去,许娟红着脸低了头接过了小童手中的玫瑰,全场沸腾了,甚至是欢呼。许娟又凑到了小童身边说了几句话,就小跑着进了宿舍。老北跳上了一个石桌“谢谢大家,今天我代表小童,我们的男一号谢谢大家,既然今天已经成功了,那就请大家有秩序地离开。免得引起学校的注意,我再次谢谢大家。”老北又深深地给大家鞠了一躬,人群慢慢地散开了。

“终于成功了,兄弟们,今天小童可得好好谢谢咱们啊!”

“没错,太应该了,尤其应该谢谢老北,没这个妙计还真拿不下这个高地。”小童冲着老北连连点头。老北一脸清高样把脸扭到一边,似乎与这事情毫无关系,我狠狠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他才摸着屁股嘟囔起来。

我们匆匆收了标语,这场闹剧就圆满地结束了,可谓是硕果累累,所有的成绩都写在了小童幸福的笑脸上,我们举杯干了一杯。小童决定明天请大家撮一顿。

郑小童就是这样退出了“九三学社”从此和许娟的身影成双入对地出没于校园,从公共场所发展到了隐秘的角落,从校园里发展到了校园外。对于兄弟的背叛我们只能表示深深的理解,因为没有人不渴望爱情的滋润。

“又一个人堕落了。”丁克扔了烟头从电脑桌前抬起了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我看过了太多的风花雪月,实在不知道真爱在那里。但我相信网络是虚幻的,但情感是真实的,我应该选择从网络上来下载爱情,因为真正的爱就应该是一种感觉,只是一种感觉,真爱不死不灭。”老北操起了拖鞋向丁克扔去,随后又低了头看手中的书,没有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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